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凡目光冷漠無情,審視着前來奪寶的魔元子。
他爲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魔元子若執意找他麻煩,他自不會手下留情。
他目光只略略一掃,便看破魔元子修爲。此人全盛時應是碎念初期,此刻則只能發揮舍空初期實力,不足爲懼。
寧凡再看靈舟,那靈舟倒是不錯,是一件後天七涅的遁寶。魔元子是駕舟而來的,那靈舟之上,共有修士數萬,大多修爲平平,只有十餘人全盛時修爲高於渡真,能令寧凡多看了一眼,但也僅此而已。
“你確定,要奪本座貫空石麼!”
寧凡目光中煞氣太重,那煞氣,使得魔元子心中一寒。若魔元子沒有看錯,寧凡身上的煞氣還很新,數個時辰之內,必定斬殺過碎念中期的修士纔對
越細探寧凡,魔元子心中的危機感便越多。左腕佩戴的一串黑玉佛珠,更是忽然之間,幽幽亮起。
十八顆佛珠,竟一次性亮了十一顆!見此,魔元子再次倒吸一口冷氣。
“十一顆!此人什麼來歷,魔性竟如此之重!” 一般而言,越是魔道有成的老怪,身上的魔性便越重,這樣的老怪,往往越是神通厲害,不可招惹。
魔元子本人便是一名殺人無數的魔頭,魔性極重,但以如是我聞珠測算魔性,也不過能點亮六顆佛珠而已。
他一生橫行北天。也算見識過不少魔道老祖。北天仙界內,碎念境之中,能令佛珠點亮十顆以上的,只有寥寥數人,而這幾人,無一不是碎念後期以上的絕世魔頭,全都是魔元子惹不起的人物。
寧凡能令如是我聞珠亮起十一顆,這說明了什麼!
魔元子暗暗心驚,越想,越覺得寧凡深藏不露。種種跡象加在一起。魔元子幾乎立刻斷定,寧凡不好惹,不宜得罪此人!
“此人能殺碎念中期的妖修,體內魔性更是達到十一珠級別爲了一塊貫空石,招惹如此強魔,不智!” 他故作從容,心中卻是忐忑難安。朝着寧凡方向遙遙拱手一禮,臉皮極厚地一笑,回答道,
“老夫剛纔不過是和道友開個玩笑罷了。哪會真的去搶道友的貫空石,道友千萬不要誤會纔好。道友身上似乎有傷,老夫這裡有些丹藥,便送給道友吧。算是結個善緣。咳咳老夫先走一步,不打攪道友療傷了,告辭。告辭”
魔元子取出一瓶不知從哪裡奪來的丹藥,屈指一彈,送與寧凡。
而後匆匆調轉船頭,生怕再留此地,會引起寧凡不快。
“隨便拿瓶丹藥,就想將今日之事糊弄過去麼不夠!”
把玩着手中丹瓶,寧凡微微冷笑,忽然直接從貫空石上站起,足下金光一點,直接與貫空石一道,消失於烏雲雲端。
幾乎在同一時間,貫空巨石金光萬丈,憑空出現在靈舟船頭,沒有人能看清,巨石是如何出現。
寧凡白衣紅芒的身影,更是一併出現。此地能稍稍看清寧凡身法的,只有魔元子一人而已。
“好可怕的遁速!遠超老夫全盛之時!”
魔元子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暗叫苦,愈加確信寧凡不好惹,見寧凡步步走來,心知此人是想問罪。
他暗暗尋思,自己已經給了寧凡一瓶丹藥,算是賠罪了,寧凡若再找自己的麻煩,實在有些咄咄逼人了。
心中不禁有些後悔,若早些知道寧凡厲害,他是絕對不會向寧凡放出狠話的,簡直是自惹麻煩
麻煩找上門,魔元子也不會怕事,心中雖在打鼓,面上卻是色厲內荏地冷哼一聲,道,
“老夫不過是跟道友開個玩笑罷了,也已送了道友一瓶丹藥賠罪了,道友可不要欺人太甚!”
言及於此,魔元子猛然放出一身氣勢,那氣勢籠罩之處,數萬修士全部有了熾熱難耐之感。
此人之道,是火!
此人修的,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黑火!
寧凡目光微微一怔,這黑火的氣息,竟與黑魔派的功法極爲相似
天下間,能修出黑火的功法,並非只有北天黑魔派擁有,但魔元子身上的黑火,毫無疑問,是修煉過黑魔派功法的,但又有些不同
黑魔派是老魔的宗門,也是寧凡的宗門。見此黑火,寧凡目露追憶之色,原本冰冷的目光,卻是微微緩和,淡淡問道。
“閣下的黑火,似乎與北天黑魔派有些淵源。不知閣下與黑魔派是什麼關係,修出黑火的法門,又是從何而來?”
魔元子一怔,想不到寧凡會問出這個問題,隱約看出,在提到北天黑魔派之時,寧凡眼中的敵意減少了。
猥瑣的眼睛滴溜溜一轉,魔元子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個黑乎乎的令牌展示給寧凡看。
那令牌,赫然是北天黑魔派的客卿令牌,令牌之上,刻着魔元子三字。只是這令牌已極爲古舊,起碼已有數百萬年曆史。
“老夫年輕之時,與前代黑魔派掌教黑魔子有舊,曾掛名在黑魔派當過客卿,自然懂得些黑魔派的黑火法門。”
“黑魔子”寧凡記得,老魔師父的師父,似乎就叫黑魔子
眼前的魔元子,竟與自己某代師祖有舊,還曾當過黑魔派客卿
“閣下既與黑魔派有舊,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寧凡一嘆,他爲人睚眥必報,卻也極重感情。魔元子若與黑魔派有淵源,他便不會去尋魔元子麻煩。
魔元子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心道還好自己在黑魔派混過一段時間,否則今日的事,絕對沒有這麼容易一筆揭過的。
心中則暗暗嘀咕,黑魔派雖曾興盛過,但早已沒落,強者寥寥。這寧凡一看就與黑魔派關係匪淺,只不知究竟與黑魔派有何淵源
見寧凡轉身欲走,魔元子眼珠滴溜溜一轉,又動了其他心思。
“此人身上雖然有傷,實力卻是極強。若能留在老夫船上,這一路逃亡想必會更加安全。”
念及於此,魔元子立刻對寧凡挽留道,“道友身上有傷,何不與老夫等人同行,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同行?”
寧凡微微一怔,沉吟片刻之後竟是點了點頭,同意了魔元子的邀請。
與魔元子同行也好,他本來是要去救妙言仙尊的。若與魔元子同行,也算多一個幫手,可多一些救出妙言仙尊的把握。
“哈哈,道友實力高強。能與老夫同行,真是再好不過!老夫魔元子,尚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趙簡。”寧凡淡淡報出一個假名。
他的真實身份太過敏感,若沒戴鬼面也就罷了。如今帶着鬼面,實在不想再過多暴露寧凡之名。
“原來是趙道友,失敬。失敬。”口中說着失敬,魔元子卻目光一眯,心道這個名字好生陌生,從未聽過,多半是個假名吧,也不介意,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如今蠻荒逢劫,老夫及諸位人族道友正在尋找妙言、六合兩位仙尊,以期尋求庇護。不知趙道友可知兩名仙尊如今身在何處?”
“巧了,趙某手中,正好有妙言仙尊的下落。”
寧凡取出一份空白玉簡,在玉簡中刻印下一份生門路線,交給魔元子。
這生門路線的目的地,是與妙言仙尊所在死門界面一界之隔的生門界面。
魔元子微微一怔,他不過隨口一問罷了,沒想到真能問來妙言仙尊的下落。
接過玉簡,細細一看,面色藏的很深,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寧凡仍是從魔元子的眼角,看到一絲懷疑。
“道友在懷疑這路線的真假麼?”寧凡面無表情地問道。
“呵呵,道友說笑了,如今蠻荒逢劫,我等人族修士當同心同力,才能保全性命。想來道友是不會給出假情報,做出謀害老夫的不智之舉的。”
魔元子眼中懷疑不減,但沉吟片刻之後,仍是催動靈舟,朝寧凡給出的方向飛遁而去。
但願沿着這條路線走,真能找到妙言仙尊吧
如今蠻荒遭劫,是個人族修士,都想要儘快尋到兩名人族仙尊,尋求庇護,魔元子也不例外。
他十指掐訣,腳下靈舟破空速度漸漸加快。此舟名爲魔元舟,是魔元子性命相修的法寶,品階達到後天七涅,遁速頗爲驚人,但卻唯有熟悉此舟靈性的魔元子能夠操控自如。
“道友先在一旁療傷吧,老夫會帶道友前往此地,尋找妙言仙尊的。”魔元子皮笑肉不笑地言道。
“也好。”
見此舟遁速不慢,寧凡點點頭,忽而擡手,朝船頭的貫空石一指點下。隨着這一指點落,貫空石發出幽幽光芒,而虛空極遠處的龍形烏雲,立刻整塊移動,朝靈舟飄來。
一經靠近,烏雲之內立刻飛出數百道黑霧繩索,拴在靈舟船尾。貫空石的破空之力加持在靈舟之上,靈舟的遁速立刻暴漲數成,那烏雲竟是依附在靈舟之後,隨靈舟一路疾行。
遠遠看去,就好似是靈舟拖拽着烏雲前進一般。實則,是貫空石在引導靈舟、羣獸飛行。
做完這一切,寧凡盤膝於貫空石之下,繼續療傷。靈舟之上,已有不少修士發出驚呼。
“這烏雲是什麼東西!”船上數萬修士,望着靈舟之後的巨大烏雲,皆是茫然不解,不知那烏雲是何物。
等閒修士的目力、神念,很難穿透烏雲,無法看清藏身於烏雲之下的二十萬蠻獸。
見貫空石竟能提升靈舟遁速,魔元子心中又是火熱,又是嘆息,雖貪戀此寶。卻也不敢再搶。
再看船後拖着地巨大烏雲,魔元子目光古怪起來,心中暗暗猜測寧凡平白無故的,爲何要施展神通,在船尾掛上這麼一朵烏雲。
他催動神通,神念貫穿烏雲,倒是將烏雲內的景象看了個真切。只是這一看,魔元子面色立刻大變,渾身血液竟由於震驚有了逆流之感,內心狂跳更是無法遏制。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在那烏雲之內,竟藏有數十萬蠻獸,其中,包括四十五頭舍空蠻獸!
數十萬蠻獸幽冷的目光,鎖定在魔元子身上,好似看待一道美味佳餚,讓魔元子頭皮發麻,寒氣直冒!
魔元子約略一估,這羣蠻獸的數量。起碼二十萬不止!
蠻獸生性殘忍嗜殺,但這羣蠻獸卻溫順馴服,皆匍匐於烏雲之中。且羣獸匍匐的方向,全都朝着寧凡。好似跪拜一般,一副對寧凡唯命是從的模樣
那種跪拜,極爲虔誠,就好似在跪拜自己的主人
“趙道友。它們是”魔元子內心狂跳,已然有了猜測,只是無法相信這個猜測會是事實。
“它們是趙某的部下。道友覺得這些部下如何?可能護住本座的貫空石?”寧凡大有深意地說道。
聞言。魔元子渾身冷汗直冒,印證了心中猜測,一想起自己先前欲奪貫空石的愚蠢行爲,竟是有些後怕。
能夠御使蠻獸的妖修,魔元子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一些,但能御使蠻獸的人族,魔元子還是初次遇到。
他更加想不到,寧凡能一次性統率二十萬蠻獸,令如此之多的蠻獸臣服。
若他之前真與寧凡撕破臉皮,怕是立刻會被這二十萬蠻獸撕成碎片。以他此刻實力,壓根不是這羣蠻獸的對手!
還好,他沒有將寧凡得罪到底!
還好,他當過黑魔派客卿,靠着這一層關係,跟寧凡冰釋前嫌了!
“趙某需要專心療傷,就不與道友多談了。”
寧凡微微一笑,繼續服丹療傷,體內的傷勢,已好了七七八八,但精血的虧空,卻不是那麼容易補回的,怕是要苦修一段日子,才能修回。
“嘿嘿,趙道友安心療傷便是,有老夫在,任何人都不能打攪到道友療傷的!”
魔元子語氣討好,看待寧凡的神情,則愈加小心謹慎起來。寧凡有二十萬蠻獸在側,他惹不起寧凡
這靈舟品階不低,加上貫空石的力量,即便拉着二十萬蠻獸一起飛遁,也一路以近乎碎唸的遁速前行着。
貫空石曾受妖血污濁,石中的破空之力有缺陷,一次只可持續使用四個時辰。但隨着名爲逆樊的老者逝去,屍身上的妖血已經變淡,那缺陷也已一併消失,已可持續使用。
一路上,魔元子遇上人族修士,還是會出手施加救援,並向獲救修士索要道晶報酬。偶爾也會出手,奪一些獲救修士的法寶。
起初魔元子還擔心自己奪寶的行爲,會惹寧凡不快,但見寧凡並不理會他後,漸漸也就壯了膽,一路上,極爲歡樂地救人奪寶,樂此不疲。
寧凡偶爾睜開眼,掃魔元子一眼,魔元子只是救人奪寶,又不是殺人奪寶,他自然懶得去管。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寧凡長舒一口濁氣,體內傷勢已接近痊癒。身上的煞氣,也漸漸內斂,不似初時那般鋒芒逼人。
神念掃了一眼拘雷幡,見仙蘿莉還在自顧自地海吃海喝,頓感無語,卻也心安。
仙蘿莉是普通人也好,是仙帝也罷,都改變不了寧凡對仙蘿莉的關懷。多年的相處,那關懷,早已成爲一種習慣。
收起拘雷幡,寧凡目光落在身前的貫空巨石上,看着巨石上的逆樊二字,沉默不語。
眼前,再次浮現出那黑袍老者種種怪異舉動。那一個大徹大悟的目光,那一個親近的笑容,都讓寧凡心頭,有着說不出的感覺
他伸出手掌,按在貫空石上,冰涼的觸感立刻傳來。
他的心更爲沉靜,能夠清楚感受到這貫空石中,每一絲破空之力的脈絡。
破空之力,可用於煉製高階飛遁法寶,也可用於修煉飛遁秘術。
眼前的貫空石品質極高,足以讓任何一個碎念老怪心動,但寧凡卻並不在意貫空石內的破空之力。
他更加在意的,是那貫空石上污血凝成的‘逆樊’二字。
他怔怔望着那兩個字,心中竟忽然有了一種時空交錯的怪異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似過去與未來對視一般。
就好似當年,他在一個個幻境中,與自己前世的蝶身對視一般,那感覺,無法言喻,卻刻骨銘心。
貫空石上的妖血血痕,本已極淡,在寧凡手掌撫上貫空石的瞬間,那些血痕立刻一點點消失。
寧凡目光茫然地看着那些不斷消失的血痕,那種消失,是徹底從輪迴之中抹去
他似有所悟,卻又不知自己悟到了什麼,眼中的茫然卻是越來越多。
他的腦海之中,開始不斷浮現那名黑衣老者的身影。扶離妖血,不自禁就運轉起來。
恍惚間,他竟有了一種錯覺,快要分不清自己是寧凡,還是那名黑衣老者。
恍惚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從前雖擁有扶離血脈,卻從來沒有將扶離血脈的力量真正發揮出來
扶離,是上古以前最強妖族,其血脈,絕非普通妖血可以媲美!
氣運被污之後,扶離一族的血脈則成了世間最爲污濁的妖血,但其兇戾,卻是不減當年!
“那黑衣老者,纔是真正的扶離,我,不是!”
“我雖擁有扶離血脈,但卻從來沒有讓扶離血脈主導過身體,一直以來,我都是以法力爲主導,一路修行!”
“真正的扶離,不應如此!”
寧凡本是一襲白衣,身染紅芒,但某一個瞬間,身上竟忽而冒出滾滾黑霧。
在那黑霧之中,寧凡白衣銀髮的模樣,竟一瞬間變作黑衣黑髮!
白衣銀髮的他,身上的諸多力量,是以法力爲主導。
黑衣黑髮的他,身上的諸多力量,則是以妖力爲主導!
在變爲黑衣黑髮的瞬間,就連那白銀鬼面,都一併變作漆黑之色。唯有雙目,變爲紫眸!
那一個瞬間,寧凡身上更是有一股驚心動魄的古妖氣息,一閃而逝。整個靈舟之上,也只有魔元子,捕捉到了那驚鴻一現的古妖氣息!
“僞古妖!”
魔元子目光登時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