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池鎧深吸了一口氣, 狠狠地閉了閉眼睛,他太陽穴突突跳,手上青筋暴起, 情緒激烈波動着, 隨時都要爆發, 然而理智拉扯着他讓他想起面前還坐着一個人, 他又努力壓抑着身上的怒氣。

他那時, 說的只是氣話,當時太生氣了就有些口不擇言。

男人突然厲聲呵斥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活像一尊煞神,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 氣勢壓迫得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生你氣做什麼, 有什麼值得生氣的?”池鎧的話聽不出情緒。

沈熙發了一會兒怔, 視線落在池鎧身上,盯着他, 喃喃道:“你剛纔吼我。”

以前都沒這麼吼過他的。

“我沒吼你,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說,話裡帶着涼薄。

沈熙就被他震住了,抿了抿脣,神情恍惚着縮回沙發上, 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沈熙, 看來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還是隻會用激將法, 怎麼, 你現在還是想死?”池鎧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目光冰涼, 說出的話卻刻薄難聽,“你要是實在想,我教你啊,我不僅可以救人,也可以教你怎樣才能死得痛快,你要是想,我也可以幫你。”

“你的醫/德呢?”沈熙不可思議。

“在你這兒沒有,你又不是病人。”

他說完,又笑了笑,眉宇間充斥着暴戾,他是個混賬,一直都是,忍得夠久了,已經不想忍了。

每個人心中,其實都有一把鋒利又尖銳的刀,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

只是那時候,他們根本無從考慮那麼多,只是迫切地希望着把心裡的那股鬱氣以及悲憤給發泄出來。只是很多時候,等他們發泄完了,一切卻已成定局,再不復當初模樣。

“你出去。”沈熙猛地擡頭,抖着手指着門口,顫抖着聲音,真的被氣得有些狠了。

剛生起的小開心早沒了,媽的還暖個鬼,他現在心一片哇涼哇涼的。

什麼前男友,可去他的吧。

沒得愛了。

“這就受不了了?我想我說的應該比你說的那些話好聽很多才是。”男人的眼眸黑沉沉的,裡頭醞釀着風暴,不知何時就會猛地降臨。

沈熙喘着氣,臉色灰敗,瞪着他就是不吭聲。

“別瞪了,眼白都要出來了,還是說想表演死魚眼給我看。”男人挑高眉頭,輕嗤。

這人就是故意來嘲諷他的吧,是吧。不然怎麼說出的話跟炮仗似的,哪兒都帶着刺兒與□□味。

真的好氣啊,沈熙喝了酒,哪裡還管自己要不要追回人的事,他就是委屈,磨着牙,眼都給氣紅了。

“你走!”沈熙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咬牙切齒地推搡着人。

他又不是非要他不可,憑什麼要讓他這麼羞辱他。又不只是他的錯,他也很難受的。

池鎧盯着他臉上砸落的眼淚,一時間愣住了。他有些無措地呆愣在原地,他只是太生氣了,其實並沒有想惹哭他的。

池鎧擡起手:“別哭了。”

沈熙躲開:“我沒哭,你給我走。”

“蛋糕還沒吃,走什麼,不是你叫我來的?”池鎧一改之前的暴戾,人已經冷靜下來了,態度甚至比前幾次見到還要好。

他邊說着,把人摁回沙發裡,慢條斯理地打開蛋糕,是個抹茶蛋糕,上面還放了芒果,他插上蠟燭,“要我說,你要是真心想我走,就該拿把掃帚把我轟出去,那樣纔有說服力。”

沈熙冷哼一聲:“別以爲說兩句好聽的我就不生氣了。我就是太累了沒力氣,你才能繼續在這兒。”

池鎧拆穿他:“進小區和上樓是怎麼上的,那麼長的路都走了,還怕這幾步,撒謊。”

“你還真是愛撒謊,難道是撒謊精成人麼?”他說完,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沈熙被他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也不知他在笑個什麼,這個人就是個神經病,一會兒像個炮/彈一會兒又陰陽怪氣的,像個人格分裂。

他繼續瞪他,就是不吭聲。他都懷疑自己其實是不是隻有三歲而池鎧只有四歲了,不然怎麼這麼幼稚?!他回憶進屋後兩人的一系列表現,越覺得兩人智商應該有問題,畢竟太幼稚了,感覺書都白讀了。

“彆氣了,氣都要喘不勻了。”池鎧說着,就坐到他身邊給他拍後背,幫他順氣。

沈熙一邊喘氣一邊想,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他是被誰氣的???

嘴裡卻說:“明明就是你兇我的。”

有點小委屈,又不敢明目張膽,還偷偷瞄了一眼男人,對上男人宛如實質的目光時,倏地又收回去了。

心虛得厲害,也不知這人有沒有看破他要裝可憐的小心思。

池鎧闔眸,沒什麼情緒起伏地應了一個字:“嗯。”簡直不能更加言簡意賅。

嗯是幾個意思?

兇還是不兇?

沈熙就賭氣,耷拉着眼皮,氣息懨懨地:“不想吃了,吃過了。”他現在沒胃口,本來就半飽着,只是現在被池鎧給氣飽了。

“真不吃?”池鎧把蛋糕放下,看着他,

沈熙搖頭,態度很堅決:“不吃。”

“行,不吃就不吃吧。”池鎧說,也不勉強他,然後站起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不過我還沒有吃東西,你家有吃的嗎?”

沈熙蹙眉:“你還沒吃?”

“沒有。”他搖了搖頭。

沈熙就小聲嘀咕:“還在說我喝酒傷身,餓肚子還不是一樣傷身,都是傷胃傷脾,就只會說我,你這是雙標……”

池鎧頓了頓,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沈熙被他看得一個哆嗦,撇了撇嘴,不敢再嘟囔了,池鎧又說:“要不我去下面給你吃?”

沈熙瞬間就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都跳起來,不可置信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流氓?!”

“瞎想什麼,我說的是長壽麪。”池鎧把人按下來,語氣略帶責怪又帶着一絲說不明的意味,沈熙這人是真的黃,平時也主動,就是沒經驗,他是口嗨的那種,他後來算是體驗到了,“你怎麼滿腦子黃色廢料,難道是裝了小黃車,一邊開一邊漏黃色廢料?”

“……”操!

沈熙聞言漲紅了臉,氣得趕人:“沒有。你去冰箱看吧,有什麼我也不知道。”他這兩天都吃的外賣或者直接在外面解決了,前幾天陸禹澄買的菜好像還有些剩的,都塞進冰箱裡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池鎧就去廚房,發現冰箱裡還真有挺多菜的,就出來問沈熙要做什麼菜,然後,在轉身的瞬間就頓住了——

那個口口聲聲說不吃蛋糕的人,正在埋頭一口一口吃着他買來的蛋糕,那專注的動作,彷彿正在吃着什麼美味。

真是口是心非。

他嘴角微微上揚,到底是沒出去,很快就轉過身,當做沒看到。他怕他一出去他就不吃了,沈熙這人真的會說到做到。

池鎧廚藝好,不過一個小時,就做了四菜一湯,裡脊肉,糖醋排骨,香菇燉雞,還有一道蒜蓉菜心,湯是絲瓜蛋花湯,清甜而不油膩,沒有煮米飯,池鎧做了兩碗麪條,沈熙那碗上還多放了一個荷包蛋,就充當長壽麪了。

沈熙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裡滿是探究與喑羨,也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你廚藝真好。”

池鎧很謙虛:“你嚐了再說。”

他語氣淡淡地催促着,都不知道他的眼裡是帶着殷切的期盼的。

沈熙就嚐了一下,眼睛一亮,不得不說,廚藝是真心好,和陸禹澄不相上下。

“好吃。”沈熙說着就笑了起來,雙眼彎彎的,“你廚藝那麼好,以後誰跟你在一起就有福了。”

“是麼。”池鎧聞言撩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客廳裡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頓時就沒了。沈熙被他那一眼看的心裡難受,摸出煙就要拿打火機。

“把煙扔了。”池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很冷,“飯桌上抽什麼煙。”

沈熙就咯咯笑,斜眼瞅他,到底是沒點燃:“這算什麼,牀上不都抽,還事後一根菸賽過活神仙呢。”

喂煙這事他們沒少做,不過今日不同往日了。

池鎧啪的一聲把筷子放在桌子上,陰沉着臉,一臉陰晴不定地望着他。

這人,他媽的還是一樣欠教訓。

好歹吃完了飯,一個晚上吵了兩架,身心疲憊的,都不想扯這些了。池鎧也沒有再停留的意思,蛋糕吃了飯吃了就起身告辭。

沈熙把他送到門口:“你就沒什麼說的?”

“沒有。”

“真的沒有?”沈熙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哪怕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那麼明亮澄澈,讓他心下輕輕顫動。

鬼使神差地他就揉了一把他的頭,又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猛地收回手插在兜裡。沈熙跟他不一樣,頭髮有些長,沒有打發蠟,手下的觸感柔軟。哪裡像他,剪着板寸,看起來像三十多的男人……還真有點老男人的樣子。

以後還是不剪板寸了。

“生日快樂。”要關上門時,他突然說,半闔着眸子,側臉看起來竟然有些溫柔。

沈熙就紅了眼眶,看了他一眼,撇開臉,聲音沙啞:“謝謝呀,我很高興!”

他其實想問他後來爲什麼又來了,不是說沒時間麼。不過來都來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覺得他又可以了,前男友算什麼,遲早有一天會變成現男友的!

臨近十二點時,沈熙終於收到了遠在國外的沈雨的信息,他盯着這條信息看了半晌,終於無聲地笑了起來。

信息上只有幾個字,這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主動聯繫他這個親哥,說實話,有些難受,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種種情緒糅雜在一起,化作一聲嘆息——

【哥哥,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