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下午3點,但天色陰沉,彷彿黃昏時分,而軍艦的煙囪裡噴吐出的淡淡黑煙,也很快就溶入到陰暗的天色當中。天空中下着密如麻絲的雨線,海面上的能見度並不高,而大風捲起着海浪,不斷的衝擊着港口中停泊的軍艦,即使是聯合艦隊的旗艦三笠號巨大的艦體,仍然隨着海浪上下起浮,在這大自然的強大力量面前,這個時代人類科技的代表,也只能如海面上漂浮的孤葉一樣。
不過在三笠號的甲板上,士兵水手們仍然冒着大雨在忙碌着起啓的工作,掛旗、解纜、起錨,收起舷梯,關閉艙門等等,儘管軍艦上的士兵都己是久歷戰陣的老海兵,但在巨烈的起伏中,依然不時有人摔到。
“東鄉君,這樣的天氣,你仍然打算出航嗎?”海軍軍令部部長山本權兵衛站在三笠號的前主炮左側,一手緊緊的抓着炮塔上的鋼梯,竭力的起伏中穩住自己的身形。
在他面前是聯合艦隊的司令官東鄉平八郎和首席參謀秋山真之,東鄉平八郎仍然是一身軍裝,而平時向來不拘小節的秋山真之也難得正經一回,不僅把軍裝穿得整整齊齊,連軍帽也帶得十分端正,當然這時兩人也同樣是抓着可以扶手的物件,而且軍裝都被大雨淋溼,因此還是顯得有些狼狽。
東鄉平八郎點了點頭,道:“現在俄國艦隊己經駛過了臺灣外海,如果俄國艦隊不走對馬海峽,那就只有可能走日本東側海域,那麼我們必須儘快趕去攔截才行。”
俄國艦隊要從臺灣外海到達海參崴,有三條路線可走,一是經宮古水道進入東海,穿過對馬海峽,這也是最近的路線,大約2100公里左右,但易於被攔截;二是沿臺灣外海,從日本列島的東側海域航行,在北海道與日本本洲島之間的輕津海峽進入日本海,再到海參崴,這條路線距離約4000公里;三是穿過北海道島東則的根室海峽或是在擇捉島東北轉向,進入鄂霍次克海,再向西行駛,經過北海道與庫葉島之間的宗谷海峽進入日本海,再轉頭南下,到達海參崴,路程約5300公里左右,這兩條路線的路程雖然遠了一倍有餘,但迴旋的餘地較大,有利於躲避日本艦隊的攔截。
而經過分柝之後,東鄉平八郎和秋山真之都認爲俄國艦隊走對馬海峽的可能性較大,因爲俄國艦隊經歷了9個多月的航行,行程達3.4萬公里,到了遠東的時候早己經身心倶疲,只會想着儘快到達海參崴,結束這次遠航,因此選擇近路的機率絕對要比選擇遠路大,而且俄國艦隊的司令官羅日傑溫斯特斯基只是一個平庸之輩,沒有勇氣走更遠的路線,另外俄國艦隊攜帶的燃煤是否能確保他們走遠路,也是一個疑問。
於是東鄉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從臺灣沿海開始,就派出大量的警戒艦隻組織監視,形成一個龐大的預警網,等候俄國艦隊的到來。
這時山本權兵衛道:“東鄉君、秋山君,這一次海戰關係重大,不僅要獲勝,而且還要儘可能的重創俄國艦隊,並盡力的保全自己,要實現這個目標相當困難,但皇國的興衰成敗大業就在這一戰,因此這一戰就拜託兩位了。”
東鄉平八郎當然也知道日本現在的處境,日本勝敗的關建確實就在這次海戰,如果聯合艦隊能夠重創,甚致是全殲俄國艦隊,不僅可以徹底打癱俄國的海上力量,而且在這場海戰之後,日本海軍仍然有足夠的力量從海上威脅到華東政府,牽制華東政府的海軍艦隊,這樣華東政府也就難以從旅順發動進攻,日本陸軍只需要守住遼河防線,就能夠遏制華東政府的軍事行動,這是對於日本最爲有利的局面。於是東鄉平八郎點了點頭,道:“山本君,我們一定會盡力達到這個目標。”
山本權兵衛向兩人敬了個禮,道:“兩位,一切都拜託兩位了。”離後才轉身下了軍艦。
東鄉平八郎登上了艦橋,下令啓航,並命令升起自己的將旗,三笠號發出一聲長笛,緩緩的駛出了佐世保港口,迎着大雨風浪,駛向大海,其他軍艦也跟在三笠號的後面,依次出港。
大雨當中,海面的能見度很低,在甲板上己經沒剩多少士兵了,只有東鄉平八郎仍然在艦橋上淋着雨,看着浪花不斷的打開艦首上,軍裝己被雨淋得透溼,卻不願到船艙內躲雨。當然淋雨的也不是東鄉平八郎一個人,身邊的副官、參謀、衛兵一大堆,畢竟司令官在艦橋上淋雨,誰敢躲起來,只有秋山真之一個人躲進了司令部裡,不過也只有秋山真之一個人敢這麼做。
這時只見副官來到東鄉平八郎的身邊,道:“司令官閣下,監視船有電報發回來了,電報組正在翻譯。”
東鄉平八郎的精神一振,趕忙下了艦橋,來到司令部裡,這時電報已經翻譯過來,正在秋山真之的手裡,見東鄉平八郎來了,秋山真之將電報遞給東鄉平八郎,道:“閣下,您自己看吧。”
東鄉平八郎接過電報一看,原來是偵察船信濃丸號發來的電報,俄國艦隊己經由宮古水道進入東海。東鄉平八郎也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因爲進入了東海,也就意味着俄國艦隊是肯定會走對馬海峽了。
其實東鄉平八郎最擔心的,就是俄國艦隊不走對馬海峽,而是走日本東側沿海的路線,雖然即使俄國艦隊走日本東側沿海,聯合艦隊也可以極時的趕去攔截,並且擊敗俄國艦隊,但日本東側沿海的海域寬闊,這就給了俄國艦隊足夠的逃跑空間,聯合艦隊是基本沒有可能全殲俄國艦隊的;而對馬海峽的位置狹窄,距離聯合艦隊的母港橫須賀港只有400多公里,留給俄國艦隊騰挪閃轉的空間極小,因此只有在對馬海峽進行決戰,聯合艦隊纔有可能全殲俄國艦隊。
由於攔截俄國艦隊的這一戰關係重大,甚致可以影響到整個戰場的走勢,因此東鄉平八郎也是深感自身的責任重大,並且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而最讓東鄉平八郎不安的是,這場戰爭並不是自己拼死力戰就行,如果俄國艦隊不走對馬海峽,那麼無論自己怎樣努力,也是不可能完成全殲俄國艦隊的目標。而儘管東鄉平八郎和秋山真之都認爲俄國艦隊會走對馬海峽,但世事難料,誰也不敢肯定俄國艦隊就一定會走對馬海峽,現在總算是可以確定俄國艦隊的路線,東鄉平八郎的心裡也終於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過了好一會兒,東鄉平八郎纔回過神來,這纔將電報交給副官,讓他當衆宣讀,而自己則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換衣服。
等東鄉平八郎換了一套乾淨的軍裝,重新回到司令部的時候,司令部里正是歡聲笑語一片,慶賀俄國艦隊走對馬海峽,雖然一般的參謀、副官、士兵不懂國家的大戰略,但也知道對馬海峽離橫須賀港只有400公里,而如果要在津輕海峽、根室海峽、宗谷海峽攔截俄國艦隊,則距離在2000公里左右,因此俄國艦隊走對馬海峽,聯合艦隊至少不用跑那麼遠,也可免受不少風波之苦。不過在這一片歡笑聲中,只有秋山真之一個人坐在角落抽菸。
而這時東鄉平八郎己完全從興奮的情緒中平靜了下來,下達了兩條命令,一是命各偵察船繼續嚴密監視俄國艦隊,甴其是發現俄國艦隊的信濃丸號,緊盯住俄國艦隊,隨時向自己報告俄國艦隊的動向,因爲雖然己經確認俄國艦隊進入東海海域,但他們也許是虛晃一槍,只要俄國艦隊沒有進入黃海,隨時都可以從琉球羣島間穿出,仍然走日本東側海域,雖然這種可能性極低,但卻也不能完全排除;二是通知先期出港的分艦隊,趕到對馬海峽來和自己匯合,東鄉平八郎率領的是聯合艦隊的主力,而在前幾天,聯合艦隊的幾支非主力艦隊均己出航,分別在俄國艦隊有可能經過的幾個海域守候,而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俄國艦隊走對馬海峽,自然就要將所有軍艦都集中起來,以完整的陣容迎戰俄國艦隊。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風雨己經停了。”
衆人聽了,這才發現軍艦早己不在顛波,而一縷陽光從左側的舷窗中照射進司令部指揮室裡,給充滿冷硬線條的司令部帶來了一絲溫暖的色彩。
東鄉平八郎來到舷窗前,向外看去,原來己是近黃昏時分,風停雨住,海面也恢復了平靜,不時有海鷗掠海飛過,發出陣陣清脆的叫聲,而在遠方海天一線之間,一輪落日鑲在當中,將半邊天空,半灣海面映得金紅一片,讓人幾乎分不清天海之別。東鄉平八郎從軍30餘年,什麼樣的海上風系都見過,而此刻卻感受到了一種震憾。
不知何時,秋山真之己經來到東鄉平八郎身邊,看着舷窗外喃喃道:“多麼美麗的夕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