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只能看到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司徒晉心中一震,會是她嗎?那個幻景中的女子?搖搖頭又覺得不太可能。
冷傾心心內千迴百轉,暗潮洶涌,眼眸中卻一片平靜:“如果天月皇相信本門主,本門主會派人去尋找上官纖心的下落,不出三日就會有你要的消息。”
“你確定?”司徒晉沒想到這個女子倒很是聰明,知道什麼叫以退爲進。
“是,本門主答應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話沒說完,頓覺一陣陣巨痛從心口處蔓延至全身,她柔弱的身子斜倚在牆邊,一隻手緊緊抓着胸口,蒼白的臉轉瞬煞白,又逐漸變成青黑色,面具下絕美的小臉痛苦的扭曲成一團,不一刻間,全身冷汗直流,心內冷笑,原來今日噬心的又要發作了,眼光看向猶在黑暗中彷彿看戲般一動不動的司徒晉,緊緊咬着呀,嘴脣上滲出斑斑血跡,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用下全身的力氣不讓自己疼痛出聲,在敵人面前示弱,向來就不是她的性格?
看到她拼命忍耐的韌勁,司徒晉突然莫名的煩躁,噬心發作時痛苦不堪,冰火兩重天,她居然一言不發,難道她想就這樣痛苦而死嗎?就在冷傾心快要昏死過去之際,司徒晉終於挪動腳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掌向她施放些靈力。
片刻之後,噬骨的痛楚漸漸退去,冷傾心睜開雙眼,便望上一雙亮如繁星的冰冷雙眸,漆黑的眼底涌現的是--疼惜?她自嘲的笑笑,自己與他只是個陌生人罷了,何來疼惜只說。
“你笑什麼?”司徒晉半蹲在她面前,明亮的月光下,英俊的面部裡竟透露着此許關心。
“天月皇還真是多情,你對上官心懷着怎麼樣的心思,純粹利用還是心有不捨,如若是前者倒還罷了,若是後者,滅她上官家滿門,還期待她會繼續和你在一起,不知是你的悲哀還是她的悲哀?而今,天月皇看着本門主的眼中竟充滿着憐惜?天月皇連本門主的樣子都沒見過,莫不是就動心了?”冷傾心眼眸中的嘲諷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你……”司徒晉冷意乍現,冰冷的雙眸透出陣陣殺意,一雙剛勁有力的大手毫不猶豫的鉗住她細細的脖頸,彷彿只要稍稍用力,眼前虛弱的人就立刻像枝頭上的玫瑰花朵,雖然渾身帶刺,也能被輕易地從枝頭上採下,任他丟棄在風裡。
窒息的感覺再一次襲來,冷傾心不屑反抗,任她這樣掐着自己,嘴角輕蔑的笑意蔓延,秋水般澄淨的雙眸清冷的望着他,一言不發。
要殺她,剛纔又何必救她?他眼神中只有被譏諷後的憤怒,司徒晉見她目光從容,面具下看不出任何表情,神遊於天外,彷彿他在她面前好似不存在般,心中火氣更甚,不覺手中又加重幾分力道,就是剛纔也不見她臉上有絲毫動容,難道,她就不怕死嗎?
“咳咳……”冷傾心快要暈厥過去時,只覺脖子一鬆,胸中
頓時舒暢,他竟放開了她。
“三日之後,朕來帶走上官纖心,否則別怪朕不客氣,記住,沒人可以逃得過朕的手心。”司徒晉冷冷拋下一句話,轉身隱沒在黑暗中。
“主子,都兩天了,您就吃點東西吧,影公子看到您這個樣子,也會心疼的”侍女小紅端着剛煮好的蓮子羹,紅了眼眶,沙啞着聲音勸道,他們一慣冰冷無情的門主,就一直守在這裡,整個人像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都兩天沒閤眼了。
冷傾心目不轉睛的看着牀上昏迷的人,一刻也不捨得移開眼,彷彿只要她一動,那蒼白的幾近透明的人就會消失了似的。
她彷彿沒聽見般,自顧道:“夫君該吃藥了吧,去把藥端過來。”
小紅噗通一聲跪下來,哭道:“主子,您別這麼折磨自己了,影公子,公子剛剛纔吃過藥,還是您親自喂下去的。”
“是嗎?”冷傾心苦澀一笑,蒼白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伸手理了理冷傾影散落在枕上的頭髮,對着牀上的人溫柔道:“原來影吃過藥啦,你看,娘子都忘了。”
夜色降臨,月華如水,兀自照耀人間,絲毫不因爲屋內人的痛苦而黯淡一份光輝,冷傾影兩天來沒有醒轉的跡象,倒是渾身滾燙髮起了高燒,此刻的他靜靜地躺在那裡,好像隨時會離去一樣,冷傾心兩日來不眠不休,她連孩子也沒顧得上去看過,時刻守在旁邊,唯恐一個不慎,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明明是施以幻術了,爲什麼還是不見好轉?
冷傾影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熟睡了一般,絕美的臉上沒有平日裡癡傻的笑容,淡淡的眉毛如遠山清淺悠長,湖水般清澈的眼睛輕輕閉着,濃密的長睫毛蝶翼般微微顫動,刀削般挺立的鼻樑,輕輕抿在一起的薄脣,潑墨般的頭髮隨意的散在枕上,清逸俊朗,飄逸若仙。
她坐在牀沿,輕輕握着他修長白皙的手,清冷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影,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你不用怕,娘子在這裡陪你,一直陪着你。”
“你說要保護娘子的,你做到了,可是,你卻躺在這裡讓娘子傷心,當時你怎麼那麼傻,爲什麼要撲過來呢?你就沒想過自己嗎?”
眼淚無聲的劃過臉龐,一顆顆如晶瑩的珍珠,低落在他的手背上,可惜牀上的人依然靜靜地睡着,任那清淚如溪流般細細趟過指尖。
“我是一縷來自異世的孤魂,沒有喝孟婆湯,也沒有過奈何橋,或許只是無意間在三生石畔見過你傲然獨立的清影,便循着蹤跡來到了你面前,如果你知道,你還會捨命來救我嗎?”
“我們第一次相遇,是我代替上官纖心來傷你,那天你還記得嗎,你一襲白衣,帶着我在桃林裡飛,桃花爭豔,卻不及你絕世風姿半分,那一刻,我覺得耳邊吹過的風很暖,風中的花很香。”
“其
實,那時,我就想告訴你,我不是上官纖心,我是冷傾心,無情無心的幻影殺手冷傾心。”
窗外夜色深沉,月華如水,透過窗櫺的縫隙斜射在獨自陷入回憶裡的人,暈黃的燈影下,幽幽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房間裡。
“可是現在的我,卻無法在無情無心,只因爲你,影,知道我爲什麼給你取名冷傾影嗎,心(形)影相隨!就是爲了讓你永遠記住我,永遠和我在一起啊!還記得那天晚上我的話嗎,你不是說最喜歡娘子的嗎,你用生命守護的娘子,你捨得離開我嗎,要是不願意,你醒過來,醒過來吧。”她輕輕俯下身,佈滿淚痕的臉埋在他的頸窩裡,在他耳邊喃喃傾訴:“影,你不要走,……”。
冷傾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當她在睜開眼,發現清晨的曙光已照進山谷,顯然昨夜她是力竭後倒臥在他身旁睡着了。
先摸摸他的額頭,發現熱度已經消散了。還來不及釋然,冷傾影一聲聲飽含痛楚的聲音則讓她心都碎了。
她無限溫柔地在他耳畔低語“影,不要怕,沒事了,你安全了,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別怕……”輕觸他胸膛的手被他緊握住,他像個即將溺斃的人緊抓住最後的希望。
他的舉動,令她油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影,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這次沒有人會把我們在分開,沒有人可以。”
他緊攏的眉頭放鬆了下來,微微扯動了脣角,似乎是個微弱的安心微笑。一波波的痛苦像潮水般吞沒了他,他和它們對抗着,但沒有用,它們愈來愈強,愈來愈無法忍受,熱,火燒似的熱。他蠕動着,想逃脫這無邊際的痛,然而全身卻像灌鉛似地沉重。
突地,有一雙冰涼的小手撫摸着他,減輕了他的炙熱和疼楚,他還聞到一抹淡淡的桃花的香味……他知道是一個女人,他很熟悉的女人……可是他的腦袋像被層層禁錮住了,想不起來那香味是屬於誰……她的聲音好輕、好柔,撫慰着他的恐懼。可是她聽起來如此悲傷,他可以感到水珠滴在他臉頰。她在哭。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在哭.
不、不可能會是她,她不會在這裡,他掙扎着,他要衝破那層層迷霧……
“娘子……娘子……”他喊了出來,聲音卻有如火燒般粗嘎細小。
她從夢中醒來,眼角猶帶着昨夜的淚痕,擡眼便望進了一雙清澈幽深的雙眸,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見她醒了,絕美的臉上如花般綻放:“娘子。”
冷傾心已經不再驚怕,因爲他的熱度終於退了。
他雖然一直睡睡醒醒的,但他的肌膚已明顯地由慘白變爲紅潤,氣息也恢復平順。
看來生死術是成功了。他的命是保住了,不過,冷傾心心裡也做好了另一個決定,她不能在和他這樣下去了,他完全康復的那天,就是她和他永遠的離別之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