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格的聲音混合着窗外的雨聲敲打在我的心上,力道很大,猶如重錘砸下,我的胸腔傳來一陣陣的震盪,一收一縮,一扯一拉,像是一個巨大的風箱鼓動着!
說完那些話,丁格的身體在燈光下輕輕顫慄,她像一隻受傷的小貓緊緊蜷縮着,雙手抱着小腿,腦袋枕在膝蓋上,目光變得空洞茫然。
她的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陰影,眉宇間更是一片散不去的哀傷。
我能夠強烈的感受到丁格的情緒,在心裡憋了那麼久,她終於將那些話那些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我的心情陡然間壓抑起來,心中填滿愧疚!
她的髮絲都無力的垂下,彷彿傾訴着它所陪伴丁格的那些歲月,那些快樂和喜悅如雲煙一般飄離丁格的身體,此時,只有那濃濃的悲傷環繞在她的四周。
我用力的握起拳頭!
我對丁格的傷害真的太大了,我幾乎是一步步將我們的感情推到了懸崖的邊緣,這讓我特別的難受。
丁格不是小三,她當然不是小三,我寧願別人說我是渣男,也不願他人詆譭丁格一句!
可是,丁格說的對啊,就算她能夠理解我,可事情的真相別人並不知道,撒了這麼長時間的謊言,到頭來真的是連真相都解釋不清,而大家更願意相信不是真相的真相。
所以,丁格所說的那些,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它不像一件破了洞的衣服,不像是一張損壞的畫,它是一段記憶,一段留在血液滲入骨髓的記憶。
那些記憶包裹着悲傷的顏色,融入了身體,早已無法抽離。
但我想要和丁格在一起,我想要丁格成爲我的女朋友,我等這一天等的太久太久了。
我咬着牙,將腿放下來,然後站起來又蹲在丁格面前,我拉着丁格涼涼的手,說道:“對不起丁格……我知道,我說的再多也改變不了那些發生的事,就算是說一千次一萬次抱歉也不能被原諒,我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我只希望……能夠用以後的時間補償你,給我個機會好嗎?”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心裡很難過,還有些惶恐與不安,因爲眼前的丁格就像是一個被傷害而再也不會笑的女孩,她的目光變得飄渺深邃,我抓住她的手,卻突然間感受不到她的心。
我以爲丁格會點頭,畢竟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堅持了那麼久,丁格能夠鼓起勇氣與我私奔,她敢將剪刀紮在脖頸來反抗父母,而且她對我的感情始終如一,我覺得她會點頭。
我望着丁格,她眼含淚光的搖了搖頭。
她的動作很慢,眼睛裡滿是傷感,可她還是痛苦的搖着頭。
我忽然間心裡面特別的難受,完全無法承受的那種難受!
丁格神情決絕,
我幾乎痛到不能呼吸,喉嚨裡像是撒了一把辣椒粉而腫脹着,張着嘴巴想要爭取些什麼,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此時此刻,我依然拉着丁格涼涼的手,她並沒有反抗,任由我握着她的手。窗外的雨也一直下着,恍惚間有種大雨透過玻璃淋在我身上的冰涼。
感受着手指間傳來的細膩觸感,我有些絕望的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丁格又是搖了搖頭,彷彿失去所有力氣的回道:“我不知道。”
丁格的聲音很輕,卻不經意的將我身體的力氣抽空,我頹廢的低下了頭。心情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明明前幾天甚至今天我們都那麼的開心,她臉上是純粹而動人的笑容,我們完全是一對無人懷疑的情侶,甜蜜無間,我們望着彼此的目光是擋不住的愛意,我們會牽手擁抱做着親密的舉動,晚上我們會相擁而眠。
我望着窗戶上那些模糊的雨,望着窗外被大雨沖刷的模糊世界,只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是假的。
丁格就那麼傷心的坐在我的面前,房間裡也瀰漫着傷感,她眸子裡閃着淚光,整個人孤立無助迷惘感傷,雙手交疊放在椅子上,身體柔軟的傾斜着,她整個人是那麼的傷,彷彿比整個綠城的雨還要傷。
整個夏天在悲傷中悄然逝去……
我明明是愛丁格的,丁格明明是愛我的,爲什麼我們就是不能在一起呢?
我很困惑。
房間裡的空氣已經浸滿悲傷,讓人不敢呼吸,因爲呼出一口悲傷,便會吸進更多的悲傷,那些悲傷讓我們變得絕望無力,讓我們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讓我們在悲傷中漸漸老去。
在重複的雨聲中,我們重複的悲傷。
雨聲不斷,悲傷疊加……
這時,丁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目光迷離的窗外,彷彿想要透過重重雨幕看清這個本該燈火輝煌的都市。
我望着她的背影,望着這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女孩,她看起來那麼的消瘦,單薄的身子讓人油然的生出一股保護的慾望。
我緩緩的站了起來,隨着丁格望向窗戶,窗外並沒有什麼風景可看,只會讓人心生淒涼。
雨滴拍打着窗戶的聲音依然激烈,對於那些雨來說,彷彿窗戶是一道不可攻破的城牆,可它們仍然不甘心的往上撞,就像飛蛾撲火,我看着那些弱小的雨打在窗戶上濺起一片小花,然後流下。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彷彿突然間感受到了雨滴的不甘放棄,感受到了他們的堅持,他們的弱小與頑強,漸漸的,在那砰砰砰砰的雨打聲中,我似乎聽到了激情,聽到了力量!
我忽然覺得自己和這些雨滴是那麼的相似,一時間,我的身體有些力量被喚醒了,我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不甘心的說道:“丁格,肯定有辦法的!”
“分手後,我們一年未見,然後在綠城重逢,從綠城回到蒲城,又從蒲城來到綠城,我們經歷了風風雨雨,甚至可以說經歷了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我們有過平淡,也有過轟轟烈烈,我們體會過不能在一起的痛,體會過分手的痛,我們體會過傷害和絕望的痛,我們經歷了那麼多那麼多,苦苦堅持到今天,丁格,你捨得在最後,放手嗎?”
我拼命壓制着自己的情緒,儘可能平靜的說道:“你忘了當初我們曾經說過嗎?只要我們堅持,我們齊心協力,我們一起努力,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現在,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了,我們卻自己放棄嗎?告訴我,你不會放棄對不對?”
丁格扭過頭,望着我,眼眸裡是複雜的光,她輕聲的嘆息一聲,微微低着頭,片刻後才說道:“行雲,你知道我的心思,從來沒有變過。可我現在真的很難過,以前我心裡有一個結,但我知道我能打開。後來,遇見古箏,一開始我便知道,她會是我們兩人終將面對的一個結,其實剛開始我並沒有太在意,可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了我的想象,就像是一顆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想?”
丁格的話讓我又是一陣的羞愧,雖然我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沒用,但我還是說道:“可是我沒愛過古箏,我和她之間是清白的,從始至終我愛的都是你啊!你知道的啊?”
雨落的聲音好像忽然大了起來,隨着我澎湃的心情而氾濫。
聽了我的話,丁格沉默的低下了頭,我的心有些疼,嘴角是一抹重重的酸楚。
我的解釋太蒼白無力了,這些其實丁格都知道。可我和古箏之間情侶身份的約定,以及古箏陷害丁格使其差點入獄,許許多多的事情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扯不開的團。
過了會她才重新擡起了頭,望着我,嘴脣輕輕顫着,表情有些糾結,似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一樣。又是思索了片刻她才認真的說道:“行雲,我從來沒有說過放棄,我也永遠不會放棄!只是,現在我真的需要一點時間,我希望我們能夠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一段時間。這樣,別人也不會說什麼閒話了。”
聽到丁格說她永遠不會放棄,我心裡面頓時好了許多。剛纔我確實是太過激動了,當聽到丁格的那些話我一下子進入了極端,敏感的神經繃緊着,此時終於鬆了些許。
我和丁格經歷了那麼多,我們當然不會放棄!
可我還是有些難過,我以爲我們可以在一起了。但是丁格並沒有錯,她需要時間去消化,就當是對我的懲罰吧,我接受。
這時,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我雙手放在丁格的手臂上,讓她面對我,呼吸微微急促的說道:“就像你說的,丁格,我們永遠無法回到過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做再多也彌補不了以前犯的錯誤,所以……我希望能夠給你一個新的未來。我會重新追求你一次,就像以前,我們一切從頭開始,我追你,等你什麼時候覺得我能夠重新做你男朋友了,你再點頭答應。
深吸一口氣,我用有生以來最真誠的語氣繼續說道:“當你再次成爲我的女朋友後,我保證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會用最大的力量讓你開心,快樂,幸福。”
我發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這一刻,我願意用生命去澆築這個誓言。
或許是被我的話感動,丁格悲傷的眸子中終於露出些許光,她抿了抿嘴脣,又忍不住笑了兩聲,又哭又笑的說道:“說這麼肉麻的話,你好意思嗎?”
丁格的笑容讓壓抑的氛圍頓時消減不少,我毫不臉紅的點了點頭。
“那好,就按你說的,回到蒲城之後,我們會成爲普通朋友,你會再追我一次,對嗎?”
我再次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好。”丁格抽了抽鼻子,翹着嘴巴,擦了擦臉上的淚,說道:“這次你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勁來追我,因爲我沒有以前那麼好追了,我剛剛結束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感覺再也沒有力氣去愛了,我的心都冰封了,甚至連愛情都不再相信,我對所有男人都會牴觸,能不能追上我,就看你的本事了。”
氣氛終於變得輕鬆了許多,我和丁格相視一笑,看着丁格臉上的笑容,我整個人都覺得暖暖的,只要能讓丁格開心,我真的寧願付出生命!
玻璃上的雨依然往下流着,彷彿形成了一道美麗的流動水簾。
我和丁格同時望了一眼窗外,然後又心有靈犀的望着對方。
我能夠看到她眼睛裡寶石一樣的光芒,我們倆就這麼深深的望着彼此,不知不覺間,彷彿有些悸動嫋嫋升起,一絲絲的朦朧情動猶如薄紗將我們覆蓋,那些曖昧的氛圍在我們身邊環繞而動。
我輕輕開口問道:“那在綠城呢,這個下了雨的夜晚,我們算是什麼關係?”
丁格望着我,眼眸輕輕轉動着,而在那波光隨之流動中,我看到那光芒越發的旺盛,就像是黑夜裡忽然綻放的月光花,皎潔萬里。
這時,丁格輕輕踮起腳尖,吻在了我的脣上。
她閉上了眼睛。
我伸手將窗簾拉上。
寂靜的房間內,只剩下窗戶處傳來的砰砰砰砰的聲響,不知疲憊的敲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