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即便是神華集團最重視的雲正銘,天道盟寄予厚望的衛海利,也不過被認爲極有可能晉入元嬰而已,而眼前這個年輕胖子竟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邁過了那道門檻,並且遙遙一把便把衛海利擊飛入牆!
片刻後,諸葛無仁終於清醒了過來。
世間能夠發生如此不可思議修行事件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瀋州市南的清夢齋,再聯繫到秦傑的清夢齋學生身份,年輕胖子的來歷呼之欲出,他聲音微啞請教道:“請問是幾先生?”
這個男人終究還是高估了清夢齋,所以纔會問年輕胖子排序第幾,事實上無論清夢齋還是董事會抑或太虛觀,世間所有室外之地加在一處,如今這一代的年輕修行者中,只有這個年輕胖子在數年前晉入了高級境界。
他當然就是白武秀。
白武秀看着牆腳下艱難站起的衛海利,想着過往聽聞的那些事情,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修行之人理所當然要驕傲自信,但驕傲自信並不是狂妄自大,聽聞你以前也曾是個胖子,如今看來竟是連這唯一的優點也沒有了。
說完這句話,他把厚實的被褥挪了個肩膀扛着,便準備帶着張楚楚離開,沒有想到身後再次響起衛海利的聲音,“如果你連續不眠不休廝殺數月,你也會瘦下來。清夢齋不得干涉天道盟,沒想到今日竟是直接派七先生出來搶人。”
諸葛無仁聽着他的話,才知道這名年輕胖子便是清夢齋的七先生,先前他曾經問過,白武秀卻是根本懶得理他,他的老臉便不禁有些生辣作痛,強行壓抑住心頭的震驚,寒聲說道:“難道七先生不用給句交待。”
白武秀看着他面無表情說道:“就你這欺負小姑娘的德性,也配我給你交待?”
衛海利從袖中取出手絹,捂着不停咯血的脣上,一面咳嗽一面說道:“看來清夢齋果然把自己的利益看的比天下還重,一個小丫頭都不肯讓天道盟審嗎?”
白武秀看着三人厭惡說道:“我最討厭拿天道盟來說事,你們這些傢伙想着盟主的位置,有人想用這件事情來試探一下小師弟的反應,有人更是直接不想我小師弟當守護神,像你們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代表天道盟?”
“誰願意當守護神?誰在乎那把椅子誰坐?你們這些人與清夢齋的境界層次不一樣,看到的世界不一樣,就別再玩這些很無趣的手段,總學着那些農村婦女思考於龍天老婆吃大蔥烙餅蘸不蘸醬來做事,只會徒然引人發笑罷了。”
白武秀說的這番話裡沒有任何語氣極重的詞彙,只是很平實地述說着彼此之間彷彿天地一般無法逾越的溝壑,便自然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優越感和俯視感。
諸葛大人氣的渾身顫抖,何明池沉默思忖,脣角掛着苦澀而複雜的笑意,唯有衛海利看着他若有所思,似乎因爲他的這些話想到了別的一些事情。
白武秀看着這三人,心想小師弟現如今是不在瀋州市,不然若讓他知道天道盟里居然有人敢欺負被他珍視甚於鈔票的小女友,誰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人間慘劇。
緊接着,他又想起出後山前三師兄嚴肅的神情,不由心有餘悸地打了個寒顫,暗想今日如果真讓張楚楚這黃毛丫頭有所損傷,自己只怕會被師兄活活砸死。
既然三師兄嚴威當前,莫說什麼這些小人物,天道盟第一人許世,即便是於龍天親至,也無法阻止白武秀把張楚楚帶走。
白武秀扛着被褥、帶着張楚楚,一步肉三顫離開了戒備森嚴的別墅,在離開之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這件事情沒完,等秦傑回來再說。”
諸葛大人神情微凜,何明池輕輕嘆了口氣,衛海利自嘲一笑離去。
半個時辰後,別墅背景牆上那幅紅日東昇圖,不知因何緣故“喀喇”一聲從中裂開,那輪紅日與碧藍的汪洋被截成了兩個世界,引來衆人一片驚呼。
或許那是因爲它感受到了那句話裡隱藏着的兇險。
或許這只是清夢齋某個胖學生對天道盟的一個警告。
……
堂主別墅。
許世漠然看着窗外的寒梅,花白的頭髮被梳的根根不亂,臉上的皺紋都仿似在排兵列陣,身後不時響起的咳嗽聲根本無法令他動容。
做爲天道盟戰功最著的堂主,他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對很多事情,然而當他真的那樣去做之後,卻發現事情的發展與他設想的並不一樣。
“因爲清夢齋七先生插手,所以我無法留下那個丫頭,謝君元究竟靠什麼在瀋州市裡隱匿了這麼長時間,他和那個丫頭之間的真實關係是什麼,依然沒有頭緒。”
衛海利看着手絹上的斑駁血痕,忍不住蹙了蹙眉。
許世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還要咳半個月的血。”
衛海利把手絹塞進袖中,平靜應道:“能看見傳說中的董事會《天下溪神指》,能親身感受清夢齋《不器意》,即便是咳半年血似乎也是值得的。”
聽到這個回答,許世有些滿意,緩緩點頭。
衛海利看着窗啡蒼老的堂主,微微一笑。
他名義上是龍虎山弟子,實際上是一名散修,所謂破境修行全部靠自悟,能知道清夢齋《不器意》和《天下溪神指》這種世外之地的絕學,全是從許世處聽來的。
這兩年天哥命他隨老堂主在大唐南疆征戰,老堂主雖然性情陰沉執拗,對他卻是悉心教誨培養,長期相處,他對這位老人竟生出一種如師如父的尊敬愛戴。
“清夢齋這種室外之地太強大了。”衛海利沉默片刻後,決定向堂主坦承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如果他們沒有干涉天道盟的企圖,我認爲不應該去挑戰他們。”
聽着這句話,許世臉上的皺紋愈發深了,說道:“世間最強大的是什麼人?不是天哥不是田海而是修行者,我也是名修行者,也曾經見過齋主一面,我在外面度過數十載歲月,比誰都清楚清夢齋的強大。但我首先是一名天道盟的修真者,所以我必須警惕那些強大的修行者,我必須警惕清夢齋,一旦不警惕,那就是身爲天道盟修真者的失職。”
衛海利低聲說道:“如果堂主您是想借此事看清夢齋是否還尊重天道盟,我覺得並不合適,因爲現有的證據很難把那個小丫頭與窩藏逃犯聯繫起來。”
“我確實是想看看清夢齋的態度。”許世轉過身,看着窗外淡薄的天穹,聲音微寒說道:“但我更想知道,謝君元在瀋州市裡呆了這麼長時間,清夢齋爲什麼什麼都沒有做,那個小丫頭和謝君元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這件事情和秦傑又有什麼關係?”
衛海利微微蹙眉,搖頭說道:“這種警惕似乎很沒有道理。”
“身爲天道盟的人,沒有人願意去撩動清夢齋,但這次卻同時有這麼多人想動一動,一來因爲那個丫頭身份卑微,就算動她也不會觸及清夢齋根本,她是最好的對象,二來天道盟某些貴人,都像我一樣開始對清夢齋產生警惕。
衛海利依然無法理解這種對清夢齋的警惕究竟從何而來。
“爲什麼天道盟之間有這麼多人警惕清夢齋?因爲這個世界是由世外和俗世組成的,而俗世裡的一切其實一直是在被世外控制。”
衛海利終於聽懂了這段話,在這寒冷的冬天裡,汗水瞬間打溼了他的後背,既然都在世間那便沒有真正的所謂世外,除了天道盟世間別的地方都已經被修行者掌控,如果清夢齋入世也是想像神華集團那般干涉俗世,誰能阻止他們?
“清夢齋不得干涉朝政,是齋主定下的鐵律。”他彷彿是要壓制住心頭的不安,聲音嘶啞說道:“如果清夢齋真要像神華集團那般行事,這些年來早就已經動手了。”
許世看着雲層外黯淡的日頭,眼眸裡閃爍着幽光,緩聲說道:“我從來不曾懷疑過齋主,但你要知道,哪怕是再偉大的人物終究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一旦齋主離開這個世界,清夢齋那些人不甘寂寞怎麼辦?如果他們開始干涉天道盟,還是如今這個天道盟嗎?”
“如今已經確定秦傑便是清夢齋入世之人,不然清夢齋不會同意他去邊塞去荒原。我看過此人的履歷,必須承認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傢伙,然而越是如此我越是警惕,因爲一名優秀的傢伙必然冷血無情,而且必須有野心,無論是對戰功還是疆土,那種野心都像野火般無法撲滅。”許世沉聲說道:“天道盟強威千年不衰,是因爲我們不像那些匍匐在神華集團腳下的可憐蟲,我們對世外之人心存敬畏,始終警惕,不曾臣服。”
衛海利搖了搖頭,說道:然而天道盟千年清夢齋亦千年,如果真會發生什麼事情,幾百年前已經發生,想來不會專門留到我們這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