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郊區有一條連江的河,活水養魚,河的下游有一段著名的垂釣聖地,每天都聚集了不少垂釣愛好者。
每週六的早晨,秦勉都會獨自一人去河邊釣魚,支起釣竿後,他默默坐在摺疊椅上,一待就是半天。
這個習慣他已經保持了許多年,有時連下雨都阻擋不了他,他會穿着雨衣坐在那裡,身邊沒有其他人,只餘他一個享受雨釣的樂趣。
秦勉抽菸。只是他平時很少抽。
秦理身體不好,又不喜歡煙味,即使他並不干涉秦勉抽菸,秦勉與他在一起時也會剋制。
釣魚時就不一樣了,在這樣一個開闊地,周圍有草有樹,天上有云有鳥,秦勉靠在椅背上,悠閒地點起一支菸,放空腦袋看着綿延而去的河水。
這本該是如以往一樣愜意的一個早晨,可是身邊有了齊飛飛,似乎就變得不那麼美好了。
齊飛飛穿着秦勉的大衣坐在他身邊,抱着胳膊凍得發抖。
那男人只穿着一件羊絨衫,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冷,坐着像塊石頭一般沉穩。齊飛飛感到很奇怪。
她好奇地看着他抽菸,好看的手指夾着煙,眯着眼睛吸進一口,然後輕輕地吐出菸圈,嗷嗷!真是太性感了!
秦勉安靜地守着釣竿,齊飛飛憋不住了,時不時地問他:“哎你釣上來沒有啊?”
“怎麼還沒動靜呢?”
“秦勉哥哥你不冷呀?”
“你餓不餓?我好餓啊,你車上有沒有吃的?”
一會兒以後,隔着十來米遠的幾個垂釣者有魚上鉤,齊飛飛樂得蹦起來,啪嗒啪嗒跑過去看熱鬧,看完了又怏怏地回來對秦勉說:“才那麼小一條,給貓吃呢。”
秦勉一直都沒有理她,齊飛飛也不惱,很敬業地自娛自樂着。
空氣裡飄來一股香味,齊飛飛又坐不住了,東張西望一陣發現是一個賣烤紅薯的小販推車經過。
“好香!”她拉拉秦勉的胳膊,“你要吃嗎?我請你吃。”
“不吃。”秦勉冷冷回答。
“很好吃的,幹什麼不吃?”齊飛飛眼饞地望着那小販,“吃嘛吃嘛。”
“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齊飛飛懊惱地撅起嘴來,摸摸自己的口袋,說:“那你給我點錢唄。”
“……”秦勉瞥她,“你不是請我吃?”
“我錢包忘帶了。”她小聲嘟囔。
秦勉皺眉:“那你早上怎麼來的?”
“走過來的。”齊飛飛說着,指指自己的高跟鞋,“腳後跟都磨破了,疼死我了都!”
秦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齊飛飛見那小販已經走遠了,不禁急起來:“哎哎你趕緊給我幾塊錢呀,你要不要這麼小氣,他都走那麼遠啦!”
秦勉回頭望了眼那小販,突然站了起來,說:“在這兒等着。”
他邁開大步向着那小販走去,齊飛飛笑得臉上都要開花了。
十分鐘後,秦勉和齊飛飛坐在一起,一人拿着一個熱騰騰的紅薯啃。
秦勉偶爾看她一眼,發現她臉頰上沾上了一點薯泥,不知怎麼的,伸手就幫她揩去了。
齊飛飛雙手捧着紅薯,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就眯着眼睛笑起來。
秦勉怔了一下,對自己之前的行爲感到一絲驚訝,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問:“一會兒你是去學校還是回家?我送你。”
齊飛飛原本高高興興的表情一下子就掩了下去,嘟着嘴說:“我哪兒也不去。”
“你今年高考。”秦勉看着她,“週六都要補課的,別以爲我不知道。”
“我就是不想去學校嘛,反正我又考不上什麼好學校。”齊飛飛咬着烤紅薯,“我理科那麼爛,我爸還非要我學理,那些物理化學很多我都不會,還考個屁啊!”
秦勉淡淡地說:“自己不努力不要找藉口。”
“誰說我不努力了?!”齊飛飛被惹毛了,“你幹嗎和那些人一樣老是說我啊!”
“那你要我怎麼說你?”秦勉覺得奇怪,“你看看你,你的精力花在念書上了嗎?現在高中生能燙頭髮化妝了?”
“你!”齊飛飛很生氣,一張小臉憋了半天,才說,“我以爲你喜歡這個樣子的嘛!喬依媛一直都走這條路線!”
秦勉:“……”
臨近中午,秦勉收拾東西準備走了,齊飛飛不停抱怨陪了他一早上,居然一條魚都沒釣到。秦勉煩不過,說:“是因爲你一直在吵,魚都嚇跑了。”
齊飛飛很不服氣,幫他拿着小吊桶往車邊走,說:“我看人家都有釣上來啊,雖然是喂小貓的小小魚,好歹也是魚,明明就是你技術不好。”
秦勉懶得理她。
這時他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葉惠琴在電話那邊大呼小叫。
“阿勉阿勉阿勉,你下午就回來!阿理剛纔來電話,說他下午要帶女朋友回來啊!”
秦勉一愣:“女朋友?”
“就是那個姓何的小姑娘。”葉惠琴樂壞了,“哎呀總之你早點來,媽媽好緊張啊!”
“你緊張什麼?又不是沒見過。”秦勉平靜地說,“再說,他又不是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
“那可不一樣,那時候他還小,不懂事,現在可是很認真的哎。”葉惠琴笑得開心,“好了不和你說了,總之你趕緊回來就是。對了,上次聖誕節你帶來那個姓喬的女孩子也不錯啊,你和她現在如何?什麼時候也帶回家給奶奶看看啊。”
秦勉頭疼,搪塞了幾句就掛了電話,一扭頭就看到齊飛飛踮着腳尖湊在他身邊偷聽。
她笑得很賊:“哦~~秦理哥哥追到何棠姐姐了,是不是?”
秦勉:“……”
齊飛飛很得意:“我就知道他倆一定能成。”
“……”
“哎哎,秦勉哥哥,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秦勉要瘋了:“你跟我回去幹什麼?”
齊飛飛笑道:“你媽媽不是想看你帶女朋友回去麼,你帶喬依媛和帶我,沒什麼兩樣嘛。”
回去的路上,秦勉把車拐去了百貨商場,齊飛飛莫名其妙地跟他下車,問:“秦勉哥哥,你要買什麼?”
他看她一眼,直接把她帶去了青春女裝區域。齊飛飛愛逛街,也有自己的“品味”,但是秦勉完全沒給她發揮空間,他快速地選了一件白色毛衣、帶褶皺的藏青色小短裙和粉紅色的羽絨小外套,一股腦兒地丟給齊飛飛:“去換上。”
齊飛飛不滿地叫起來:“粉紅色!好惡俗!這是小孩子才穿的東西!”
秦勉瞪她:“換不換?”
齊飛飛:“……”
她在專櫃的更衣間換上一身新衣服,不情不願,腹誹不停。
秦理喜歡清純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像何棠那樣的,她理解。怎麼秦勉也會好這一口啊?
還是說,男人其實都喜歡這樣嬌滴滴軟綿綿的小姑娘?
齊飛飛很受打擊,出來以後一直垮着一張臉。
秦勉又把她帶到鞋區,選了一雙及膝的小靴子,然後,他拉着她來到一個頂級化妝品櫃檯,價格也不問,直接把卸妝水、洗面奶、護膚霜等買了一大堆,對齊飛飛說:“去把妝卸掉。”
齊飛飛已經麻木了,乖乖去洗手間卸了妝,最後,秦勉把她拉到商場頂樓的美髮沙龍,要美髮師給她把頭髮燙直。
齊飛飛求饒了:“別別,就洗個頭就好了,這捲髮是一次性的……”
秦理的車趕到春山新苑時,何棠已經站在小區門口等他了。
秦理看到她左手一個大果籃,右手兩盒腦白金,差點笑出來。
何棠上車坐到他身邊,很是不好意思:“太突然了,一下子也沒想好買什麼,就去超市買了點保健品。”
秦理說:“你幹嗎這麼客氣,我去你家可是什麼都沒買啊。”
何棠掠掠頭髮,小聲說:“那不一樣的嘛。”
秦理明白她話裡的意思,輕輕一笑,就牽住了她的手。
他說:“糖糖,別緊張,我爸爸媽媽特別好相處。”
老宋把車開到慕芳裡,駛進車庫前,葉惠琴已經推着電動輪椅過來了。
何棠先下了車,就見老宋把秦理背下來,安置在了電動輪椅上,葉惠琴上下檢查了一下輪椅,說:“電充滿了,輪椅也給你擦過了。”
“嗯,謝謝媽。”秦理操縱輪椅運行了一下,回頭看何棠,並向她伸手,“糖糖,過來。”
何棠提着禮物,有些拘謹地站在葉惠琴面前,說:“阿姨,你好。”
葉惠琴看起來比何棠都要緊張:“啊,何棠是不是?歡迎歡迎,哎呀,來家裡玩還買什麼東西呀。快,快進屋。”
她接過何棠遞來的禮物,幾個人正要往屋裡去,秦勉的車開進了車庫。
車門打開,秦勉下了車,葉惠琴驚訝地看到副駕駛座下來一個眼熟的女孩子。她長髮披肩、笑容清純、衣着甜美,只是……如果葉惠琴記得沒錯,這姑娘還是個高中生啊!
齊飛飛蹦蹦跳跳地來到他們面前,一把挽住秦勉的胳膊,甜膩膩地叫:“阿姨你好,我是齊飛飛,你叫我飛飛就好。”她又朝着秦理和何棠揮揮手,“秦理哥哥好,何棠姐姐好。”
被她挽着胳膊的秦勉一臉木然,對於齊飛飛突然而至的親暱舉動,他似乎已經麻木了。
秦理一直陪在何棠身邊,他知道她很緊張,所以從沒有放開她的手,並且小聲地給她介紹家裡的一切。
秦理說:“我奶奶只有我爸爸一個孩子,這房子是當年老屋拆遷補償分的,當時都不值錢,現在價格可不得了了。我爸媽陪着奶奶住在這裡,林姐是在我家做了十幾年的阿姨,還有宋叔,你也見過,他有時幫我爸開車,大部分時間是爲我開車。”
何棠點點頭,她坐在秦理身邊,悄悄地打量四周。
這一幕落在葉惠琴眼裡,就是兩個小年輕執着手喁喁細語,親密得不得了。
秦奶奶拄着柺杖從房裡出來,見到幾個年輕人,尤其是兩個女孩子,顯得非常開心,轉身就從房裡拿來兩隻金鐲子,要送給何棠和齊飛飛做見面禮。
齊飛飛一點都沒推辭就收下了,樂滋滋地戴在手腕上給秦勉看。秦勉已經完全失了說話的慾望,他都不知道自己腦子怎麼抽了一下把這位菩薩請進了家門。好像……是知道秦理會帶何棠回來以後,他突然覺得,自己要是單身一人回來,是不是會有點可憐。
湊巧,身邊又有一個齊飛飛。
何棠對於秦奶奶的盛情感到爲難,她想得很多,這麼大一隻金鐲子,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吧,這要是送給秦家兒媳婦的東西,她貿然收下是不是不太妥當。
最後,秦理接下了金鐲子,對秦奶奶說:“奶奶,糖糖很害羞的,你別嚇着她。這個給我好了,我會給她戴上的。”
秦奶奶也是個豁達的老太太,倒也沒有不高興,坐了一會兒就回房午睡去了。
葉惠琴在廚房和林姐一起準備晚餐,齊飛飛纏着秦勉去了二樓房間,秦樹有事還沒回來,客廳裡就只剩下了秦理和何棠。
慕芳裡的別墅很大,但沒有電梯,所以秦理幾乎是不上樓的,他的所有活動範圍都在一樓,包括他的房間。
“要去我房間看看嗎?”他問何棠,“我在這裡住了十一年,從10歲到21歲。”
何棠的確有些好奇,跟着秦理的輪椅就到了他的房間。
秦理和秦勉已經許久沒在慕芳裡過夜了,但是葉惠琴還是把兩兄弟的房間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保留着一直以來的樣子。
秦理的房間並不大,也就20來方,還帶着一個獨立洗手間。房間比較特別的是進出門,採用移門形式,並且要比普通門來得更寬敞。何棠知道,這是爲了方便他的輪椅進出。
房間佈置得簡單大方,刷成淺藍色的牆、原木色的傢俱、深色地板、清爽的米黃?色窗簾和櫃子上整齊排列的格鬥日漫手辦、地球儀和輪船模型,顯示着這是個年輕男孩的房間。除了這些,房間裡還留着許多秦理生活過的痕跡。
1.2米寬的單人牀上方的天花板上固定着一塊金屬板,板上裝着垂掛下來的兩個拉環,左右各有一個,牀邊還設有欄杆。
那張牀也很特別,類似醫院裡常用的牀,可以擡高牀板讓人靠坐,只是它設計得更爲精巧,左邊牀頭櫃上有幾個按鈕,像是可以電力操縱。
房間角落裡有一架輕便輪椅摺疊靠牆擺放,輪椅旁是一套像是康復訓練用的金屬架子。
總得來說,這個房間的一切令何棠覺得心驚,還有點兒心疼。
秦理見何棠在看那套康復訓練裝置,笑道:“那是我以前復健用的,你別看它樣子簡單,其實用途很多。”
何棠大着膽子問:“怎麼用啊?”
“唔……一下子很難說清楚。”秦理皺着眉想了想,彎彎自己的左臂,說,“它可以讓我鍛鍊左臂肌力,還可以被動地鍛鍊雙腿、腰背力量。”
見何棠一直仔細地在聽,秦理瞪大眼睛,說:“糖糖,你不會是想叫我示範一下吧。這可不行,這東西不知道多少年沒用了,萬一不牢固我會弄傷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何棠忙說。
秦理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在牀沿上坐了下來。
他與她面對面,溫柔地問:“糖糖,看到這些,你會不會害怕?”
何棠搖搖頭。
秦理一笑,輕聲說:“說實話,我的生活真的和你們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之:秦理的孩子緣
秦理的孩子緣向來很好。
年輕的時候,外甥女宋瑜歡和小他14歲的表弟葉思炎就很喜歡他,過了30歲以後,更加不得了了,侄女秦琪、外甥葉以庭每次見到他都特別親。尤其是秦琪,也許是爸爸秦勉面容冷漠又不善言辭,令這個性格脾氣比較像媽媽的小女孩很是不滿。秦琪兩歲半的時候,齊飛飛肚裡第二個娃即將分娩,有大人就逗秦琪:“爸爸媽媽生了小弟弟就不愛你了,到時候你怎麼辦啊。”
秦琪很大方地揮揮手,說:“那我就去做阿理爸爸的女兒。”
大家都哈哈哈地笑起來,坐在輪椅上的秦理直接把秦琪摟在了懷裡,往小臉上狠狠親了兩記。
只有秦勉沒有笑,唔,他鬱悶了整個晚上。
後來,秦勉的小兒子秦奮出生了,醫生把小傢伙推出產房的時候,一羣大人都圍了上去,秦勉把兒子抱在懷裡仔細地看,小寶寶軟軟的,小小的,他一動,秦勉整個人變得僵硬了,一點兒力氣都不敢使出來。
葉惠琴和秦樹湊在秦勉身邊看孫子,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何棠看着秦勉懷裡的寶寶,不禁感嘆:“哎,真可愛,阿勉,讓我抱一下。”
秦勉把寶寶交到何棠手裡,何棠不太會抱孩子,彆扭的姿勢也許讓寶寶不舒服了,小秦奮小嘴一動,眼看着就要哭了。
秦理一直坐在輪椅上,孩子抱得高,他還沒看到,見何棠把寶寶弄哭了纔開口:“糖糖,你小心一點啊。”
何棠微微彎腰,抱着寶寶把他的小臉給秦理看:“你瞧,奮奮長得像阿勉呢。”
秦理看到小傢伙的臉,神情立刻變得溫柔了,他左手食指很小心地戳了戳寶寶的臉頰,笑着說:“真的哎。說起來,像阿勉也就是像我嘛。”
然後,他擡頭問秦勉:“信得過我嗎?讓我抱一下。”
秦勉答:“當然。”
何棠把寶寶放進秦理的左臂臂彎裡,他右手不能動,何棠就在邊上做着保護。
很神奇的是,小傢伙在秦理懷裡似乎很舒服,小手動一動後,原本哭哭啼啼的小人兒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葉惠琴嘖嘖稱奇:“阿理從小就招孩子喜歡呢。”
“好像是哦。”秦理微微笑着,低頭看着小秦奮,輕聲說,“真好啊,咱們家又添一個小寶寶了。”
回家的車上,何棠把腦袋埋在秦理右肩上,一直都沒說話。
秦理知道她在想什麼,擡起左手摸摸她的腦袋,說:“糖糖……”
“別說。”何棠抱住了秦理的腰,悶聲說,“阿理,不要說。”
他依言,沒再開口,視線望向了窗外。
很久以後,何棠說:“阿理,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秦理低頭看她,然後,在她額頭留下一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年,秦理33歲,何棠29歲,他們結婚已六年。
————————————
明天要不要雙更呢?嗯哼~~
感謝霸王票!!!!!
3427692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2?00:50:06
cibel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2?15:4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