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一 大道與人 都是殘魂
楚平見過星辰的隕滅，或如被黑洞吞噬般坍塌凹陷最終消失匿跡，或是解體飛崩形成無數漂浮的隕石碎塊在宇宙中沒有目的的移動，卻從未想過一顆星辰在散發盡光和熱後會變成鬆散的碎末層層剝落。
寄託荒印所化的神道身軀，又擁有神化之力，即便這樣，當那些灰燼般的碎末落在手上，依然視若無物洞穿而過。
他震驚的看着這一幕，手上沒有任何痛覺或者知覺，就彷彿眼前所見根本沒有發生過。
見識過這些如灰燼般的碎末的威力，楚平哪裡還敢讓其近身，飄然退出一段距離，好在這些碎末並不洋洋灑灑的飛散，就如墜落般朝着一個方向消逝。
神力涌動，手掌上的創口卻不見好轉，但也並不擴散。楚平皺了皺眉頭，閉目良久，掌心裡突然泛起一股微弱近不可察的波動，但就是這比起浩蕩神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波動，卻讓掌心的創口癒合，有幾片如雪片般的碎末飄飛出來，逸入太虛。
“力量不足恃！”
楚平有所領悟，盤膝坐在了虛空中，輕闔雙眸，那種微弱的波動就朝着巨大的球體靠近過去。
遠在億萬裡之外的楚平本尊也停止了一切行動，悄無聲息的坐在了陳浩然之前的位置上，全神貫注，飄渺的神識彷彿跨越星空阻隔加持到分身之上。
漆黑的太虛寂靜如死，微弱的波動侵近目標，一絲動靜也無，楚平的識海卻彷彿炸開了驚濤駭浪！
那感覺，就彷彿在魚缸裡悠閒的魚兒突然闖入了波濤洶涌的大海！雖然大海是魚兒的夢想，但從未見識過遼闊無涯、充滿了驚濤和驚險的海洋，乍入之下，險些溺亡！
魚兒溺亡，聽來是個笑話！
這微弱的波動其實就是楚平參悟大道所描摹的法則之力，而那顆碩大如星辰的球體，就是法則之汪洋，大道之海！
楚平花了好長時間才適應如此近乎無窮的法則，自己那纖弱的彷彿隨時都會被淹沒的法則之力在適應了一望無涯的遼闊和壯觀之後，終於可以朝着一個固定的方向前進下去。
這巨大的球體無疑是由近乎無窮無量的法則濃縮凝聚而成，起初給楚平的感覺洶涌浩蕩，待適應之後才知道，這些法則其實安靜如死，根本沒有綿綿不絕生生不息的那種意境。而之所以給自己那種波濤洶涌的錯覺，只是因爲這汪洋太大！
“這到底是什麼？”
這些法則縱然死寂，楚平卻依稀能分辨出各自蘊含的真意。只是匆匆一瞥，他便已經發現了五行、陰陽、破滅、殺戮、長生……種種法則之力！
楚平纖弱的法則化成人形，懸停其中，彷彿立身天地間。
身外有無窮大道法則，但真正有靈性的，只有自己！
縱橫交錯，恍如網絡交織的條條法則，就像死去的龍蛇屍體。
這些法則雖然靈性全滅，只會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漸漸化作如楚平之前所見的灰燼碎末，但此時觀之，依然擁有可以啓迪智慧的作用。
天君之境，描摹大道法則。就如同繪製飛騰於九天雲層間的神龍，飄渺難見，而眼前卻有龍屍，縱然難摹龍之神韻，卻已經知曉了龍之形狀！
受益匪淺！
楚平能察覺到，自己那微弱的法則正在緩緩的凝實。
而突然的，他感受到來自球體更深處的召喚！
微微一怔，楚平快速深入！
…………
地窟之內漆黑無光，更有奇異的陣法交織，屏蔽修士的感知，這讓被囚其中的人根本無法察知周圍一切。
但這對楚平來說不成問題。
地窟在八卦石臺之下，而如意珠內的八卦符籙偏生與石臺同源，可以借用其力。而地窟內針對修士的禁制顯然也是依憑於八卦石臺的奧妙，對楚平這具分身來說自然無效。
他身上的封印依然存在，但並不能構成威脅。封印之勢已經固定，楚平卻在不斷積蓄着更強的力量，衝破只是遲早的事。
對旁人來說不能視物的環境，於楚平卻無分毫影響。
這是一座並不逼仄的地牢，上下四面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石壁上有着似天然生就的許多石文，密密麻麻，繁蕪深奧，但在楚平看來，不脫八卦窠臼。
讓他驚訝的是此時的地牢內還有二十幾個人！
楚平當年並不知道攻伐崑崙的四教門人只有四大掌教走脫，但重新歸來後已經從別人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無疑，眼前這幾個人就是！
當初的崑崙之戰慘烈無比，因爲魔柱的蠱惑，不單是正道之修，四教門人也損失慘重，但怎麼想來也不會只有這二十幾個。更何況，這二十幾人似乎都非尋常之輩！
縮在角落裡皮包骨頭如一具骷髏的那人，不正是冥亂法！
楚平目光驟縮，距離冥亂法不遠，凌亂影、霍亂步，還有藏鋒劍主，還有兩個楚平並不認識的人，都是一樣的皮包骨頭，臉無血色，當年叱吒風雲的驚天修爲現在卻連氣息都衰弱到近乎於無。
仔細的察看四周，這些人的情形差不許多，都很悽慘。彷彿被人榨乾了精血和元氣，只剩下苟延殘喘維繫不死的最後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
楚平詫異的並不是爲何只剩下這二十幾人，而是因爲存活下來的人的修爲！
別人且不去提，連雲三亂在當年名頭雖然不小，終究是小一輩，就算最後出現在世人眼前，崑崙之戰時也不過合體境。四教之修中不乏渡劫之人，肯定不止眼前這些。但爲什麼那些人死掉了，活下來的人裡卻還有合體期的小輩？
帶着這些疑問，楚平緩步走近。他的腳步聲在死寂的地牢裡如此清晰，帶着空洞的迴響，然而這聲音卻沒有對那些人有分毫的影響，就彷彿根本不存在。
在冥亂法身前蹲身下來，楚平這才發現，不僅僅是流失了精氣讓他瘦的皮包骨頭一般，眼神無光，顯然是這些年的不見天日讓他已經瞎了。再細探之下，原來他所有的感知，聲色香味觸法，盡皆失去！
也因此，楚平得以知道爲什麼最後只剩下這些人，因爲他們被抽離的不單是精氣，更重要的是潛力和本源！
換言之，在他們身上動手腳的人，要的是他們渾厚的根基，和未來無限的可能！
許多人境界高，本源未必渾厚，而論未來，顯然就更加不及一些天資高的年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