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張開五指,我茫然地看向自己淡藍色的右手,視線卻毫無阻礙地透過那泛着微光的透明手掌,迷失在其後深邃濃稠的無盡黑暗之中……

奇怪,我這是怎麼了?這裡又是哪兒?周圍怎麼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彷彿在相應着我的呼喚一般,一點淡藍色的星光宛如深海中突然點亮的航燈,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遙遠的正前方,爲這片死寂的黑暗徒然增添了一絲虛渺的空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彷彿什麼也沒有吸到,但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卻舒緩了全身的緊張和不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是呆呆地注視着那黑暗中唯一的一點光芒,深怕不經意中的一個眨眼,眼前便又會回到那空無一物的黑寂中。然而,隨着時間的緩慢流逝,那一點點淡淡的星光不知不覺間在我眼前慢慢變大,也愈發明麗的耀眼起來……

銀河?淡藍色的銀河?!!

一片淡藍色的盤狀星雲,如同漩渦一般正緩緩的自轉着,無數璀璨奪目的星沙在其中熠熠生輝,整片星雲便宛如一盞滿綴着細膩銀沙的青釉瓷碟,在這片空曠無際的黑暗中美得令人沉醉。

“主人?!主人!”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自我身盤響起,“出了什麼事情?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茫然地扭過頭去,卻看到一抹如同展翼天使般窈窕修長的淡淡虛影從我身邊急速掠過,轉眼被拋在身後遙遠的黑暗中。

主人?是在叫誰?叫我麼……

“主人!!那裡是意識之海,大地萬物靈魂的歸宿之所!你不要過去啊!!”那聲音聲嘶力竭地大喊着,惶急驚恐之情溢於言表,卻越來越小,漸漸細不可聞。

意識之海?靈魂的歸宿之所?……是在說這片藍色的銀河麼?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突兀地刺入我的腦海,彷彿一把尖銳的匕首般在我的額頭上根根扎出一個細縫,緊接着無數熙熙攘攘的嘈雜人語聲便隨着這道裂縫如決堤的洪水般轟然而入。

人……無數的人……數不清的人……一時間無數張各式各樣的鮮活人臉從我眼前不住的閃過,如同數萬部告訴播放的電影版,將我整個視野鋪得滿滿當當,同時各種稀奇古怪的語言也隨之紛至沓來,低語聲、嘶喊聲、謾罵聲、歡笑聲、痛哭聲、斥責聲……鋪天蓋地無孔不入,這數千萬嘈雜的人聲融匯交織在一起後就像能吞噬整片大地的海嘯一般震得我整個腦殼嗡嗡作響,感覺身體都快要被這片轟然巨響震碎了。

在這令我耳鳴目眩的轟鳴紛亂中,一隻溫暖柔軟的手突然輕輕的按住了我額頭那道裂痕,一瞬間腦海中所有紛亂的畫面和轟鳴嘈雜頓時煙消雲散,重歸於一片無聲的空寂。

“孩子,這裡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一個女子悠然清軟的聲音在我耳盤輕輕響起。“快回去吧!”

“你是……”我茫然看着眼前一抹透明的虛影,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佩亞?!”

“我已經通知了你的朋友們,他們正在趕來救你……堅強點,孩子,千萬不要放棄……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這悲涼的語調彷彿一條冰冷的溪流緩緩淌過我的心窩,讓我渾身都忍不住顫慄起來。

突然從喉嚨中傳來的一陣強烈刺癢感讓我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死命咳了好半天,彷彿連肺都快被咳出來時,那股難受的刺癢才終於褪減下去。

勉強睜開已咳得滿是淚花的雙眼,我卻驚奇的發現自己正側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大牀上,身上正蓋着厚厚的絨被,四周昏暗而溫暖,鼻間嗅到一抹清雅的淡香……

這是……哪兒?!

擡手揉了揉淚的雙眼,卻發現光溜溜的手臂甚至手指摸到鼻樑上都是溼漉漉一片細膩的汗珠。用手擦了擦滿臉的汗水,我納悶地剛要起身,卻覺得身子比想象中似乎沉了些許,同時胸口一緊,彷彿有什麼東西正牢牢箍在我胸前……

迷中下意識地伸手扒了扒,我卻發覺箍在胸口的竟是一對嫩滑纖細的手臂,悚然一驚間,又猛然感到一個火燙滑軟的身子正緊緊的貼在我的後背上,而從背心處緊壓着的兩大團綿軟彈滑的肉球來看,明顯貼在身後的是一名身材相當不錯的妙齡少女!!

這突如其來的認知,霎時間讓我不知所措,驚愕萬分的同時卻又異常敏感的擦覺到一股暖暖的氣息正若有若無地輕拂着我的後頸,讓我渾身激起陣陣奇異的酥麻感。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會和女生同睡在一張牀上?!

直到此刻我才猛然記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哦,如此想來,應該是我在冰湖中身體失溫過度,鼻息要急速回溫,所以纔有人捨身相救……

阿呆也曾說過,想要救活在荒原中凍僵的人,在沒有必要的救護設施下只能用人的體溫來爲其取暖,如果能恰巧碰到一位美女凍僵在雪原上的話,不但能白佔便宜,說不定美女還會感激到以身相許,當然……感激涕零到殺人滅口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此刻的情形倒是恰好反了過來,凍溺在湖中的我被一位女子用體溫給救了回來……感激涕零當然是有,不過以身相許這種事情,這都什麼年代了,不可能還流行如此老掉牙的橋段了吧……

想明白此時情況的緣由後,我心中不由得長鬆了口氣……嗯,畢竟人家是在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就算被阿湘和阿月當場撞見了,估計也不會多說些什麼吧!

咦?!不對呀!那個忒米爾已經將所有的女傭都變成了龍,據他所言,那些女傭回覆人身後都陷入了沉睡,沒有幾天時間根本醒不過來啊,更不要說還會這麼緊地抱着我了……而這荒山野嶺中也再無別的人家,那我身後的女子……豈不只能是阿湘和阿月其中一個了?!

蒼天啊!可千……千萬別是阿湘!!不然別說跟我過世的老孃交代不過去,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啊!

“是你?!你連爲孃的手足姐妹都敢下手麼?!”

“冤枉啊!娘,孩兒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用再狡辯了!我……我真是後悔當初生下了你這個毫無廉恥的敗類!”

一段經典肥皂劇式的對白彷彿已在我耳邊響起,一想到今後都不知該用什麼面目來面對與我有過肌膚之親的欒茹湘,我就不由得驚恐萬分,滿心裡惶惶然不知所措。

不過,不是欒茹湘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憑着那丫頭不救人就會寢食難安的天性,只怕根本連想都不想就直接抱着我鑽進被窩裡了吧!何況在人命面前,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拘禮避嫌,若換了是欒茹湘遇難,如果只有我能救她的話,別說脫光了,就算要丟命可能都顧不上了。

只是,和母親的義妹光溜溜躺在一張牀上這種事情,我心理上實在有點接受不能。

唉……不過仔細想起來,其實身後無論是誰,我恐怕都難以接受……我和雪城月天天在學校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今來了這麼一出,今後再見面時恐怕也會尷尬異常了……

“啊!你、你好啊!”

“你……好……”

“再、再見!!”

若真是雪城月的話,大概日後見面時基本就都會是這種禮貌性文侯完畢就尷尬着各自奪路而逃了吧……

唉……想來想去,恐怕還是欒茹湘最爲合適,就算我暫時可能心理上接受不了,但她畢竟是我的家人,興許我剛出生的時候,她每天都像這樣哄着光屁股的我睡覺呢,所以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可能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興許吧……

好不容易做完了心理建設,我故作鎮定的輕輕咳嗽了兩聲,伸手想拉開正緊緊抱着我的那雙滑溜溜的纖細玉臂,然而本以爲隨手就能扯開呢,誰知道拉了兩下竟然紋絲不動,就像烙在了我的胸前一般。

咦?阿湘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勁兒了?!

心下焦急的我又加了兩分力,剛剛把禁錮着胸口的手臂稍稍拉開,突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夢囈般的嬌哼:“嗯……小暖爐……不許跑……”

聽到這嬌憨的夢囈聲,我只覺渾身的汗毛霎時便如同觸電般直立了起來,這這這……這分明是雪城月的聲音啊!!

不知是否因爲過於驚恐的緣故,我背上的皮膚突然變得異常敏感起來,立時只覺得緊貼在身後那火燙綿軟的窈窕簡直就像是半融的凝脂般溜滑盈軟,兩團軟嘟嘟的滑膩肉球帶着驚人的熱力炙燙着我的後心,讓我有一種五臟六腑都快被烤冒煙了的烘熱感……

緊接着,不僅僅是後背,就連腿後也傳來了同樣滑膩火燙的炙熱感,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兩條修長纖圓豐潤的線條,看樣子雪城月正毫無間隙地將全身都貼在我的身後……

就在一股異樣的感覺正要從我體內竄升起來之時,突聽得一聲輕輕的"哈啾",身後的雪城月突然渾身猛然一顫,毫無防備的我頓時只覺得胸肋處突然一緊,瞬間便將我剛剛升起的綺念給輾得灰飛煙滅了。

“哈啾……哈啾……”在雪城月輕輕地連續打了數個噴嚏後,我剛要再接再厲地將箍在胸前的手臂拉開,突然又聽身後傳來“嗯……”的一聲嬌哼,緊緊箍在胸前的雙手已自動鬆開了。

隨着一聲無比滿足的可愛哈欠聲,聲音的主人似乎終於醒了過來,輕輕的慢慢將手伸出被子,似乎是揉了揉癢癢的鼻子,又發了一陣兒呆後,才很輕很慢的緩緩將另一隻手從我身下抽了出去。

刺客的我,除了繼續裝死外,基本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直溫軟的小手摸上了我的額頭,似乎是在感覺我的體溫,接着又輕輕放在我脖頸動脈處,停了好一會兒後,手的主人這才輕輕鬆了口氣,用手指輕輕的撥弄着我的耳垂,嗲嗲地小聲道:“客人,暖牀服務結束了,看在你是本小姐第一位顧客的份上,給你打個八折吧,謝謝惠顧哦……”

我當然不敢出聲回答,只能一動不動地裝死。她等了一會兒,見我毫無反應,似乎確定我一時半會兒都醒不過來後,又故作驚訝地小聲道:“什麼?沒錢?沒錢,你還敢往冰湖裡亂跳?!太過分了吧!”

說到這裡,她輕輕的揪了我的耳垂兩下,氣嘟嘟地埋怨道:“你這傢伙,是想嚇死我對吧?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是吧?是吧!一句話不說突然就跑沒影兒了,還莫名其妙的往冰湖裡跳,想跟我抓迷藏也不是這麼玩的呀!當時欒姐姐抱着你哭天抹淚的喊着少爺少爺,我還以爲你真死透了呢,整個人都嚇傻了啊!真是打出生頭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從心頭一直涼到腳底了啊!你知不知道,知道不知道啊!還有那個一口吞掉一顆血淋淋的鯨魚心臟的女人突然脫了衣服說要抱着你一起睡覺的時候,我都快嚇瘋了啊!看她那副一邊盯着你一邊幾乎要流出口水的樣子,鑰匙睡着睡着突然餓了一口把你吃了怎麼辦啊?!結果你倒好,死豬一樣躺着,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連個'不'字都不說!要不是我急忙跳出來幫你擋駕,就被那女人得逞了啊!……"

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大通後,雪城月似是狠狠的發泄完了一般長舒了口氣,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那,謝就不用了……惠顧一億銀魯克,不夠錢就賣身給我吧!”

“哦,還有,消費就拿欒……”她剛想再說點什麼,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她立刻像受了驚的小兔子般“哧溜”一聲縮回被子裡,貼在我身後一動也不動了……

隨着們“吱呀”一聲輕輕打開,聽着欒茹湘那熟悉的腳步聲輕輕來至牀前,一隻略有些冰冷的小手輕輕摸上我的額頭,許久之後,才聽到一絲欣慰的啜泣聲。

似乎怕吵醒我,她又輕手輕腳地移到牀的另一側,輕輕推着假寐的雪城月。

好一會兒,雪城月才故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醒”了過來。

欒茹湘用着極低的聲音輕聲道:“阿月,少爺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你快去洗個澡吧,我把溫泉池清理乾淨了,你的衣服也都洗好烘乾了……”

“嗯,謝謝欒姐姐……”雪城月依舊迷迷糊糊的小聲道。

“噓……我該謝謝你纔是……喏,這是乾淨的浴衣,我特意消毒烘乾過呢!”

接着便是一陣細碎的起牀穿衣聲,雖然明知道身後春光無限,但此時的我連喘一口粗氣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回頭偷窺了。

好不容易等到二人出門後,我才徹底送了口氣,想起剛纔雪城月在我耳旁說的話,愕然之餘,倒也倍覺溫馨。

卻聽欒茹湘在門外很是感激地小聲道:“阿月,今天真是多謝你了呢!”

雪城月倒是一副大姐大般的口吻毫不在乎道:“客氣什麼,江湖救急嘛!”

欒茹湘卻兀自擔心道:“不過少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很難爲情啊?”

"你不說,我不說,你家少爺怎麼可能會知道。"

“可是……等一下少爺醒了要是發覺不對勁,問起來該怎麼辦啊?”

“反正把他脫光光的人是你,你照實說就是了,他還能吃了你麼?剩下的,估計他也瞧不出什麼不對勁兒了吧!”

“嗯,但願如此……”

聽着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外的走廊盡頭,我不禁摸了摸身後還帶着雪城月體溫的空位,鼻間似乎還能嗅到一絲淡淡的清香。轉了轉眼珠,我攤開四肢像一個“大”字般霸佔住了整張牀,輕鬆地舒了口氣候,便又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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