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的走向,通向着林子的深處。
按照于思誠的說法,這裡不像是強震源頭,海嘯不會來得特別快。
藉着月光,顧濤等人沿路走去,走了有一個多小時,小路依舊延綿不斷。
“你沒事吧?”顧濤停下腳步,等掉隊的蕭雅跟上。
高跟鞋在這種草地上走很難受,加上之前下過一陣雨,鞋跟會不時凹進土裡。
蕭雅搖搖頭,散落在肩頭的散發也跟着搖動,她垂下眉毛,用一種頗爲勉強的語氣說道:“濤哥,你們先走吧,我歇一歇。”
蕭雅把腳從高跟鞋裡拿出來,半蹲在地上揉着腳踝。
顧濤走到她的身旁俯下身子,撥開她的手。
雪白的肌膚上浮現着肉眼可見的紅腫,腳踝內側被高跟鞋邊卡出一道深深的紅印。
其他人也都停了下來。
“濤哥……別看了,我沒事,你們先走吧。”
她重新穿好鞋,踉踉蹌蹌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慎重擡腳,緩緩落腳。
即便如此,蕭雅還是會將鞋踩入溼潤的土中,鞋跟偶爾還會踩飛石子。
在衆人的注目下,蕭雅更加緊張,幾乎每次落腳都會輕輕地崴一下。
秦雪看着蕭雅,感同身受,她的腳傷也沒有好利索,不時地隱隱作痛。
“別逞強了,我揹你。”顧濤拉住蕭雅的胳膊,不再讓她往前走。
“不用了濤哥,我自己能走。”蕭雅拒絕了顧濤的好意。
就算顧濤沒有受傷,蕭雅也不會讓顧濤來揹着自己,不是怕他趁機揩油,只是她向來不喜歡去麻煩別人。
遇到顧濤之後,她始終覺得自己就是個拖油瓶子。
顧濤見蕭雅態度堅決,沒再說什麼,將自己的鞋脫下來:“不嫌棄的話穿上快點走。”
蕭雅愣了一下,趕忙搖頭:“不嫌棄,那濤哥你怎麼辦?”
“我皮糙肉厚,扎不透我。”
蕭雅換好鞋後,將原來的高跟鞋拿在手中。
顧濤的鞋比她的腳大三四號,蕭雅將鞋帶綁得緊緊的,走起路來還是會往前滑,但總比高跟鞋要舒適。
不知不覺中,顧濤等人發覺走的路已經成緩坡,地勢變高,這似乎是通往山上的路。
顧濤懸着的心放了下去。
從這裡朝他們來的方向望去,仍然可以看到發生火災的地方冒出的滾滾濃煙。
火勢沒有蔓延,也沒有減弱的跡象。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悶響,不知是不是錯覺,顧濤感到腳下的大地爲之一振,隱約中,他透過林子,看到了一堵暗牆。
“海嘯來了。”于思誠說道,“抓緊時間,能往遠走就往遠走!”
秦雪和蕭雅都面露難色,此時的她們嘴脣乾癟,渴得都爆了皮。
出發到現在,她們走了快兩個小時了,天邊也漸漸泛起魚肚白。
“哥,要不就在這吧,我有些走不動了。”
于思彤將包解開,取出她們之前喝過的水,遞給她們。
顧濤特意跟她叮囑過,水和食物要嚴格控量,每個人一天只有一瓶水。
“這也走出差不多十里地了,海嘯這麼晚纔來,強震源肯定離這裡好遠。”于思彤並非替秦雪和蕭雅說情,她也很疲憊。
“隊長~”于思彤見她哥沒做表態,就去找顧濤。
“我不太懂,這方面你們兩個是行家,讓你哥決定吧。”顧濤說道。
“你纔是隊長好吧,我哥他也得聽你的。”
顧濤笑了笑,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在這荒郊野嶺的,雙方剛見面不久,素不相識,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把自身的安危完全託付給對方。
所謂的隊長,在顧濤看來並沒有什麼價值。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互相依持,共攤風險罷了。
顧濤還沒有自大到,認爲自己的可以一句話就掌控他們的行動和認知。
至少就目前來說,秦雪和蕭雅都走不動了,他不會丟下她們不管,葉青青的失蹤讓他備受心靈上的煎熬。
顧濤坐到離她們不遠處的地上,擡頭瞅着于思彤,說道:“你聽你哥的話吧,我陪她們兩個在這歇一會兒。”
聽到顧濤這麼說,原本心裡不安的蕭雅,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
“我不管了,反正我也累了。”
說着,于思彤一屁股坐到地上,乾脆利落,皺着鼻子衝着于思誠吐了吐舌頭。
衆意如此,于思誠也就沒再堅持勸他們繼續走,憂心忡忡地望着海嘯趕來的方向。
于思誠想了想她說的話,這裡離海邊也至少有十多裡地,中小規模的海嘯不會波及這麼遠的,更何況還有林子做阻礙。
但願是杞人憂天吧。
于思誠沒說話,又往前繼續走了一兩百米。
于思彤心裡咯噔一下子,警覺地挺直了腰板,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喊道:“哥你幹啥去!”
“我在上面幫你們看着點,情況不妙就下來喊你們。”
“哥你最好了!”于思彤笑逐顏開。
顧濤坐在坡上,頗有一番“敵軍圍困千萬重,我自巍然不動”的氣魄。
並不是說顧濤不怕死,而是在他看到蕭雅不願意拖累自己的時候,有種玄妙的感覺一閃而過,而偏偏就是這一剎那,讓顧濤意識到,這世上還有着對他來說,分量比肩生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