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峰位於神州東南,三月,正是春暖花開鳥飛草長的好季節。
由於今天是太一道招收弟子的正日子,柔兒甚至連車都沒找到,只能苦着小臉跟在高歡和石遠身後。以她的武道修爲,走十幾裡的山路還算不上什麼。可她跟着林珂卻是從來腳不沾地的,這般步行實在是不適應。
幾千年的時間,從天極城到天極峰的路都不知道鋪了多少次。厚重的青石板鋪成的光潔大道,直通山頂。
乘車的,騎馬的,步行的,一長串的人龍,似乎能一直連接到遠方的天極山上。熱鬧的近乎擁擠的人羣,讓高歡油然想起了前世假期去名勝古蹟旅遊時的場景,入目所及,都是人影,大家熱熱鬧鬧一起走了一圈,也不知看了什麼。
和愁眉苦臉的柔兒相比,石遠到是左顧右盼、一臉的興奮。高歡則一臉淡然平靜,目視前方,一直沉默不語。
高歡細麻長衣,赤足麻鞋,一看就是身份低微的底層平民。只是高歡明淨超逸的風姿,卻不是這些外物可以掩蓋的。
周圍雖多的是鮮衣怒馬、氣宇不凡的青年,可在某些人眼中,那些不過是凡夫俗子,只是塵世沙石,高歡就是無數沙石中閃亮的珍珠寶玉,哪怕周圍再多沙石,也只能是愈發襯托出高歡的不凡。
走了沒一會,就一個手持拂塵的黃衣老道顛顛的到了高歡身邊,笑嘻嘻道:“這位施主,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是天賦絕倫的奇才……”老道說了一堆好話後,看高歡沒什麼反應,才又道:“太一道是當世第一道宗,的確是好地方。不過卻有個大大的壞處、”
老道說着扯起鬍子,故意停頓了下。高歡對這種賣弄官司的手法早就爛熟,並不理會。到是石遠忍不住問道:“什麼壞處?”
見有人搭話,老道急忙道:“太一道收錄弟子的條件極嚴,而且近年來是太一道也變得墮落腐化,招收弟子成了許多人斂財的手段。若沒有門路,就算是絕世天才,也至多是成爲內門弟子。必須要苦熬三年後,纔有機會轉爲真傳弟子。卻不知之人生這三年何等寶貴,一旦蹉跎浪費,以後就算是用三十年的時間也難以彌補過來。”
說到此處老道話鋒一轉,“老道是流雲,是正陽宗的長老。正陽宗雖然不是四大道宗,卻也是傳承千年的名門正派,在慶州是首屈一指的大宗派。施主若來本宗,立即就能成爲真傳弟子。不是老道吹噓,我宗的天罡純陽劍那是當世第一等的絕學,比之四大道宗也是毫不遜色。”
高歡微微拱手道:“這位道長,多謝你好意。只是我心意已定,只想拜入太一道。”
老道見高歡這麼堅決,很是惋惜。“如果太一道不收你,你就來找我啊,隨時歡迎。”流雲老道說什麼也給高歡留下一張傳訊紙鶴,以便於聯繫。老道其實也清楚,就是太一道這樣的大宗派,高歡這樣的人才也是絕不會放過。
不過,老道也是抱着萬一的希望。太一道現在自恃第一道宗,上上下下都很驕傲狂妄,沒準這個高歡就會因爲什麼原因被刷掉。
十多裡的山路,高歡一共碰上六個要收徒的。而且,開出的條件都很優厚。高歡到沒什麼,把石遠羨慕壞了。來了那麼多人,卻沒有人正眼看他一眼。
因爲人多的緣故,等爬到山腰處太上大殿時,用了快一個時辰。太上大殿金碧輝煌,遠遠的就能看都大殿上的紫金瓦在陽光下閃閃生輝。
這裡是供信徒拜祭,太上大殿闊九間,深七間,修的格外華美巍峨,讓人一見就肅然起敬。
高歡他們沒有進入大殿,就在大殿前的廣場等待。廣場上人頭攢動,也不知站了多少人。其中,大半都是來拜師的各地英才。
柔兒墊着腳四處張望,想找到林珂,早點脫離苦海。只是她個子嬌小,再如何踮腳,也看不到多遠。想着亂哄哄的人羣中找到林珂,更是妄想。
石遠也是四處張望,想看看周圍的情況,又怕走失了找不到高歡,也是急得直打轉。“兄弟,咱們在這傻等着幹什麼,也不知在那招收弟子!”石遠抱怨道。
高歡道:“沒事,前面貼着呢,還沒到時辰,再等一會就有人出來了。”高歡目光銳利,隔着老遠就看到大殿牆壁上貼着一張很大的告示,說明招收弟子的情況。其實,周圍還貼了不少,不過是人太多,看不到而已。
又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太陽已經高掛中天,大殿中才傳出三聲清脆玉磬之聲。那聲音雖不高,卻震人心神。喧鬧如市場般的廣場,頓時一靜。
自偏殿走出十二道童分兩排而立,道童們手裡各自捧着寶劍、琴、蕭、鼓等物。此時,一個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徐徐走了出來,此人臉若滿月,長眉鳳目,三縷長鬚,一身的仙風道骨。
中年道士站在高階上,目光徐徐環顧一週,銳利如神劍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是凜然一寒。中年道人很滿意衆人的反應,開聲道:“貧道玉陽子,負責主持本次招收弟子。一會,所有想拜師的人去領號牌,然後繼續上山,在山頂太一聖皇殿前集合。”
說完話,玉陽子拂塵一擺,人就轉回了偏殿。這個時候,大殿中走出來數十道士,人人拿着大筐,裡面還有裝滿了竹製的號牌。
“轟……”人羣就像炸了鍋一般,蜂擁而上,唯恐落後。
石遠一挽袖子,就想衝上去。高歡一把拽住,“別慌,人這麼多,咱們等等。”
道士們並不分發號牌,而是把大筐衝着下面一揚,嘩啦啦,千百號牌就飛的漫天都是。高歡他們站着沒動,反而撈了兩塊號牌。
石遠咧着嘴大笑,開心的不行。“讓你們去搶,擠死你們……”
出了太上殿,高歡等人順着鑿好的臺階一路向上。太一道經營天極峰數千年,就是登山的石階都十分氣派,高半尺,長有丈半,一階階的向上蜿蜒而去,直通山頂。
在路上,又不知有多少心急的人匆匆施展輕功、法術從高歡他們身邊極速掠過。
過了半山腰,山上的風逐漸清冷起來,霧氣多了起來。淡淡的白霧,似乎還帶着幾分清爽的溼意。剛開始還讓人心神舒爽,可走的時間長了,那白霧越來越濃,水汽越來越重,石遠和柔兒都是衣衫半溼,渾身發冷,走起路也越來越慢,甚至開始喘起粗氣來。
高歡望着前方雲霧中的山路,知道考驗已經開始了。整座山都籠罩在法陣之中,無形的元氣壓迫着每個人。別說石遠、柔兒這種二階的武者,就是能感應元氣的三階、四階武者,要在法陣的壓迫下登山,那也是極爲困難的。
而且,你的修爲越強,面對的壓力也就越大。這不止是身體上的,還有在神念、神魂的壓迫,同樣會讓人覺得沮喪、失落甚至是痛苦。
想在法陣的控制下爬到山頂,是非常非常困難的。只是這一關,就應該能刷掉九成九的人。
這個時候,才能看出石遠和柔兒都十分的堅韌,居然挺了這麼久,還都能勉強跟上腳步。柔兒已經是凍的小臉發青,還是一言不發的緊緊跟着。
高歡修爲比他們兩個是高百倍,可承受的壓力也要大百倍。高歡畢竟是修煉的金剛五相輪,身體上承受的壓力到不算什麼。真正的危險的是心靈上壓力。
茫茫白霧,看起來無奇,可在陣法催動下,無形的元氣演化,有魔音入腦,又幻象侵神。高歡走到這裡,視覺和聽覺已經被陣法壓制住。
所以還知道石遠和柔兒的情況,都是靠神唸的感應。雖說如此,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卻如同遠在天涯。高歡就像陷入了一個噩夢,神智雖然清醒,身體卻似乎被剝離出去,難以控制。
那種空蕩蕩虛無的感覺,高歡縱然有萬鈞神力,精妙法相,也無從施展。
面對神魂上的恐怖壓力,高歡的心神卻越來越清明。前幾天第一次看丹書時,高歡斬破心障,心神更加凝鍊的同時,更多了完滿自在。
此時,外界元氣變化再微妙,卻無法動搖高歡的本心。這條登山路,高歡走的雖不快,卻沒有停滯,沒有遲疑,一步步向前。
在太一聖皇殿上,六位道者正坐在香案前閉目而坐,全心推動法陣。在大殿前有一面巨大水鏡,不停輪轉顯示這登山者的情況。
羽衣星冠的玉陽子手持拂塵,正笑吟吟的陪在一位身穿金黃龍袍的挺拔青年旁邊。“八王爺,有此水月幻鏡,方圓百里內蚊蟲可辨。”
就在這時,幻鏡上閃過高歡攜帶着石遠和柔兒的景象。站在金黃龍袍青年旁邊的王通突然道:“就是他、高歡!”
八王爺微微掃了眼,意味難明的輕嘆口氣,“一介村夫……”
玉陽子微微笑道:“這種人也來拜師,豈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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