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阿冰回寢室後,我又去飯店接二百五十一號。

在人來人往的飯店裡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二百五十一號蹤影的我,只得納悶地去問老闆,結果被正在算帳的老闆欣喜地告之曰∶「已經被你的同伴們用一打高檔牛排勾引走了。」

「┅┅」我瞠目以對∶「您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它帶走了?!」

「沒有啊!我還親自把他們送上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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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寢室,才發現阿源居然還沒回來,然而即使是此時這個空蕩蕩的房間,也依然亂的就像個狗窩。無聊地躺到牀上,我雙手枕頭看著窗外的星空,發現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突然聽到枕頭下面傳來一陣「嗚嗚」的呻吟聲,伸手摸去,卻拽出了一身酒氣的二百五十一號。

想不到你還知道回來啊┅┅

只見它半眯著眼睛無力地晃著尾巴,還「嘎嘎」地衝我咧嘴傻笑,接著很不文雅地打了個酒嗝,費力地揮舞著四肢就想要掙脫我的手爬到我身上來。

我皺著眉將它扔到身邊的褥子上,用被子把它包裹起來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麼小就會喝酒了,以後我可養不起你了┅┅」

二百五十一號抗議地輕輕叫了兩聲,又哼起了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流行樂曲。突然發現這傢伙現在活得比我還好,不光天天吃牛排,享受純正的流行樂,還倍受美女的青睞,動不動就被某個美女抱在懷裡┅┅媽的,應該讓它來養我纔對┅┅

皎潔的月光照進幽暗的寢室,四下裡一片寧靜,然而我的內心卻無法平靜。回想起今天一天內種種的驚心動魄之處,差點因洛u災v的一時衝動而讓暗月家賠上數十條人命,此刻竟有種再世爲人的滄桑感。

突然有一種想要喝酒的衝動,於是爬起身去牀下摸出錢來。藉著月光數了數,如今也有了三四千銀魯克的積蓄,雖然不算多,但也應該足夠我念完赫氏了吧!抽出一張百銀魯克面值的鈔票,我開始皺眉尋思去哪裡喝酒比較清靜。

大概是老天爺也不忍心看我亂花錢,就在我剛剛打定主意準備跳窗出去的時候,門「通」的一聲被人一腳踹開,接著便有七八個人醉醺醺地擠了進來。

「啪」地點亮了燈,立刻就聽到雪城月的驚叫和龍吟瑤氣急敗壞的發令聲∶「別讓他跑了!給我抓住他!!」

於是,阿加力、古克和阿源(阿源?!沒搞錯吧!)同時撲了過來,將嚇得差點從窗臺上倒栽下去的我給生拉硬拽地拖了進來。

「報告長官!逃犯已經被我們抓住!聽候長官發落!」三個人將我按倒在地後,還畢恭畢敬地朝龍吟瑤敬了個禮。

龍吟瑤晃晃悠悠地走過來,點了點頭說∶「解散吧┅┅」接著便一跤跌坐在了我身上,壓得我差點沒吐血。

那三個人也紛紛靠牆倒下,阿加力長嘆一口氣道∶「想不到五個男人居然還沒喝過三個女人┅┅不活了!!┅┅」

話一說完,阿加力便想爬出窗外以身殉樓,卻又被古克給拽了回來。

接著便看到龍迪、麗絲雅,還有暗月楓(我懷疑如果不是我瘋了,就是這幫人全瘋了)也晃晃悠悠地走進屋來,龍迪和暗月楓甚至還勾肩搭背地互相攙扶著想坐到一張凳子上,結果兩個人都沒坐上,帶著凳子一起摔倒在地。

雪城月則老實不客氣地爬上了我的牀,一邊「哎喲喲」地哼哼著,一邊搶過二百五十一號的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在聽到二百五十一號抗議的叫聲之後,又把它給摟進了被窩裡。

這場面簡直混亂到了極點┅┅

好半天後,坐在我身上的龍吟瑤纔想起來要審問我,一開口卻是我今天已經用過的對白∶「呵呵呵┅┅你以爲你能逃出我的五指山嗎?┅┅」

我卻狐疑地反問∶「奶是怎麼進來的?週末不是不讓女生進男寢的嗎?難道看門的老太婆今晚上吃錯藥了?」

龍吟瑤得意的搖著頭,有點口吃不清地說∶「有┅┅我在┅┅還有進不來的門?我猜她可能現在還在廁所裡蹲著吧┅┅」

暗月楓聞言,哈哈笑道∶「想當年我和阿瑤一起去搶銀行的時候也是用的這招,剛進門還不到半分鐘,就看連保安帶銀行出納,全都奔向了廁所。那場面,何其壯觀┅┅」

瞅他的臉上,瘀腫已經全消,只剩下眼角處還有微微的青紫,滿臉喝得通紅,我不禁納悶∶「你怎麼也來了?」

「哼,他┅┅他是在我的感化下來找你賠罪的,結果你小子居然不在,只好讓我們替你代勞了┅┅二、二十八瓶紅酒┅┅整整二十八瓶啊┅┅」

醉醺醺的龍吟瑤說著,一拳頭砸在我背上,砸得我齜牙咧嘴,險些沒哭了出來。

龍吟瑤又朦朧著醉眼衝暗月楓招招手∶「阿┅┅阿楓,過來,你今天怎麼跟我們說的來著?是、是男人的,就快過來認老大吧!」

卻看暗月楓搖搖晃晃地掙扎起身,又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接著便衝著我磕了個響頭,恭恭敬敬地喊道∶「小的給老大請安了!!」聽他此刻說話的語調,竟是一點醉意也沒有。

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差點想掀翻龍吟瑤奪路而逃,嘴裡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暗月楓苦著一張臉說∶「小的已經被家父下了嚴令,如果老大也不要我的話,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要!死也不要!」開玩笑,有你這種小弟,恐怕明天我就進監獄了!

暗月楓又連連磕了七八個響頭,可憐兮兮地哀求道∶「老大!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見死不救?老子還想有人來救我呢!

卻聽龍吟瑤啐道∶「阿楓!拿出點男子漢的氣概來!他不要你,你就死給他看!」

暗月楓當即抽出腰間佩劍橫在脖子上,豪邁無比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到做到!冷羽老大既然不要我,我還有何面目存活於世?!今天就死在這裡,一了百了!」

一旁的阿加力拍手叫好道∶「好樣的!好漢子!暗月家的人果然名不虛┅┅」

話沒說完,雪城月就將他一枕頭砸倒在地∶「吵什麼吵?!討厭┅┅人家纔剛剛睡著┅┅喝輸的人,把枕頭給我撿回來┅┅」

阿加力連聲應著是,又畢恭畢敬地將枕頭拍乾淨,送回了雪城月手裡。

扭回頭來,竟看到暗月楓正隱去一絲黠笑,卻又裝出一副激昂的神情道∶「阿瑤,我老爸以後就靠奶照顧了!」

豈知龍吟瑤毫無義氣地呸了他一口∶「想得美!」

「太沒義氣了吧!想我們從小一起┅┅」

「閉嘴吧!要死就快點死!沒人要的傢伙┅┅」

暗月楓只得轉而哀求我道∶「老大,我老爸以後就靠你了┅┅」

正想學著龍吟瑤的口氣也回他一句「快去死」,誰知他卻突然傳音在我耳旁道∶「老大,那天晚上在樹林裡,我才發現你居然還有另一個身分啊┅┅」

我猛的想到這小子會隱身術,才記起那天晚上在樹林中肯定是讓他看到了我摘戴面具的過程,心念電轉間,臨出口的那句立刻就變成了∶「快┅┅住手!」

暗月楓驚喜地放下長劍,臉上的表情純真得就像是還沒見過男人的少女一般∶「老大!你終於回心轉意了?!」

「唔┅┅唔┅┅」我一邊含糊不清地默認,一邊詛咒著他的祖宗十八代。天哪!今天我爲什麼會想不開去救他們呢?嫌自己活得還不夠鬱悶嗎?!

暗月楓雙手持劍,突然肅容道∶「蒼月家第七代長子蒼月楓對明月發誓,從今以後誓死跟隨在冷羽老大左右,上刀山下油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如違誓言,有如此劍!」說完雙手一拗,長劍頓時斷爲兩截。

我只覺額頭的汗水就像是瀑布一般飛流直下,在看到他斷劍立誓時,更是有一種被人判了死刑般的絕望感。

哀嘆一聲,我直想拔劍自刎,無奈被龍吟瑤壓得動彈不得,只得默默接受殘酷命運的無情嘲笑了┅┅

事後,我曾偷偷懷著僥倖的心理問過暗月楓∶「你不是獨子嗎?當時洛un說自己是長子?難道你┅┅呵呵┅┅是嚇我玩的?」

暗月楓搖頭道∶「我老爸對葉靈冰小姐一見傾心,雖說不可能跟老大你搶馬子,但也準備近期內再給我物色一個後媽。所以┅┅就是這樣了┅┅」

「┅┅」所以┅┅我也徹底死心了┅┅

師父說∶「想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方法。比如當個領薪水的小職員,一輩子都不知道上流社會的人喝的酒是什麼味道,可也不用去擔心有人會爲了自己的家產而在酒裡下毒。又或者閒雲野鶴一般四處漂泊,連個家都沒有,雖然不知道被人關心疼愛的滋味,卻也不用擔心去爭風吃醋,爲了一個女人而和別人搶得頭破血流┅┅你再看以前那些成大業者,哪個不是拋妻棄子、顛沛流離的?整天和別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連一天清閒的日子都過不上,何其可憐。」

阿呆解釋說∶「這老傢伙的老年癡呆症已經到了胡言亂語的地步,你必須反過來理解才行。俗話說,想吃肉就必須見血,想喝酒就必須破財。人生在世,一輩子沒吃過一塊肉,沒喝過一口酒,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渾渾噩噩一輩子,成天看著別人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白天泡著溫泉、晚上睡著美女,你心裡好受?你看那些成大業者,爲啥肯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跑去跟別人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還不就是爲了以後能天天睡美女,喝美酒,坐名車嗎?跟那些比起來,老婆孩子算個屁啊!」

十歲的我不禁納悶∶「睡美女?怎麼睡?┅┅」

阿呆忍住了要吐血的衝動,從珍藏的書堆裡翻出一本名爲「睡美人」的童話故事扔給我說∶「唔,就是這麼睡的┅┅」

師父還說過∶「我年輕時也想過要幹一番大事業,憑著一身的武功去改變這個世界。畢竟那個時候看什麼都不順眼。當權者昏庸無能,爲官者橫徵暴斂,後面還有一屁股的跟屁蟲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爭相舔他們屁眼。幾百個成天只知道喝酒泡妞數鈔票的廢物,就因爲沒本事跟別人搶錢,便投票殺掉了幾十萬人。一個性無能因洛uC跟自己的私人醫生跑了就大發雷霆,將幾萬個四十多歲的婦科男醫生全部變成了太監┅┅嘿,說實話,當年我看到那幫人的時候,只恨自己少長了兩隻手,沒法把那幫廢物給殺絕,只能期待那一代的年輕人在受過他們的壓迫後,將來頂替他們時不再犯類似的錯誤。可惜┅┅結果實在很讓我無奈┅┅」

師父年輕時候是如何的怨世罵時,我是不得而知了,不過從他跟我說起這些事時依然憤慨的模樣,便可以想像到當年的一二分來。

「理想破滅後,當時便有些跟我一樣的憤青去加入了黑道,成了名噪一時的老大級人物,我認識的好幾個朋友便是如此。他們覺得,與其被社會強姦,不如主動點去強姦社會┅┅結果後來除了一個因爲失蹤而生死不明外,其他幾個全都不得好死。不是全家上下一夜間被仇人殺光,就是攜家帶口地被政府武裝堵進山洞裡用毒氣彈活活薰死。最慘的一個,被人下了烈性麻藥後扔進老鼠坑,只能憑藉一點微薄的真力來抵禦老鼠的啃噬,活活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斷氣┅┅」

所以當暗月楓在龍吟瑤的協助下要當我小弟時,大家應該可以理解我洛u|如此驚恐了吧!雖然我倒不用擔心什麼全家被人殺光之類的事情,可被人扔進老鼠坑裡去嚎叫個三天三夜┅┅

記得當初聽完師父這段話後,我嚇得好幾天都不敢吃飯,生怕被人下了麻藥。結果從那以後,阿呆便不定期地開始給我講各種恐怖故事,尤其是當他知道第二天會有好菜時┅┅

不過,記憶中師父還是很少跟我講他年輕時候的事,更從不把自己當主角來講,最多隻是這個人當年怎麼怎麼樣風光無限,那個人當年怎麼怎麼樣豪氣沖天,最後還不是命喪黃泉云云┅┅就連某個中途出來串場的配角也難逃一死的厄運,以至於讓童年的我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師父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要不然怎麼跟他認識的人全都英年早逝,不得善終?!

最後還是善解人意的阿呆幫我解開了這個心結∶「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總是會無法避免地開始回憶過去。只是有些人喜歡回憶過去的自己,有些人則是喜歡回憶過去和自己在一起的其他人。前者呢!是因爲對現在的自己感到不滿或者自卑,所以纔想逃避現實,去沉浸在已經成爲往事的豐功偉績中無法自拔。至於後者嘛!就正好相反,認爲過去的自己簡直就是一泡屎┅┅當然了,這不過是那個老傢伙太低估當年的自己罷了,其實他當年並不是一泡屎,而是整整一糞池的屎啊┅┅」

「┅┅」原來如此啊!怪不得師父總是對自己的過去避而不談∶「可他回憶的爲什麼都是些死人呢┅┅難道他以前認識的人,全死了嗎?!」

「呃┅┅關於這方面,我就不是很瞭解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實──你師父他不光有老年癡呆症,還有很嚴重的戀屍癖哦┅┅」

於是,在我關心地問候完師父的戀屍癖後,阿呆便消失了整整一個星期。

直到某天早上我好奇地問師父阿呆去哪裡了,師父才指了指對面一個隱約冒著炊煙的山頂說∶「他正在那兒複習怎麼戀屍呢┅┅」

一幫人在龍吟瑤的指揮下一直鬧到半夜才紛紛離去,並留下滿地的狼籍和死豬般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源以示報復。

被龍吟瑤的香臀折磨了數個小時的我,此時腰痠背痛得都快爬不起來了。關上門之後,我扶起東倒西歪的凳子,將再次崩塌的書架拼裝好,又將阿源扔到他的牀上後,擡頭看了看窗外,天都已經亮了。又看了下阿冰留給我的電子錶,顯示時間爲星期日早上四點二十分。

想想過不久之後就要去飯店打工,我便倍感頭痛,準備抓緊時間睡個覺,好恢復昨天那場劇鬥所消耗的體力。誰知爬上牀的時候,手猛然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狹長事物,從被子裡拿出來一看,立刻睡意全消┅┅

居然是一把鏤月裁雲的古色長劍,劍鞘上龍飛鳳舞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血色銘文。抽出長劍,只聽「嗡」的一聲龍吟,頓時光耀滿室,劍上凜冽的寒光如水般盪漾不止。

「嘖嘖」讚歎兩聲,我開始疑惑這把劍的來歷。剛纔只有雪城月上過我的牀,難道會是她偷偷留給我的?

不可能┅┅除了暗月楓那傢伙,應該沒有別人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劍扔進牀底,倒頭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