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襄君和朔國大夫們以爲李丘來援和司馬耿臼、客卿範艾聯手對敵展雄,朔國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但誰成想客卿範艾卻是爲保自己性命棄朔國而去逃走了,讓他們好不容易見到的希望再次破滅。
之後數日,先後傳來遷移出國的國民,被附近其他諸侯國擋在國界外不予收留,和雖成功在他國找到刺客組織,可遲遲無刺客接下委託的消息。
接連打擊讓朔國君臣幾乎喪失所有鬥志一蹶不振,陷入絕望中。
數日之後,赤火盜即將在這一天攻打朔國。
朔國邊境,北朔關。
冷風呼嘯,一片蒼涼,一座城牆盡皆被鐵水澆築過的青黑色城池,如一隻沉默巨獸趴伏在大地之上,用身軀守護着城中的百姓。
關前,十數萬披甲執銳的軍士,神色肅殺。
平襄君內穿甲冑,外披冕服,腰間佩劍,神色肅穆,不同於平常的溫和寬厚,充滿國君威儀,站在青銅戰車之上,目光銳利巡視着軍隊。
“軍士們,關後就是我們的父母妻子和兒女,我們絕不能讓赤火盜踏過被朔國,去踐踏我們的國土,屠殺我們的父母,擄掠我們的妻兒!
今日寡人同你們一樣,誓死守衛北朔關,關在人在,關破人亡!”
平襄君猛地抽出腰間長劍,斜指於天,激憤大喝道。
“誓死守衛北朔關!”“關在人在,關破人亡!”
十數萬軍士熱血沸騰,慷慨激昂,一同大喝,聲音直衝九霄,震散雲氣,轟傳數裡!
雖然對於這一戰的結果,平襄君等人已近乎絕望,但讓他們不作抵抗,任由自己妻兒被擄掠,也是不可能的!
巡視完十數萬大軍,平襄君所在的青銅戰車停在大軍重重保護之後,豎立起幾丈高的王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十數萬軍士開始舉盾列陣,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赤火盜。
平襄君手扶佩劍,神色苦澀,轉身對同樣站在戰車之上的李丘道。
“先生,寡人知道您乃大義之人,不懼危險來相助我們朔國,只是由於範艾那個貪生怕死之徒的逃走,這一戰已是勝機渺茫。”
“寡人是朔國國君,這些軍士都是我們朔國人,捍衛朔國與國共存亡是理所應當,但先生您不是。”
“如果一會有危險,您大可以駕雲離去,莫要因爲我們朔國誤了性命。”
一開始他想用朔國百姓的感激,留住李丘使他不好意思離去,那是因爲他看到了抵擋展雄和赤火盜,使朔國渡過此次劫難的一絲希望。
可隨着範艾逃走希望破滅,抵擋展雄和赤火盜幾乎成了不可能,朔國恐怕在劫難逃。
這種情況再讓李丘留下,也沒有什麼意義,反倒白白誤了李丘的性命。
對於李丘他十分佩服,在這個世道張嘴閉嘴空談大義或者拿着大義當幌子來達成自己目的的人很多。
真正堅守大義,甚至不畏艱險去爲維護大義而行動的人,寥寥無幾!
這樣的人若能活下去,於天下都是一件有益的事。
他不知李丘至多活了多少年歲,但見其沒有出現衰老之相,應該還比較年輕,多半能突破到法相期。
起碼日後整個北方再有類似之事發生,李丘都有能力出手阻止。
朔國今日雖然危險了,但李丘若活下去,或許能使今日朔國之事不再重演。
想及此處,平襄君目光誠摯,展開袍袖,雙手復攏胸前,躬身對李丘鄭重一禮。
這對於天下諸侯、一國國君來說,已堪稱是大禮!
“朔候這是何意?”
李丘目光微動。
平襄君神色哀傷道。
“先生,寡人想要拜託您一件事,請您務必要答應。”
“這件事,不但是爲了我們朔國,也是爲了天下。”
“先生您想必日後必定能夠突破到法相期,請您在日後實力大進後,誅殺展雄滅盡赤火盜,一是爲了我們朔國報仇,二是爲了不要讓再有諸侯國遭到和我們朔國一樣的劫難!”
“若一會遇到危險,請您速速離開,保留有用之身。”
李丘明白,平襄君是想讓他答應這件事,好一會讓他離開。
他點了點頭。
“一會如果遇到危險,我會離開的。如果你們朔國滅亡了,我也會在日後爲你們報仇。”
當然如果不遇到危險,他自然不用離開,如果朔國沒有滅亡,他自然也不用爲朔國報仇。
“寡人替朔國替天下,謝謝先生。”
大地震動,地上的石子開始跳動,千軍萬馬之聲從遠處傳來。
朔國軍士齊齊心神一緊,手心沁出些許汗水,緊握住手中兵器和盾牌,目光凝重看向遠方。
戰車上,李丘和平襄君也轉頭向遠處看去。
遠處,首先出現的是一輛輛猙獰的戰車,之後是手持長戈、長矛的步卒。
大軍之中,一杆數丈高的旗幟,上面繡着一團赤紅火焰隨風飄揚,自遠處看去栩栩如生就像正在飄搖燃燒一樣。
同樣的青銅戰車,戰車上除了駕馭戰車和護衛戰車的甲士外,屬一個頭發飛舞,身形魁梧,猿臂蜂腰,面色發赤,猶如魔神的中年大漢,最爲矚目!
他身上穿着戰甲,手持長戟,兩者皆閃爍着幽青之色,如一座山嶽般挺立在那裡,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可撼動無法抵擋的恐怖氣勢,目光極富侵掠性向朔國大軍看來。
展雄,赤火盜首領!
李丘目光微動。
赤火盜兵器盔甲統一行軍有序,基本已稱不上是胡亂湊到一起的盜匪,而是一支真正的軍隊。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展雄此人頗有野心,不甘心只做一羣盜匪的首領,再結合關於他傳言。
或許若叫展雄和赤火盜一直髮展下去,不斷掠奪人口增強實力,赤火盜可能真的早晚會變爲雄踞一方的赤火國,展雄也就搖身一變脫離盜寇成爲一國國君!
“只可惜展雄和他的赤火盜沒有以後了……!”
李丘神色淡然,眼底卻閃過一道攝人冷芒。
赤火盜只有差不多十萬大軍,相較於朔國的十數萬少很多,但朔國十數萬軍士有的依舊在恐懼和害怕。
因爲單單是展雄一個人,就足以殺光他們,何況又多上十萬大軍。
“殺!”
赤火盜中傳出一聲爆喝。
一個長相兇惡的大漢揮舞手中長鉞(悅)躍下戰車,蹬裂大地展現出驚人速度一馬當先向朔國軍陣衝來,看其模樣竟要以一人之力衝擊朔國軍陣!
放在平常世界一人衝擊軍陣屬於活得不耐煩了,但放在這個有超凡修行體系的世界,一個人若實力夠強,莫說衝擊軍陣就是一人屠殺一國也不是什麼難事!
伍桀,身負五虺之力的虺級煉體者,赤火盜中除了展雄外的最強者!
赤火盜中的人原來不是盜匪就是奴隸,真正的強者很少,所以除了展雄外,只是一個五虺之力的煉體者,就足以稱最強了。
這也是爲何平襄君和朔國大夫商議時,首先想不惜一切代價解決展雄或者和展雄同歸於盡,絲毫不考慮展雄手下的人。
因爲展雄手下根本沒有什麼十分厲害的強者。
赤火盜能讓弱小的諸侯國聞風喪膽的原因,歸根結底只在展雄一人身上,若沒有展雄任何一個諸侯國差不多都能剿滅赤火盜。
砰!
朔國軍陣中,也忽的躍出一人身穿盔甲手持長矛,勇武不凡,化爲一道殘影向伍桀殺去。
朔國大將軍孫皓,身負六虺之力的煉體者。
伍桀這般實力的煉體者,若進入軍陣中對於尋常軍士,就是一場屠殺。
戰場上一般都有同層次強者上前將其攔下,兩人單獨交手。
鐺!
兩道身影掠過百餘丈,轟然碰撞在一起,金鐵之音震耳欲聾,腳下方圓數丈大地崩裂塌陷,氣浪向四周席捲而去!
兩人化爲兩道殘影飛速碰撞,兵器一記記交擊有如雷鳴,力道震盪長空!
孫皓手持長矛,猶如電光般刺出迅疾無比,伍桀揮舞長鉞艱難的將其攻勢擋下。
長鉞這種兵器類似於斧頭,適合大開大合、勢大力沉的攻擊不適合抵擋,再加上孫皓力量偏偏又在使長鉞的伍桀之上,轉瞬間短短十數招內就將伍桀逼入下風,大爲振奮朔國一方的士氣!
但就在這時,赤火盜大軍逼近,展雄站在青銅戰車上,目光冷厲看着和伍桀交手的孫皓,猛地伸出手。
一旁甲士,立刻恭敬的遞上一柄長矛。
展雄接過長矛,遙遙鎖定孫皓,猛地擲出!
長矛化爲一道青色閃電,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撕裂長空,向孫皓兇狠襲去!
“小心!”
朔國軍陣中,耿臼臉色劇變,大聲提醒道。
但終是晚了一步。
孫皓心中一驚,轉頭向尖嘯傳來方向看去,幾乎同時長矛狠狠貫穿了他的胸口,穿胸而過又飛過百丈,射入朔國軍陣之中。
一面面盾牌猶如紙糊被去勢不止的長矛貫穿!近百甲士被直接殺死!
胸口多出一個恐怖血洞,孫皓感到一股鑽心劇痛,不由手持長矛僵在原地。
伍桀臉上露出一抹獰笑,彷彿早有預料揮動手中長鉞斬出!
唰!
孫皓頭顱被斬下,飛出數丈落到地上滾出好遠。
無頭屍體脖頸處血如泉涌,僵直的倒了下去。
“卑鄙!”
耿臼悲憤大喝。
“居然在一旁偷襲。”
平襄君亦神色憤怒,緊握住手中劍柄,指節發白。
他們深感展雄卑鄙無恥。
但也知道和展雄這樣侵掠各國、殺人如麻的大寇,講不通什麼仁義。
見到伍桀將孫皓殺死,展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笑意,滿意的緩緩收回擲出長矛的手臂。
他也知道他手下沒什麼像樣的強者,只有伍桀一人勉強拿得出手,所以他不可能讓伍桀被人殺死。
這樣的事情已發生過數次,他擲出長矛重創對方後,伍桀立刻痛下殺手,已稱得配合無間!
“讓我來斬你!”
耿臼躍出軍陣,腳下一踏大地崩裂,手持青銅長戈,向伍桀兇猛殺去!
兩人交手,耿臼比孫皓實力更強,幾乎一個照面就讓伍桀落入下風,連連退避躲閃。
展雄眼中閃過一道兇芒。
他不準備再投擲長矛,孫皓之死已讓耿臼有了防備。
他和耿臼間是有不小的實力差距,但還沒大到即使耿臼有所防備,他也能一矛隔空殺死耿臼的地步!
他準備親自出手,殺死耿臼!
隨着兩軍越發靠近,青銅戰車也越發靠近交手的兩人。
展雄手執青銅長戟躍下戰車,氣勢兇暴邁步向和伍桀交手的耿臼殺去!
見到展雄躍下戰車,李丘目光微動腳下生出渾天元氣,凝聚一朵深藍色祥雲,託着他忽的沖天而起,撕裂雲氣向展雄殺去!
平襄君見李丘忽然駕雲飛出,臉色劇變。
“先生!……”
他不明白自己剛剛和李丘說了那麼多,反覆勸他莫逞一時意氣保留有用之身,爲何李丘還是衝了出去,主動迎上了展雄。
這不是自尋危險麼!
他現在只希望,李丘能夠保留最後一絲神智,只在高空攻擊展雄,見勢不妙隨時可以逃走。
但下一刻,他便眼睜睜看着李丘越落越低,眨眼便過了和展雄這等實力的煉體者交手的安全高度。
唉!
平襄君懊悔的錘了一下戰車,搖了搖頭。
展雄手持長戟,本想殺向耿臼將其斬殺。
但忽然見到遠處一道身影,駕雲而起速度驚人,撕裂雲氣向他這邊飛來。
他停下腳步,緊握長戟,目光兇厲,看向李丘。
“是朔國的客卿範艾?”
“但聽說朔國客卿範艾,所修的只是平常的煉氣法門。”
展雄心中有些疑惑。
他並未將朔國本身放在眼裡,決定攻擊朔國之前,並未對朔國的強者做過詳細的調查,只是調查了一下朔國和哪個大國有沒有什麼關係,發現沒有後便將其定爲了赤火盜下一次劫掠的目標。
發現李丘和傳言中的範艾特徵有些不符,展雄也沒有多想。
附近十幾個諸侯國能勝過他的幾個強者他都知曉,李丘並不在其中。
李丘最終停在十數丈的高空,目光冰冷俯視着地上的展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