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輝屬於上天,只是賜於修神者使用。
逆天氣卻屬於修行者自身,擁有自己的驕傲和氣節。
除了這些極細微,但可能是最無法調和的差異,巔峰境界的逆天氣和上天神輝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上天神輝可以幻化成無數種天地氣息,所以神話集團的強者,苦修神術至巔峰時,往往可以萬法皆通。
逆天氣同樣如此,所以當年小師叔司徒雲海一法通便萬法皆通,天才橫溢如他,甚至不需要學習,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神話集團神術的奧決,在魔宗石壁間刻下萬道劍痕,憑劍痕甲的逆天氣,便築了一道樊籠神陣。
秦傑看着指頭上圓融的光團,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現如今的他,當然沒有把逆天氣修練到小師叔當年恐怖的境界,但他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並且能夠做到其中一些。
崖洞閉關三月,他爲了解開齋主留下的題目,冥思苦想,終於尋找到了這個答案,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獲得了極多的收益。
除了逆天氣的變化,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看到了上天世界最基礎的一些構造,甚至隱隱約約間,看到了從未奢望過的彼岸。
這些都是極寶貴的財富,並且這些財富必將在今後的漫長修行生涯裡不斷給予他支持和幫助,讓他能夠走的更遠。
正因爲清楚這一點,所以秦傑對二師兄曾經轉述過兩次的那段話,那段小師叔關於命運和毅力聯繫的話,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此時此刻,秦傑似乎應該驕傲,但他沒有任何得意的神情,走到那片外壁剝落的石壁前,就像在大明湖底那些石頭間一樣,就像在魔宗山門看着小師叔的筆跡時那樣,雙膝跪倒在地行了個弟子禮。
小師叔當年用了整整三年時間,才能離開崖洞,他只用了三個月,但他很清楚,並不是自己的天賦智慧遠勝小師叔,而是因爲小師叔當年用絕世的天賦智慧想通了這個道理,然後齋主把他的經驗留給了自己。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永遠不可能真地比巨人更高。
繼承了小師叔衣鉢的他,只是一個學生。
什麼時候他能在師長們的智慧經驗之外,擁有自己對世界的認識,構築出全新的體系,那時他纔有可能成爲一個真正的巨人,也只有到了那一天,他才能重新回到崖洞,驕傲告訴小師叔自己已經不再是個學生。
行完禮後,秦傑站起身來,走出崖洞來到絕壁之前,想着師父與學生,很自然地想起了齋主,此時再來回思三月的囚徒生涯,他當然明白了齋主的良苦用心,齋主給他的兩本書,不僅僅隱藏着小師叔當年的智慧精華源頭,也不僅僅是教授他兩個破禁出洞的方法,而且是要教會他兩件事情。
耐心以及勇豈。
大師兄走上了崖坪,看着站在崖畔的秦傑,溫和笑了起來,緩聲說道:“師父讓我過來看看,原來是因爲這個緣故。”
秦傑恭敬行禮,說道:“這些日子辛苦大師兄了。”
大師兄從腰間抽出那捲舊書,遞到了秦傑的身前。
秦傑怔了怔,然後忽然明白了過來,看着眼前這卷舊書,不可思議說道:“這……就是師父要我看的第三本書?”
“是的。”
秦傑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想到師父傳授給自己的第三本書,竟是需要自己破禁出洞之後才能看,而真正令他震驚難言的事實是,第三本書竟然是那捲天書!
秦傑手中這卷舊書便是天書明字卷。
去年秋時,神話集團發出誥令,諸派組織聯軍北伐魔教餘孽,暗中卻有無數強者潛入荒原深處,便是因爲魔宗山門因應天時而開啓,而那些強者之所以要進入魔宗山門,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爲這卷天書。
然而沒有人知道,道門唯一失落在外、近千年不顯蹤跡的這卷天書,竟一直被清夢齋大師兄很隨意地插在腰間。
在荒原林畔的火堆旁,關於這卷天書,秦傑曾經和大師兄有過一番對話,甚至還掀開過這卷天書的封面,因應了神話集團副董事長的那個預言,只是當時的他根本沒有能力往天書看上一眼。
秦傑握着明字卷,就像握着一厚疊鉅額金錢,無比緊張,以至於手臂微微顫抖起來。
“師兄,我真不敢看。”
大師兄看着他微笑說道:“既然師父在你破關之後讓我送書前來,想必現在的你應該能看懂一些,要知道七卷天書裡的這一卷最爲特殊,你能看懂多少便努力去看,相信總會有些好處。”
秦傑回憶起在荒原上掀開天書明字卷時識海所受到的恐怖威壓,苦笑着說道:“也不知道那個好處值不值得受這等痛苦。”
“這卷天書直接造成了我們這個世界的很多變化,你說值不值得?”
秦傑忽然好奇問道:“大師兄你一直把這卷天書帶在身邊,想來看了很長時間。你得了什麼好處?”
“具體的好處不見得就是好處。”大師兄猶豫片刻後,老實回答道:“而且這卷天書我也有很多地方看不懂。”
秦傑想到一件事情。
說道:“師兄曾經說過,七卷天書若在世間開啓,自有徵兆讓所有人都看見,師兄可以隔絕天書的氣息,我卻沒有那個能耐,一旦翻開明字卷,豈不是等於告訴別人這卷天書在清夢齋中?”
大師兄望向崖洞。
秦傑馬上便明白了。
……
走入崖洞,張楚楚已經提前清掃出一片乾淨的地面,秦傑盤膝坐下。
平靜心神,然後不再猶豫,伸手緩緩掀開這本天書明字卷的封頁。
當他的手指掀開封頁,一道極爲平靜淡然澄靜的氣息。
從微黃的紙面生出。
然後開始向着崖洞四處瀰漫而去。
天書明字卷的氣息,本來就非人間所有,自然要向天穹飄搖而去。
如果讓這道氣息最終觸碰到天穹,便會以一種奇特的方式顯露出所有世人都能看到的徵兆,從而向人間宣告自己的開啓。
秦傑不知道大師兄平時閱讀這卷天書時,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法子,把這道非人間所能有的澄靜氣息屏蔽住,但他今日翻開這卷天書時。
並不怎麼擔心會被那些世間強者發現天書的蹤跡。
因爲他此時在崖洞之中看書,而崖洞有齋主佈下的禁制。
果不其然。
明字卷裡散出的澄靜氣息,與崖洞裡任何事物所散發的氣息都無法相融,淡然卻又決然地向着洞外飄去。
就在崖洞口,明字卷的氣息遇到了齋主留下的那道氣息。
兩道氣息相遇,沒有產生怎樣驚天動地的畫面,甚至沒有什麼相斥的感覺,只是沉默互視,然後漸漸安靜下來。
……
在大尋常人眼中中,看天書這個詞,往往是用來形容閱讀者和閱讀對象之間存在某種鴻溝,根本無法看懂任何東西。
被囚山崖三月,秦傑的境界有所提升,精神氣質更是有了飛躍般的進步,然而與已然成爲傳說的天書明字卷間,依然有着極遙遠的距離。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三個月的辛苦修行與精神打磨,讓他在翻開明字卷後,極爲艱難地控制住了識海的劇烈震盪,終於可以把目光真正落在微黃的紙面上。
如今的他依然無法真正的看懂天書,但至少他可以看清楚書頁上的字跡,能夠記住一些玄虛的語句,只是因爲天書澄靜氣息對人間的天然不融合,那些語句在他的腦中變得越來越細碎。
……
片刻後,秦傑毫不猶豫伸手合上明字卷的封頁。
此時他只看了這卷天書的第一頁。
似乎擔心忍受不住看天書的誘惑,他沒有再往這卷天書的封頁上看一眼,甚至直接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眉頭皺的極緊。
他的識海已經到了破裂的邊緣,再也無法承受明字卷澄靜氣息的冷漠注視,所以他必須離開這個遠遠超出自身能力的世界。
天書第一頁裡那些古樸的字跡,還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卻已經變得細碎不堪,如同山崩之後的漫天碎石,根本看不到那座山原先的壯闊景緻。
看天書果然就是看天書,根本無法看懂,甚至記不住什麼。
秦傑覺得有些遺憾。
然而在崖洞裡閉關三月,齋主沒有出面,便已經教會了他一些東西。
那便是他曾經想到過的耐心以及勇氣。
秦傑不甘心就此罷手,雙眼緊閉,眉頭皺的愈發緊,雙手緊握擱在膝頭,開始試圖把腦海裡那些細碎的天書字跡還原。
這種嘗試需要思考,而人類一旦思考,天書似乎便開始在虛無的空間裡冷笑,讓他的識海里劇烈痛楚起來。
如果換成別的人,肯定無法完成對這些天書字跡的重組。
但秦傑擁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
更關鍵的是,兩年前他初入清夢齋,登舊書樓觀書不倦,哪怕吐血昏迷也不放棄,其後他終於用拆開再組合的方法。
接近了那些只有元嬰後期修行者才能看懂的文字,他對文字有一種先天的敏銳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