不久北伐戰爭正式開始,王其禮主動要求參戰,他任職一個班的班長,在婁底一戰中他勇往直前,不顧生死,深得長官的喜愛,戰後旋提拔爲排長。這時,他與北伐軍中的黨組織取得了聯繫。9月10日,在攻下孝感,進入城中之時,他意外地見到了商志英。原來黨組織剛剛把從家鄉歸來的商志英派到北伐軍中,在一個團中任副黨代表。
失意幾年的王其禮頓時有撥開烏雲見青天的感覺,他的勁頭更足了,很快他就因爲作戰勇敢被突擊提拔爲副營長,在這個營裡,他建立了一個五人的小支部,他任黨代表。
然而就在北伐軍節節勝利之時,一直視共產黨爲心腹之患的*迫不及待地向共產黨舉起了屠刀。1927年4月12日之後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北伐軍中的共產黨組織就被破壞無餘,消失殆盡,共產黨員們或走或被殺,白色恐怖籠罩在每個共產黨員的心頭。
王其禮在第一時間離開北伐軍,在茫然無路的情況下,商志英找到他並通知他到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找吳鉤同志。二十軍軍長*是國民革命軍中爲數不多的左派將領,是堅定的共產黨和勞動大衆的支持者。王其禮在一個團裡任職連長,這個團的團長吳鉤是一個堅定的共產黨員。
很快,南昌起義爆發,爆發起義後的第三天起義軍就有計劃地撤出南昌,9月28日,起義軍的主力部隊在揭陽縣玉湖附近擊潰敵人之東路軍,隨即又在汾水村與敵發生激戰,兩場激戰過後,起義軍損失二千餘人。之後又有幾次大戰,起義部隊大部潰散。
之後,王其禮所在的部隊在*和*的領導下參加了湘南起義,並於1928年4月到達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同*領導的湘贛邊界秋收起義隊伍匯合。不久王其禮參加了紅軍的第一次反圍剿。
在戰鬥中,他帶領一個連把敵人一個團的兵力拖得筋疲力盡,最後全殲敵人一個營。其過人的才華引起了紅軍領導的重視,旋即他被派到皖西革命根據地,在紅二十五軍任職副團長,巧合的是此團團長是吳鉤。
1932年6月,他接到商志英的密信。在信中,商志英告訴他,自己在海右省組織的紅軍赤衛軍已經蓬勃成長壯大,馬上就要在平原縣發動一次大的暴動,希望通過這次暴動建立起自己的根據地;現在暴動最缺乏的是軍事人才,希望他能來助自己一臂之力。
接到信後的王其禮興奮得一夜未睡,第二天他就找到吳鉤同志把信上的事情對吳鉤說了,吳鉤和商志英是老相識了,看到商志英的隊伍有了如此大的發展,他也非常高興,吳鉤隨即向上級請示,要王其禮去海右省參加商志英組織的暴動。
報告送上去了卻遲遲得不到批准,因爲當時的鄂豫皖革命根據地也面臨着*的重重圍剿,軍事壓力也很大,像王其禮這樣的軍事幹部不可或缺。吳鉤同志反覆向上面陳說利害關係,他說海右省是鐵板一塊,從來沒有建立起哪怕是很小的一塊根據地,如果海右省的暴動成功了,不僅在全國範圍內影響巨大,而且對於鄂豫皖革命根據地是一個有力支持。八月底,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總部終於同意王其禮去海右省幫助商志英舉行暴動。
得到許可的王其禮馬不停蹄地趕往海右省,一路上他衝破重重關卡和阻撓,歷盡了無數的風險,終於於陰曆九月中旬到達了海右省平原縣。
但是一切已經結束了,他聽到的只有商志英被俘的消息!平原縣所有的黨組織悉數遭到破壞,所有的活動都轉入了地下,王其禮在商芝鎮一帶轉悠了兩三天也沒有和當地的共產黨組織聯繫上。
原本想着聯繫到當地的黨組織後組織力量營救商志英,現在王其禮徹底絕望了。
他化裝成乞丐隻身來到平原縣城,整天在關押商志英的監獄周圍徘徊,但是面對重重的守護,他無計可施。
心急如焚的他曾經想在押運商志英到商芝鎮的路上進行劫持,然而,一個連的押運隊伍外加兩挺重機槍的火力配備使得他只好放棄。
捱到最後,王其禮不得已決定在槍斃商志英的現場實施行動,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現場的氣氛出奇的安靜,大多數人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來的,很少有人對商志英的被槍決表示同情,更談不上義憤填膺了。
其時,王其禮就站在於昭湘的身後,商志英也已經看到了他,他對着王其禮笑了一下,這笑容中包含着無數的含義,只有王其禮一個人懂得其中的一二,只是這微微一笑就差點讓王其禮昏厥過去!
周圍有無數的人,但是在王其禮看來,他好像孤身一人靜立在茫茫的曠野中,他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冷,他的心和他的身體一起瑟瑟發抖!
當槍斃商志英的槍聲響起的時候,王其禮一下子昏過去。大多數人都以爲他是被槍聲嚇昏了,也有少數人認爲他是飢餓過度所致,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王其禮與商志英之間有如許深的淵源。
孤立無援的王其禮在槍斃商志英的第二天就踏上了去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道路,這一路他幾乎是要着飯走的,他已失魂落魄,無心做其他的事情,他只想快點回到根據地,用時間來舔平他心靈上的創傷,一切都像在夢裡,但卻是事實。
然而,一場更大的噩夢正在等着他。王其禮的雙腳剛剛踏上蘇區的邊緣,就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肅反運動再次擴大化,無數的紅軍將領又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之下!
身體、心理雙雙垮臺的王其禮還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雖然他知道吳鉤和自己都是從井岡山過來的,一直得不到鄂豫皖領導尤其是張國燾的信任,但是他還是抱着一絲希望打聽吳鉤的消息,他不敢回到原部隊,因爲一旦吳鉤在被肅反之列的話,自己肯定在所難逃,自己是有一萬張口也說不清楚。
他的入黨介紹人是商志英,他從軍以來的上司一直是吳鉤,商志英已經犧牲了,如果吳鉤不保的話,自己就像覆巢之下的鳥蛋,是絕不能保全的。
王其禮在蘇區的邊緣偷偷地打聽吳鉤的下落,足足等了半個多月,他纔打聽到吳鉤早就被槍決了,而且死得很慘,身上中了十幾槍才倒下,倒下的時候雙目圓睜,目光如炬,很是瘮人!
至此,王其禮徹底絕望了,湛湛青天,茫茫大地,何處是歸程!王其禮就像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嬰兒,苦苦地掙扎在死亡線上。
這一時刻,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父親,更想起了他的嬌妻和一雙兒女。他想到了回家,回家的念頭一旦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便如決堤之水,亦如一劑強心針,他的頭腦中立即重新亮出了生活的希望。
這麼多年來,他把一切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他所熱愛的共產主義事業,他把自己的七情六慾統統封閉起來,父母妻兒幾乎沒有擾亂過他的思維,現在,應該是回家重敘天倫之樂的時候了。
王其禮又重新擡起沉重的腳步,向着他的家鄉——河南省南陽縣王家村出發了。
等到王其禮進入南陽境地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樣子。他眼窩深陷,面如骷髏,散亂的頭髮足有一尺多長,濃密的鬍鬚幾乎把整個臉面遮擋得嚴嚴實實。破棉襖和破棉褲上的窟窿一個連一個,就這副面孔別說多年未見面的家人,就是和他朝夕相處的吳鉤也一定認不出他來了。
終於,王其禮來到了家鄉前面的小河旁,他彎下腰捧起一捧河水喝下去。
已是暮秋時節,水有點涼,但是他的心卻逐漸開始熱乎起來。王其禮整了整破爛的衣衫和頭髮,正想越過小河走進他久違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