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地毯上。
天花板在面前忽遠忽近,他頭痛欲裂,視線模糊,不知這時是白天還是晚上,不知之前發生的事是真實的還是做夢,他只能看到沙發邊地毯上七零八落的各色酒瓶,還有杵滿了菸蒂的菸灰缸。
空氣裡滿是嗆人的煙味,何棠進門時嚇了一跳,公共客廳的落地窗邊拉着厚厚的窗簾,電視機開着,已經停在了點播起始頁面,熒熒白光照亮了沙發前的一小塊區域,那裡似乎躺着一個人。何棠快步過去一看,才發現是秦勉。
此時是晚上8點,何棠剛從老家回來,她風塵僕僕,心裡擔心着秦理,不想回了家首先看到的卻是如此頹廢的秦勉。
“阿勉,你怎麼了?”何棠在秦勉身邊蹲下,大着膽子拍拍他的肩。
秦勉頭髮凌亂,衣着邋遢,下巴上青青一片胡茬,一雙眼睛半睜半閉,眼底佈滿血絲,聽到何棠的聲音,他煩躁地揮開她的手,說:“走開,不要管我!”
他一開口,濃濃的酒氣就撲面而來,何棠看着他身邊一堆空了的酒瓶,急道:“你喝了這麼多酒?阿勉,你這是怎麼了呀?出什麼事了?”
秦勉兀自在地上翻了個身,不去理她。
何棠又去拽他的手臂:“阿勉,你先起來,不要躺地上。”
秦勉再次甩開她的手:“我說了不要管我!”
他力氣挺大,何棠被他帶的跌坐在地毯上,她不敢再去拉他,說:“好吧,這樣子,我去給你煮杯醒酒茶。”
她找來一牀毯子蓋在秦勉身上,快步回了自己和秦理的套房,去廚房前,她先去臥室、書房轉了一圈,發現秦理不在。她給他打了個電話,秦理說他在陪幾個官員吃飯,馬上就結束了。
何棠回到廚房,找出藥材幫秦勉煮了一杯醒酒茶,端去客廳時,看到秦勉又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連着蓋的毯子也被他踢開了。
何棠從沒見過秦勉這樣放縱自己,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想他大概是因爲被紀委調查而心情不好,於是她蹲在秦勉身邊,溫和地說:“阿勉,你先起來把醒酒茶喝了,你這樣子對身體不好的。”
秦勉沉聲道:“我說了,不要管我,你聽不懂嗎?!”
何棠一呆,就把茶放到身邊的茶几上,說:“好了好了,那我進房了,我把茶放這裡,你等下起來喝掉,這是我爸爸的偏方,平時阿理喝了酒我也……”
話沒說完,秦勉已經翻身坐起,他端起那杯醒酒茶,也不怕熱茶燙了手,想都沒想就連茶帶杯地丟了出去。
茶水潑到了沙發上,洇開了一塊暗色,陶瓷杯子撞到了邊櫃,“砰啷啷”地四散碎裂,碎片散在了地毯上。
客廳裡立時安靜下來,何棠呆呆看着地上那些陶瓷碎片,那個杯子是她很喜歡的一套瓷器中的一隻,青底白花,釉質瑩潤,她和秦理一人有一隻,而被打碎的這一隻還是新的,是她特地從櫃子裡拿出來給秦勉用的。
秦勉發泄了一通後又翻身蜷在了地上,高高大大的一個人懶洋洋躺在那裡,看都沒看何棠一眼。
一片沉默。
何棠仍舊是蹲在那裡,她沒有說話,一會兒後,她站起身找來垃圾桶,跪在地上開始撿落在地毯上的碎片。
碎片掉在垃圾桶裡,“叮叮咚咚”地響,秦勉聽着這些聲音,知道她還在,他心裡煩躁不已,忍不住坐起身來面對何棠,吼道:“你還有完沒完?!”
何棠嚇了一跳,手裡撿着的茶杯碎片又掉到了地上,她急急解釋:“杯子碎了要儘快撿掉,不然容易劃傷腳。”
秦勉抓着自己的頭髮,有些崩潰,但還是忍着脾氣說:“等一下叫金姐來弄就行,這不是你的工作。何棠,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這是我家,麻煩你先回房可以嗎。”
何棠沒察覺出秦勉情緒上的變化,甚至沒有注意到他說到“這是我家”時疏離的語氣,她繼續撿着碎片,淡淡地說:“很晚了,金姐忙了一天也累了,我趕緊清理掉就走了。”
平時的何棠一直是這個樣子的,她的性格溫婉恬靜,不會肆無忌憚地笑,也不會任性妄爲地哭,她甚至都沒有脾氣,似乎永遠都不會生氣。
秦勉知道自己對她的態度有些過分,何棠也是一片好意,但這時候看着她溫溫吞吞的樣子,他心裡的火就蹭蹭蹭地竄了上來,一直以來對何棠的不滿在這個夜晚徹底被酒精點燃,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厲聲喝道:“何棠!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原則?!你要真那麼喜歡打掃衛生做家務照顧人!那就留在家裡不要去上班!你這個樣子算什麼意思?告訴大家你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嗎?!”
何棠被秦勉吼的愣住了,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問:“阿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勉的火氣依舊很大,心裡想到最近的煩心事,還有那個離他而去的人,他覺得自己緊繃的神經已經快要斷裂,他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對着何棠怒目而視,氣道:“何棠,你不用在我面前裝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不是秦理!奉勸你一句,秦理會把你當寶!別人並不會!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秦理的妻子就真的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這一年多來,你進入了秦理的生活,他給了你什麼?你又給了他什麼?你自己摸摸良心說說看!他全心全意地對你!你呢?你有全心全意地對他嗎?如果你有全心全意地對他!就不會去相信王宇霖的那些蠢話!公司現在也不會搞成這樣!”
何棠臉孔煞白,怔怔地看着秦勉怒氣衝衝的臉,他的五官和秦理那麼像,可是他們的眼神卻一點也不像,秦勉說出來的話如此傷人,字字句句地刺着何棠的心,卻叫她難以反駁。
她動動嘴脣,也站起了身,良久,才說:“連你也覺得我不愛秦理嗎?”
秦勉嘴脣緊抿,目光森然地看着她。
何棠慢慢說道:“那大概……我的確是不愛他吧,像你說的那樣,我沒有全心全意地對他,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大概……我得了他太多東西,付出的卻不夠多,做得也不夠好;大概……我這個人真的是沒有原則,也不聰明……可是……”她擡頭盯着秦勉的眼睛,平靜地說,“秦勉,你告訴我,我還應該做些什麼呢?我是真的不懂了……”
“別說了。”
疲憊而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秦勉和何棠都愣住了。
他們同時回頭看去,秦理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客廳門口,關敬尷尬地站在他的輪椅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理的臉色沉肅冷峻,還泛着一絲詭異的紅,他深邃的目光掃過何棠和秦勉的臉,輕輕一咳,秦勉終於冷靜下來,想到自己之前的言行,他知道自己越了線,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對着何棠說了句“對不起”後,秦勉默然地看了秦理一眼,回了自己房間。
關敬移來秦理的電動輪椅,將他安置上去後也離開了。
何棠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着秦理,秦理揉揉自己的額頭,目光掃過地上那些碎片,說:“糖糖,我晚上喝了不少酒,你幫我煮杯醒酒茶吧。”
何棠一驚,也不知他究竟聽到了多少,“哦”了一聲,秦理已經操縱起輪椅,緩緩地回了房間。
何棠幫秦理洗澡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他坐在輪椅上,何棠拿着花灑幫他沖水,然後又擠出沐浴露抹到他身上。
她正在幫他搓泡沫時,秦理突然轉了下//身,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說:“糖糖,以後這些事還是叫護工來做吧。”
“不用。”何棠低聲回答,“我可以做的。”
秦理不說話了。
何棠蹲下、站起不停,終於給他全身都搓了一遍,她笑着說:“你好香啊。”
秦理:“……”
何棠又舉起花灑,仔仔細細地幫他將泡沫衝乾淨。秦理一直低着頭,看着自己蒼白萎縮、畸形醜陋的下半身,何棠正依次擡起他的左右腿,幫他沖洗雙腳。
溫熱的水汩汩地打在他的身上,從背脊、胸膛、手臂上蜿蜒着流下,流過他的盆骨、雙腿、雙膝、腳踝、腳背、腳趾……秦理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能感知到這熱水的溫度,它們很燙,在冬天裡洗着特別舒服,可以衝去他身體上的陣陣疲勞,舒緩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可是,他能夠體會到這一切,卻無法移動自己的雙腿一絲一毫。
他低頭盯着自己的雙腳,用盡全部精神對它們發出指令,他想,嘿,哥們兒,你們就動一動嘛,就動一下,一下就好了。
可是他的腿腳還是如往常那樣紋絲不動地擱在輪椅踏板上,何棠扭過頭見秦理在發呆,她心裡緊張,也不敢嚇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左手,叫他:“阿理?”
秦理擡頭看她,目光明淨。
何棠鬆了一口氣,說:“你別嚇我。”
秦理笑笑,說:“我沒事,剛纔只是在想事情。”
何棠拿過一塊大毛巾幫他擦身,擦着擦着,她彎下腰來,柔軟白嫩的胸映在秦理眼裡,他喉結掠動,晚宴上喝下的酒此時就像催化劑一般在身體裡滌盪開來,雖說馮醫生給了他一紙糟糕的判決書,但是秦理心中還是存着希望的,他心神盪漾,忍不住就伸手按在了何棠的一抹柔嫩上。
何棠吃了一驚,擡頭看他,見他眼底慾望像火一般在燒,她也顧不得了,傾身而上吻住了他的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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