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雖然暗影龍騎團這次出動了數千人來圍剿我們,但他們似乎並未料到我們還能從空中突圍。再加上夜翼本身出色的隱匿能力,竟能在周身模擬出星空的色彩,更是讓敵人難以察覺到空中的我們。

連續掠過數波在山峰上負責探查我們蹤跡的小股敵人後,終於在一處山脊後發現了一支帶着馴龍的近千人大部隊。

感知能力敏銳無比的蒙塔洛尚在數百米外便悄無聲息地降下夜翼,讓被雪城月傳功後的斐湘龍帶着淚殞隱身摸了過去。不一會兒,便聽得數百米外的山脊另一側陡然間如同炸了窩的馬蜂一般亂作一團,龍吼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

知道得手的蒙塔洛便立刻讓夜翼輕巧地從他們側翼悄悄掠過,接起剛剛趕過來的斐湘龍,幾個呼吸間已將那羣自顧不暇的敵軍遠遠拋在腦後。

“奇怪,居然是正規軍。”變回人形後的斐湘龍喃喃詫異道:“那個領頭的銀徽還曾跟我喝過酒。”

我皺眉道:“想必是暗影龍騎團損失慘重,纔不得不調正規軍來充數吧!”

雪城月則驚訝不已,“爲什麼正規軍也會來圍堵我們?不是說這事兒他們不敢公諸於衆的麼?”

“大概只是負責外圍策應的吧,恐怕他們都不知道這次的作戰目標是什麼。”斐湘龍解釋道:“而且他們營地裡燈火未熄,裝備不整,士氣也不振,明顯是根本沒吩咐他們任何作戰目的,只是在這裡擺架子嚇唬嚇唬我們而已。”

閒聊間,機場已遙遙在望。

一直凝神探查周圍敵情的蒙塔洛這才鬆了口氣,笑了笑道:“前方應該是沒有敵人了,不過還需小心謹慎。”

說着,蒙塔洛讓夜翼降落在機場停機坪百米外的一片樹林外側,待我們卸下燮野明等人全都藏身入樹林後,才收起了夜翼。

遠眺着燈火通明的機場候機廳里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而從停機坪偵察回來的斐湘龍也是一臉的輕鬆,讓衆人更是徹底放下心來。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我掏出行動電話,查看了一下通訊信號正常後,便撥通埃菲爾讓她幫我們聯繫飛機駕駛員。

只聽得埃菲爾在電話那頭剛問了聲“喂?”,便突聽蒙塔洛也跟着詫異地“咦?!”了一聲,心生警兆的我猛的一把將正揹着燮野明的德米洛推了開去,緊接着就看到一顆冒着煙的狹長金屬彈頭突然出現在她頭部剛剛所處的位置,眨眼又已射入我們身後的樹幹,“砰”的一聲將那棵一人粗的大樹生生炸斷。

“有狙擊手!”斐湘龍低喝一聲,“散開!趴下!!”

雪城月則一把扶住朝我們倒下來的樹幹,驚異道:“奇怪,怎麼沒聽到這子彈從哪兒射來的啊?!”

蒙塔洛很是感激地衝我點了點頭,指着遠處山巒,低聲道:“剛纔有精神力波動,敵人至少在一千米外,應該是位精通隔空傳物的高手。”

斐湘龍聞言恍然大悟:“啊!我前不久剛聽我師兄說過,暗影龍騎團裡新招了個綽號‘幽箭’的黑道女殺手,她對精神力的控制程度精準得讓人難以置信,能在開槍的剎那將子彈瞬移到千米外的目標腦內,誤差不超過一毫米,然後靠着子彈的衝擊力和自曝的威力從內部殺死目標,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這下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雪城月也陡然變了臉色,推開大樹便抱着頭撲倒在地,一邊急着隱蔽一邊憤憤不平道:“這招數太卑鄙了!”

蒙塔洛安慰她道:“你倒不用怕,你的精神抵抗力足以讓她無法鎖定你。只有這些昏迷的人,以及精神抵抗力不足的,纔會成爲她的狙擊目標。”

一旁驚魂未定的欒茹湘“啊?”了一聲,很是慌張地跑過來要將我拉進樹後,我順手將行動電話塞到她手裡,微微一笑道:“放心,你家少爺我不吃這套的。”

蒙塔洛此時已伸指在空中凝出一顆透明冰珠,將它懸浮在衆人頭頂一米處,緩緩綻出幾縷似水波般晃動不已的光紋,似乎它周圍的空間正在不住顫動一般。

“只要大家不離開這冰珠五米範圍,對方應該就無法鎖定我們。”蒙塔洛稍有些不太自信道:“不過這種精神干涉法到底有多大的遮蔽效果,我也不太清楚,大家暫時還是儘量保持隱蔽吧!”

“對方早就埋伏在這裡?”我不由詫異道:“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追上來吧?”

“既然精通隔空傳物,那自然是發現我們已經不在城堡後,用空間傳送第一時間趕過來探查的。”斐湘龍篤定道:“她急着趕來,想必是孤身一人,只能遠遠牽制我們。不過,現在我們也很麻煩,如果無視她衝上飛機,很可能會被她狙殺掉飛行員甚至擊中飛機引擎。但如果去追殺她,她又會立刻遠遁……等拖到她的援兵趕來,我們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

“那就速戰速決吧!”我凝出雪羽神劍,苦笑道:“黑道女殺手……我還以爲只有電影裡纔有這種人物呢!”

“你這麼有把握?對方可是……”

斐湘龍話音未落,我已朝着千米外的目標衝了過去。

經過了昨夜和玄鐵翮的一番死鬥,倒是讓我對心眼的運用和理解又更深了一層。果然啊,人類必須在生死之境纔會激發出自己所不知道的潛能。剛纔那個女殺手鎖定德米洛的一瞬間,寒星真氣的躁動就已經讓我的心眼察覺到了她的大概方位所在,只要她敢再對着我開一槍的話……

她果然又開槍了!藉着寒星真氣的指引,我的心眼也立刻鎖定住了一個正趴在前方山頭上,戴着灰白頭盔,肩上還扛了一把奇特短槍的苗條人影。

只是寒星真氣的動向似乎顯示出這槍鎖定的目標,是在我身後很遠的地方……

詫異地扭回頭去,卻見身後二百米外的空地上憑空爆出一團血霧,緊接着一條七米多高的巨龍慘嘶一聲現出身形,左肩已被炸出了個籃球般大小的血洞,卻是臨時被雪城月灌輸功力後隱身追了上來的斐湘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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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力掙扎了幾下後,斐湘龍“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立時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體型急速縮小,嘴邊卻還憤憤罵道:“那混蛋居然還配備有反潛的夜視裝備!”

“你追上來幹什麼?不要命了麼?!”我忍不住破口大罵。

“就你一個怎麼可能抓得住她!”倒在地上的斐湘龍雖然疼得呲牙裂嘴,卻依然不甘示弱。

此時心眼中看到那女殺手再次退彈上膛舉槍瞄準的我,瞬間衝到斐湘龍身邊,一腳將它挑向從後趕來救人的雪城月,與此同時,另一發爆裂彈卻是從我剛剛回頭的位置前方斜射在了雪地中。

“你沒問題吧?”接住了斐湘龍的雪城月,有些擔心地衝我喊了一句。

“放心,快帶這笨蛋藏起來!”

極爲聽話的雪城月立刻抱着斐湘龍如逃命的兔子般哧溜一下竄回了樹林裡,瞬間消失不見。

從剛纔那女子射出的第二發來看,她似乎是在預判我的行動方位來進行瞬爆射擊,期待着我能正好撞在子彈上。然後就在射失的同時,她便已將自己瞬傳到了數十米開外的另一個山頭上,再次熟練地退膛上彈舉槍瞄向雪城月逃離的方向。

對她這份冷靜到甚至能無視我存在的從容,我也不得不在心底歎服了一聲,同時暗暗好奇她到底哪兒來的自信真以爲能拖住蒙塔洛這樣的高手。菲麗斯冰系法術那恐怖的精準和駭人的威力,我是見識過的,尤其是那個什麼九玄冰棺,專鎖擅長空間傳送的精神系高手,蒙塔洛只怕造詣更在其上,若不是剛纔的馭龍飛行讓他耗費不少體力,只怕這女的早已被凍在冰柱裡了。

菲麗斯曾告訴過我,想在戰鬥中進行瞬移,是無法像空間傳送那般能長距離的精準定位的,因爲根本沒時間去準確計算落點和位置,萬一把自己卡進石頭或者樹裡,不死只怕也要脫層皮。而就算是德蘭多爾那樣的無敵高手,瞬移的最大範圍都快接近二百米了,尚且無法逃脫我心眼的追蹤,何況這女子才區區數十米的瞬移距離。

就在她扣動扳機的瞬間,我已飆至她身側,一劍刺穿了那把形狀怪異的粗短槍膛,只聽“砰”一聲巨響,槍膛直接在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的她眼前炸了開來,頭盔上的銀灰色玻璃面罩瞬間被炸碎,露出了裡面複雜精密的夜視儀。

嚇了一跳的她立刻瞬移消失,卻又隨即被我追上。

這次稍有準備的她,從懷裡掏出個深綠色的球體剛要捏爆,已被我一劍挑斷手筋。只見那綠球從她手心滾落在地,隨即冒出滾滾濃煙,深怕有毒的我連忙閉氣收劍後撤,她也趁機再次瞬移逃脫。

然而,等我下一瞬間再次追上她時,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得倒抽了口涼氣……這女殺手似乎剛纔已被嚇昏了頭,想直接瞬移進一個隆起的雪堆來隱藏自己的蹤跡,結果卻不慎將大半條右腿卡進了雪堆裡的岩石中。

看着她依然一動不動地掩伏在雪堆裡,也不知是尚未察覺我已站在了她的身旁,還是根本已經疼暈過去了。

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的我,不由好奇地出聲問了句,“喂,你的腿沒事兒吧?”

她觸電般渾身一顫,哆嗦着擡起頭來,從炸裂開的頭盔中露出一隻已經充血紅腫的眼睛瞪視着我。

“你是……怪物麼?”她用沙啞的聲音顫抖着問道。

“你纔是怪物!”我翻了個白眼,用劍戳了戳她露在岩石外的半截右大腿,“疼麼?”

只聽得“嘶——”一聲,狠抽了口涼氣的她,整個腰背瞬間弓成了蝦子一般,好一會兒才恨恨地瞪着我道:“滾……滾開!”

原本想着爲免後患直接殺了她的我,看到她此時這番慘相,倒也有些下不了手。瞅了一眼她身上的裝備,用劍將肩側斜插的兩把匕首和彆着彈夾的腰帶挑了下來盡數破壞,徹底解除她的威脅後,我又分外好奇地用真氣透入岩石,將她整條右腿此刻的狀況給完整模擬了出來。

好傢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整條腿連着腳已經被數不盡的尖銳石棱給插成了篩子。那些石棱長則十數公分,最細的也有拇指般大小,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看得連我都頭皮發麻,這女的居然還沒暈死過去,真是厲害!

聽到我嘴裡嘖嘖有聲,那女子也好奇地想擡眼看看,卻被頭盔擋着看不清。

我便將手中的虛像湊到她眼前,嘆了口氣道:“喏,這就是你現在這條右腿的樣子。”

“……”她低聲嘟囔了句也不知什麼話,估計是在罵人,接着又無力地閉上了一眼睛,過了會兒,才吐出一句,“殺了我吧!”

我正想一劍將她點暈,忽聽得雪城月在不遠處的山頭上衝我喊了聲,“你……你沒事兒吧?!”

擡頭望去,卻見蒙塔洛和雪城月正一齊朝我這邊趕來。

原來他們見我衝上山頭後,先是聽見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緊接着又看到濃煙滾滾,便再也沒了動靜,害怕我是被女殺手埋的地雷陷阱給炸暈了,便朝着濃煙的方位匆匆追了過來。

待看到女殺手此時的慘狀後,兩人也都一時無語。

我納悶地用手中真氣模擬出的虛影向蒙塔洛請教道:“瞬移後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蒙塔洛苦笑道:“我以前也見過有人將一塊小石頭傳送進大石塊剖開後的情景,小石頭卻被擠壓成了齏粉。沒看到之前,我還以爲空間傳送是空間互疊,那之後才明白其實是把物體硬塞進另一個空間罷了。傳送時,如果目標地點只是空氣的話,會被突然出現的物體擠成極薄的液膜,隨即揮發掉,讓人感覺不出什麼風壓和異常。而如果被傳送的物體體積夠大,揮發現象就會非常明顯,甚至能看到霧氣蒸騰的樣子。”

他又指着那些石棱道:“這塊岩石成分駁雜,有軟有硬,穿刺其中的石棱即是石質頗硬的部分,沒被擠開,留在了腿內,剩下的較軟部分,則被擠成硬膜,形成了一定的空間,不然這條腿現在只怕已被壓成肉糜了。”

“哦……”我瞭然地點了點頭,又問向那女子道:“你既然沒暈過去,怎麼不接着瞬移出來啊?興許腿還能好受點。”

毫無意外的,她連理都沒理我。

“她現在疼得意識都快渙散掉了吧,哪裡還可能集中精神力來瞬移?”蒙塔洛搖頭嘆道:“真是報應啊,這種下場,簡直比死還難受。”

我聽得不由無語點頭,想必古書中所謂的萬箭穿心,大概也就是這個滋味了吧!

又嘆了口氣,剛要收了真氣,雪城月卻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等等!你先別動!我馬上回來!”

說着,雪城月一溜煙跑了回去,片刻後已拿着相機趕了回來,“卡嚓卡嚓”對着我手中的三維虛像和那女殺手的腿就是一陣亂拍,邊拍還邊不住地“湊近點……對,方向保持一致……對對……就這樣……很好。”諸如這般指揮個不停。

足足折騰了一分鐘,直到我的眼睛都快被閃光燈給閃瞎了,她才滿意地一邊看着屏幕上的回放一邊點頭道:“走吧,駕駛員應該已經快來了吧!”

結果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還沒拍到那個女殺手的長相,又要拽着我回去拍,我忍不住捧額呻吟:“大姐,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她卻一本正經地反駁,“這種心狠手辣的傢伙,留她一命已經不錯了,萬一日後來找我們報仇,我們也好有個準備,不然碰了面都不知道殺手就在眼前呢!”

於是,那女殺手在摘掉頭盔後,又再次被能晃瞎人眼的閃光燈無情凌辱了一番……

臨走時,我瞅着她那半眯着的眼中透出的麻木與絕望,心中不由學着裴教授唸了聲“阿彌陀佛”。

隨着飛機攀上雲端,腳下那片重巒疊嶂的雪山逐漸消逝在視野之外後,我這一路上緊繃着的心才終於鬆了下來。

確認了一下燮墨二人的狀況,又用“我作業還沒寫完”的理由婉拒了雪城月的“你快戴上墨鏡看看能不能被我的閃光彈閃到”的請求後,居然意外地接到了阿冰的電話。

“喂?是羽麼?”

“咦?!你居然能打電話了?!我還以爲是你師父打來的呢!”我驚詫莫名,“你那裡不是禁止和外界直接聯繫的麼?”

“哪有啊,又不是監獄,只是說不能被外界打擾清淨而已。”她沒好氣地呸了一聲,“看來你果然還活蹦亂跳着呢,真是害我白擔心了一場。”

“怎麼?你的直覺預感到我死了麼?”

“呸呸呸,瞎說什麼!不過,昨天你師父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倒是真嚇壞我了。”

“我師父給你打電話?他怎麼會有你的電話號碼的?”我莫名其妙道。

“沒有啊,你師父昨天打電話過來問我師父的,說你出事兒了,讓他看看你到底怎麼樣了。我師父算了一卦後說應該沒有大礙,卦象顯示雖然兇險,但有貴人相助,能逢凶化吉。”

“哇……你師父算得好準啊!”我聽得目瞪口呆,由衷歎服道:“能讓他幫我算算下學期考試能不能全優麼?”

“你再這麼沒正經的,我可掛了啊!”

“呃……我是很認真地在請求你啊!”

“我真掛了!”阿冰氣哼哼地威脅道。

“好好好。”我在心底哀怨地嘆了口氣,轉開話題道:“幫我謝謝你師父,不然我家老頭子可能就真提前幫我把喪事兒辦了。”

“你也真是的,怎麼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跟你師父、師兄說一聲,還好這次有人幫你。”阿冰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似乎是衝着遠處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又轉回來,很頹喪地嘆了口氣道:“我師父居然說不準我生氣,還說你這次也很不容易……哼……好吧!”

我聽着她那刻意裝出來的酸溜溜的語氣,不由笑道:“你師父是怕情緒影響到你的修行,你可千萬別會錯意了。”

“哼,纔不信呢!”她話未說完,卻又在電話那頭朝着遠處應了一聲,突然“噗哧”一下笑出聲來,轉頭對着電話道:“我師父說你說得極是,他正是這個意思。”

“喂……你師父還能聽到我說話麼?!那爲什麼我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

“這叫靈語,能夠直接將心中所想告訴指定的人,但只有對方精神感應力也極強才能聽得到哦!”

正在這時,突聽忒米爾大喊了一句“不要啊”,緊接着一聲極其刺耳的雜音從機艙後方傳出,接着機艙內的燈光齊齊閃爍了幾下後,我眼前瞬間便漆黑一片……

“天哪!這條閃光揹帶可是附帶有會干擾一切電子元件的電磁震盪器啊!在飛機上這麼幹,你是瘋了麼?!”忒米爾聲嘶力竭地吼罵道:“萬一燒掉了導航的電路,我們可會全都死翹翹的啊!”

“你……你又不早說。”雪城月支支吾吾地小聲道。

“我哪兒知道你會在飛機上測試這種東西!”

“啊?又要墜機了麼?!”被吵醒的欒茹湘,在黑暗中驚慌起身道:“少爺!少爺,你在哪兒?少爺,快醒醒!”

“呃……我還沒睡呢!”我頭痛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北極極光,心中開始急速盤算起真要在這裡墜機的話,我等一下到底能救幾個人……

好在忒米爾的那條閃光揹帶似乎功率不甚強勁,而機艙內的電路也都裝有防止雷暴的過載保護系統,不一會兒燈便又紛紛亮了起來,飛機的飛行也並未受到什麼影響,只是駕駛員很納悶地用廣播問了句,“請問剛纔是後面打雷了麼?”

電話這時也恢復了通訊,只聽阿冰在那邊着急地叫着,“……羽?羽?!你還在麼?出什麼事兒了?!”

“啊,剛纔出了一點小意外,現在沒事兒了。”

與此同時,雪城月則耷拉着小腦袋乖乖回到了和我隔道的座位上,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個剛被婆婆大罵了一頓的小媳婦般滿是委屈。

我忍不住心有餘悸地衝她埋怨了句,“你還真是個破壞力驚人的好奇寶寶啊!”

她可憐兮兮地瞥了我一眼,哭喪着臉,小聲嘟囔道:“人家有在反省了啦!”

“咦?阿月又幹了什麼好事兒了?”電話裡阿冰的聲音瞬間興奮了起來,“不會是又得意忘形地把微波爐給炸了吧?!”

“……她還幹過這種事情?”

“有啊,她以前有一次在我家說要表演魔術,就把一個燈泡放到微波爐裡,說‘會發光哦’,燈泡果然發光了,然後她就很得意地又拿了盒沒開封的鮮奶進去熱……結果就……”

“呀呀呀呀!阿冰!你怎麼能揭人老底呢!”聽到電話裡阿冰聲音的雪城月立刻急得想要撲上來搶走我的電話,被我狠狠一眼給瞪了回去後,卻還兀自不甘心地嘟着嘴叫道:“阿冰,你太沒義氣了!”

“居然說我沒義氣,好啊,阿月,你完蛋了!”阿冰佯裝生氣道:“羽,你知道麼,有次生日她哥哥送了她一把麻醉槍,就特別開心地跑過來跟我炫耀,結果把我爸爸養了七十多年的鸚鵡給一槍打成白癡了啊!當時我們都慌得六神無主,只能打電話向阿瑤求救,讓她第一時間給我們送過來一隻好瞞過我爸……結果那隻替代的鸚鵡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見了我爸就喊了句‘你個小王八蛋皮又癢了麼’……最後害得我因爲罵髒話,被罰寫了半個多月的悔過書呢!”

“咦?”我愕然道:“我曾聽暗月楓向我哭訴說他家以前養了只會說話的鸚鵡,活蹦亂跳地被阿瑤借走後,再還回來時也不知是受了什麼驚嚇,就跟得了羊癲瘋一樣渾身不停地抽搐啊,一直抽了足足有半年之久,最後竟活活給抽死了……當時他還感慨說想不到天龍吟的威力竟狠辣如斯,現在想來,該不會是……呃。”

“……看來應該就是我家那隻了……好可憐。”

“嗯,暗月楓是挺可憐的。”

“我說的是我家那隻鸚鵡啦!”

“哦……”

“哼!”阿冰繼續爆料道:“還有哦,有一次給阿瑤過生日,我特地親手做好的三層環形生日蛋糕託阿月提前送過去,誰知等到宴會上打開的時候,三層竟然變成了兩層!原本關燈後就會顯現的‘祝龍吟瑤小姐十三歲生日快樂’的字樣,硬生生變成了‘小姐三日樂’!當時我尷尬得都沒臉見人了啊!”

我扭頭瞅了一眼雪城月,發現她正將臉埋在前座靠背上十分痛苦地捂着肚子渾身抽搐,不由趕忙制止阿冰道:“別說了,她好像已經被你說哭了啊!”

“啊?!”阿冰也嚇了一跳,“不會吧?!”

“呃……是我看錯了,你繼續說吧,她已經笑得快岔氣了!”

再次歷經七個多小時的漫長飛行後,飛機降落時,天堂島已是下午兩點的光景,燮野明和墨烈被緊急送往高級空間進行看護,忒米爾和他的老管家則因爲不好處置而臨時被關進了我的練功室裡。蒙塔洛三人和斐湘龍在欒茹湘的陪同下被埃菲爾親自送往酒店安置,我則將睡眼朦朧的雪城月送到赫氏的別墅後,又順便去埃娜的住處把二百五十一號接了出來。

當然,放心不下的埃娜自然也一起跟了過來。

然而,當我們匆匆趕回天堂島的酒店房間,尚未進門時,卻聽到裡面傳來了埃菲爾與蒙塔洛的爭辯聲。

“……我們這裡吃住無憂,雖然那些蝙蝠龍的數量是有些多,但也未必養不起啊!”

“多謝埃菲爾小姐的好意,只是這種優渥的環境,反而會讓聖主心生怠惰,難成大器。而且自古以後,聖主一脈便生活在極地附近,夏天雖然日照時間極長,食物豐富,但冬天卻剛好相反,纔會讓先代聖主們爲了能夠適應這種強烈的反差生出了先天的內息來抵禦極寒和飢餓。魔法和真氣,已經成了我們龍族在苛刻的生存環境中求生的本能,這才得以讓沒有科技支持的龍族在帕爾蘭大陸資源匱乏的邊緣地帶能繁衍壯大,又能保持與人類的和睦相處,可以說正是艱苦的生存條件才造就了我們龍族的輝煌。”

“但你們現在已經成了政府的眼中釘,離開這裡的話,自保都有問題,我怎麼可能還會放心把二百五十一號交給你們?”

“這個您大可不必擔心,眼下的情形,卻是因爲尚未找到聖主之故,以致於我們不得不四處尋訪,難免會被追到行蹤。一旦尋到聖主,我們自然會找一個安全的偏遠之地,讓你們政府找不到我們。上千萬只蝙蝠龍都能被我藏得無影無蹤,聖主和我們更是不在話下。”

“哼……就算你真能藏得誰都找不到,但也根本沒這個必要吧!就像你之前所說,魔法和真氣是你們在艱苦條件下磨練出的求生本能,可你們龍族的基因無限接近人類的基因,這根本就不是自然的產物好麼?分明就是曾被進行過基因改造,讓你們天生就具備了某種特殊能力!這到底出自誰的手筆,我是不知,但跟環境的優劣可是毫無關係,不然地球南北極的生物早幾萬年前就稱霸全球了。我現在真是懷疑,你這種非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心態,是不是也是當初那個設計者寫到你們基因裡去的,免得你們以後會去搶奪人類的生活資源!”

這番話聽得我眉頭大皺,連埃娜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來。

禮貌地敲了敲門,卻聽埃菲爾毫不客氣道:“主人,你要進就快進來,站在外面偷聽半天不說話,是要幹什麼?!”

我苦笑着推門而入,卻見只有師兄和埃菲爾在,原本以爲的蒙塔洛反倒不見蹤影,我納悶地四下掃了一圈道:“蒙塔洛老先生人呢?”

“找我何事?”埃菲爾用蒙塔洛的聲音笑答道。

“你這是在搞什麼鬼?”我滿臉困惑道:“我還以爲你們真吵起來了呢!”

她聳了聳肩,撇嘴道:“練習扮黑臉啊!萬一埃娜大人捨不得把自家孩子送人的話,我就可以立刻跳出來攪局嘛!”

“我……我也不是捨不得了……只是有些懷疑他們的真實身份罷了。”明顯被說中了心事的埃娜,頗爲心虛地臉紅了起來。

“身份是毋庸置疑了,蒙塔洛他們一族的確是世代侍奉聖主的守護者,而且有着極其豐富的教育經驗,相比起埃娜大人來說,可是有着絕對的優勢哦……不過,我是典型的幫裡不幫外的,只要埃娜大人您一句話,我就能抹黑了臉,跟他們叫板到底。”

“既然是真的……那……”埃娜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很有些言不由衷道:“那……能有這麼好的老師,也是二百五十一號的福氣呢!”

“埃娜大人,您就別騙自己了,您怎麼可能會捨得真把二百五十一號交給別人啊!而且,從蒙塔洛的記憶看,他們以前也曾出現過白聖龍獨自撫育聖主成王的先例,雖然不少都是在龍族遭遇滅頂天災的特殊時期。”埃菲爾笑咪咪地看着埃娜道:“作爲您的忠實擁躉,我可是連律師費都可以全免的哦!”

“可是……到底送不送走,還是要看羽的決定……吧!”被說得心動不已的埃娜,轉過頭來很是期待地看着我。

我頭痛無比地躲開她的視線,咳嗽兩聲道:“其實我也很不想把二百五十一號送走……”

然而,下面那個“可是”還沒來得及出口呢,就看到埃娜已是淚眼婆娑了,埃菲爾更是一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無力表情,在一旁半天沒說話的師兄則“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來。

“喂!你們聽我把話說完啊!”我無奈道:“埃娜,之前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麼,只要確信無誤的話,就要把二百五十一號還給他們的啊……雖然我們也確實擁有撫養二百五十一號的權利,但它對帕爾蘭大陸的龍族來說,幾乎就是唯一的希望了啊!強把它留下,當然也是可以,但你不覺得這樣做對蒙塔洛他們所代表的龍族實在是有些殘忍麼?”

“主人……你如此深明大義,確實很令人激賞,但說得這麼直白,未免也太傷自己人的心了吧!”埃菲爾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可以換一種別的說法啊,比如就當送兒子去讀書,成才以後還會回來一家人大團圓之類的……興許還會拐一個漂亮的媳婦回來,那豈不是更讓人驚喜麼?”

“嗯……這樣說,的確更好些。”一向自認口拙的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旋即卻又猛然醒悟到這是中了她早已布好的陷阱,看着埃娜瞬間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模樣,不由狠瞪了埃菲爾一眼,又扭頭安慰埃娜道:“確實啊,二百五十一號再怎麼說也跟了你這麼久,早把你當成媽媽一樣看了,今後就算它身份再怎麼變,你在它心中的位置也永遠不會變的。而且,真正偉大的母愛,不就在於敢放手讓它自己去闖麼……嗯,有一首詩是這麼說的麼,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

背到這裡,我才突然想起這詩在此刻提及簡直就跟在火上澆油一般,看着已經笑做一團的埃菲爾,只能尷尬地立時改口:“啊!總之呢……我們就抱着‘暫時的分別是爲了將來更加美好的重逢’這種心情,一起去祝福二百五十一號就好了。”

說到這裡,我才驚覺剛纔還隱身跟在身後的二百五十一號此刻竟早已不知去向,正納悶地扭頭四下尋找時,突聽遠處的走廊裡突然傳來德米洛的驚呼聲,“聖主!爺爺!聖主它……”

不明就裡的我和埃娜一起慌張衝出房間,卻看到二百五十一號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嚇慌了神的德米洛懷裡,四肢還在微微抽搐。

埃娜立時駭得面無人色,然後跑上前去摸着它的胸口探查片刻後,卻是神情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哭笑不得道:“你啊!都教了它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啊!居然連裝死來騙女孩子抱的招數都用得如此嫺熟了!”

我聽得也是捧額無語,上去就把那小傢伙從德米洛懷裡拎了起來,對着差點嚇到當場飆淚的德米洛連聲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家教不嚴,還請見諒。”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