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繼續趕路。整整一天“避暑山莊”都沒有動靜,我一直在想怎麼樣才能知道到底我身邊誰是奸細,我又怎麼一個人偷偷地跑路。
傍晚的時候,隊伍趕到了一個小鎮——五牛鎮,大部分鐵騎駐在了鎮外,只有一些貼身侍衛跟着我們進了鎮子。鎮上的閒雜人等早就被先頭人員清了出去,本鎮的百姓無事也不得在街上閒逛,所以這鎮子靜得厲害。
鎮上最好的一家客棧已經被清了出來,連掌櫃和小二都被集中到一起被看管起來,住宿飲食一概不准他們插手。趕了一天的路,饒是那車已經夠舒適的了,還是顛得我頭昏腦漲,直到坐在這間整個鎮子上最好的客房裡,我還是覺得有些晃動,分不清到底下車了沒有,那感覺就像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
挽月拿了軟枕,給我墊在背後,有小宮女及時地給我揉腿,素兒則在給我收拾簡單的用品。我靜靜地倚在牀上,冷眼看着眼前忙活的幾個人,不知道哪個會是披着羊皮的狼,直到素兒上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公主,進膳吧,勞累了一天了,晚上早些歇息。”
素兒一說晚上,我才猛地想起“避暑山莊”昨夜說的話,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胸口。姑奶奶絕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今天我怎麼也得準備一下,首先,絕對不可以一個人睡了,叫她們幾個一起陪我睡?太反常了些,叫兩個好了!
看着桌上的飯菜,我突然靈光一閃,問道:“素兒,有大蒜麼?”
“大蒜?”
“嗯!去給我拿些來!”我吩咐道。
素兒一臉的爲難,還有絲不解,“公主,您要那東西幹嗎?”
“避邪!”我道,“快去!問那麼多幹嗎?”
素兒聽我語氣有些不耐煩,不敢再問,急忙出去了,一會兒的工夫就回來了,手裡攥了幾頭大蒜,我接過來剝了幾瓣,咬咬牙,就着小饅頭就嚼了下去。
“公主!”挽月她們看到我吃起了大蒜,齊聲驚呼,我看看她們,眼睛裡已經流出了淚水,辣死姑奶奶了!“避暑山莊”,你記得,這筆賬姑奶奶總有一天會要回來的!
吃過飯,早有下人把東西收拾了出去。我在牀上躺下,昨夜被“避暑山莊”壓,再加上今天又坐了一天的車,小腰都要折了似的。
“公主,請喝些香茶祛祛味吧。”挽月連忙端過來一杯茶水,我咧着嘴搖搖頭,祛味?那不白吃了麼!
擡眼一掃,看到挽月正在給我收拾書案,桌上擺了筆墨紙硯,突然想到那夜“避暑山莊”問我“傻子”的事情,便隨口問道:“挽月,這次可帶了我平時看的書?”
挽月聞言轉過身來,垂手而站,恭敬地回道:“都帶着呢,公主要看哪本?”
“可帶了《傻子》?”我也覺得傻子不像是個書名,十有八九是聽錯了,所以也不敢說得太清楚,只模糊地說道。
“帶了《尚子》。”挽月說道,便從小書架上拿了本書過來,雙手奉上。
我卻沒接,只淡淡地說道:“我累了,你給我讀讀第七十三篇就好了。”
“七十三篇?”挽月奇道,隨即又一笑,輕聲說道,“公主又拿奴婢開心,《尚子》總共就七十二篇,奴婢怎麼讀七十三篇?”
我一時愣住,想起了那晚山“避暑山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倒!他耍我!
“天也不早了,素兒和挽月留下伺候就行了,別的人都先下去吧。”我吩咐道。
其餘的宮女都退下去了,屋裡只留下了素兒和挽月兩人。“把門窗都關好。”我道,防賊防盜防承德!今夜說什麼也得躲過去!素兒她們兩個關好了門窗,抱了被褥就要在地上打地鋪,一個人守牀,一個守門。
我說道:“算了,你們也別睡地上了,天氣夠涼的,別受了病,在我旁邊睡下吧。”
挽月急忙說道:“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我叫你們過來就過來好了,別讓我多說廢話。”我道。
素兒和挽月見狀也不敢再多說,只輕手輕腳地過來。兩人在牀角處躺下,儘量靠邊,生怕碰了我,我一笑,不再理會她們,閉了眼休息,一會兒的工夫困勁就上來了……
當我再睜開眼時,面前果然是“避暑山莊”那張討厭的臉!看看牀角,果然,早沒了素兒和挽月的身影。“避暑山莊”低下頭,又要吻上來,我衝他咧嘴一笑,使勁呵了一口氣,如同我想的一樣,“避暑山莊”厭惡地往後仰頭,我樂了。
“避暑山莊”頓時明白過來,皺了皺眉,上來就用一隻手把我的雙手扣在頭頂,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裡拽出條絲巾塞到了我的嘴裡。他笑了,一條腿壓住我的雙腿,嘴在我肩頭肆意啃噬,手伸進我的衣內,這次沒有往上去,而順着腰往下去了!
別!我苦於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弄巧成拙了麼!我使勁掙扎,可是卻怎麼也掙脫不出來,大腿在掙扎的過程中,卻又不小心碰到了他那已經變化了的敏感部位。我頓時嚇得不敢再動,眼裡卻含了淚水。
他發現我突然不掙扎了,擡起頭來,瞳仁黑得竟然射出墨綠色的光芒。
“還敢不敢和我耍花樣?”他低聲問。
我連忙搖頭,就像撥浪鼓一樣。
他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掏出我口中的絲帕,剛要說些什麼,外面突然傳來侍衛的驚呼:“有刺客!”
“避暑山莊”一愣,放開了我,側耳聽着什麼,外面的叫喊聲越來越大,還摻雜着侍衛的慘叫聲,“避暑山莊”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倏地站起身來,抱起我往牀底下一塞,急聲道:“千萬別想逃,這可不是你的南宮越!”說完,人便從門口竄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在門外,我從牀下爬出來,不逃?不逃的是白癡!我趁亂不跑路,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急忙從牀上扯過一件外衣套上,把包袱背上,就往外跑。還沒出門,又想到了什麼,把包袱扯下來扔回到牀上,姑奶奶捨出去了!不要了!把鞋也丟在地上,屋中央一隻,門口一隻,光着腳就跑了出去。
外面已經是刀光劍影,血光滿天了。我順着牆邊往下溜,那些侍衛和黑衣的刺客倒沒有人注意到我,但客棧外也都是侍衛,我這樣估計跑不出去,一咬牙,乾脆賭一把,摸到“避暑山莊”住的小院就進去了。那廝不在院裡,刺客和侍衛在屋頂上打得正歡,還有些樓上樓下地跳來跳去,我這樣老實地順着樓梯往上爬的人倒沒有人管了!
我摸進主屋,果然收拾得和一般客房不同,沒錯了,就是那廝的臥室了,牀上的被褥都沒有打開,我奔着牀底下就去了,一縮身子就躲了進去,今天姑奶奶就在這兒住下了!
外面的動靜漸漸小了,我趴在牀下只覺得身下的磚地透心的涼,唉!忘了拖牀被子來了,正後悔呢,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我趕緊屏住了呼吸。門被推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透過低低的牀幔,我只能看見兩雙黑色的官靴,其中一雙甚爲精緻,靴側還綴了玉石。
真是個敗家子!我暗罵道。
“總共來了十五個人,沒能留下活口,估計來之前就服了劇毒的藥物。”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低低說道,聽起來有些耳熟,纔想起正是那日在門外叫承德走人的那個!
就聽見承德冷哼了一聲,道:“看來老大這是等不及了,連繁都都不想讓我回了!”語氣中的怒意顯而易見。
那人聽主子怒極了,也不敢答話,只默默地站着。承德在屋裡踱了幾步,來到牀前,我只覺得牀稍微一顫,他已經在牀邊坐下,“奉善,你先下去吧,那羣蠢貨不足爲患,把那些人的屍首都處理乾淨了,消息不要透了出去。”
被稱作奉善的低應一聲,正要出門,門外傳來一陣更爲急切的腳步聲。
“主子!”一個聲音在外面驚慌失措地響起。
“滾進來再說!沒有用的東西。”奉善罵道。
門被推開,一個人連滾帶爬地進來,慌道:“主子!那邊人不見了!”
“什麼人不見了?”承德淡淡問道。
“福……福榮公主!”可能是太過慌張,來人竟然口吃了起來。
“牀下看了沒有?各處都找了沒有?”承德問道,語氣中已有了絲顫抖。
“都看了,沒有。”來人的聲音裡已經帶了絲哭音。
“啪”的一聲,承德不知抓了個什麼東西砸了過去,東西砸到來人身上,又彈落到地上,叮叮咚咚地一陣亂響,我一看,竟然是牀上的玉枕!只覺得一陣心痛,這個敗家子!
玉枕砸得那人不輕,可那人愣是沒敢出一點動靜,只跪在那裡不敢動彈,血一滴滴地滴落到地上,似乎都沒有停住的意思,看來那人連擦都不敢擦了。
靜了片刻,又聽見承德冷聲問道:“屋裡可找見一個青皮包袱?”
“有,就扔在牀角,公主的鞋也在,衣衫也都在。”
“看來是被他們劫走了,如果是她自己跑,她不會丟下她那些金子的。”承德喃喃道。我心裡一陣得意,幸虧姑奶奶想得開,沒有把那包袱背上,承德啊承德,你也太看扁你姑奶奶了。
“我們中計了,他們的目標不是主子,是公主。”奉善說道。
承德“嗯”了一聲,“如果是老大做的,他恐怕會趕回繁都;如果是周國人做的,恐怕就是向南了。派一路人往繁都那裡追查,一路往南找!”承德沉聲說道。
“奴才知道了!”來人急忙往外跑。
“回來!”那個叫奉善的喊道,“再帶兩隊各往東西方向去查!別驚動了別人,就說是家裡跑了侍女,偷了夫人的東西。”
我不由得暗自慶幸了一下,幸虧沒有跑出去,這幫人可真缺德,四個方向都去追,真是看出他們人多來了。
屋裡又靜了下來,看着近在眼前的雙靴,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地上雖冷,身上卻出了一身的汗。
“公主那裡怎麼辦?如果咱們在這裡耽擱,恐怕繁都那邊會……”奉善問道。
承德停了片刻,緩緩說道:“封了消息,看好了她身邊的幾個侍女,不得和任何人接近,明天照常上路!”
奉善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牀上的承德和牀下的我,沒聽見他脫衣服,應該是和衣就躺下了。我趴在冰涼的地上,回想那溫暖的被窩。“避暑山莊”!總有一天姑奶奶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話雖這麼說,可自己知道這次要是跑路不成功,恐怕不知道還要遭受什麼非人的待遇,就算跑路成功了,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承德在牀上一個勁地翻身,看來是睡不着。姑奶奶在牀下卻一動也不敢動,身體都僵了。這還算好,最恐怖的是眼皮還越來越沉,千萬不能睡啊!這個時候,萬一睡着了打起了呼嚕,那豈不是跑都沒地方跑了麼?強撐着精神趴着,由於忌憚練過武的人耳目比平常人靈,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燭光漸漸地暗了下去,外面的天色卻亮了起來,有下人進來伺候承德起身,然後就見那雙騷包黑靴走出了門外,下人們收拾屋裡的東西,幸虧沒有一個人傻勤快,掃掃牀底下!
承德一出去,外面靜了一陣,然後就聽見漸漸喧鬧了起來,人聲、車聲,還有騾馬聲,亂作一團。又過了一會兒,這些聲音又都消失了,突然間,天地間一片寂靜,靜得讓我有些不自在。我還是趴在牀下,不,應該說是僵在牀下,現在四肢似乎已經不是我的了。直到中午,纔有人進來收拾屋子,一看鞋就知道應該是這客店裡原本的小二,我還是沒敢動,直到他也出去,我才緩緩地從牀下爬出來,那姿勢,和貞子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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