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清室回京(四)

其實慈禧這樣的做爲,當然是有自己的深意,她確實不打算追究東南互保的官員,一來東南互保確實是保全了中國的東南地方,而從總體來看,參與東南互保的官員仍然還是忠於清廷,忠於慈禧的,朝廷逃到西安之後,幾乎所有參與東南互保的官員都給朝廷送來了接濟經費,就是很好的證明,也是清廷在庚子國變之後,仍然可以重新反牌的最大資本,;二來經過了這一次大劫以後,朝廷想要恢復元氣,還需要依靠這些地方大員,由其是現在洋人的威脅還沒有完全消除,又多了海外華人這個新的大患,因此在這個時候,朝廷是經不起再拆騰的,這就必須要安撫這些地方大員。

雖然清廷己經下旨,認可東南互保的行爲是正確的,但這也並不能完全消除地方大員的疑慮,因此現在安撫袁世凱,其也是做給其他的地方大員看的。

這時光緒忽然道:“袁世凱。”

袁世凱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他出賣維新派堅定的站在慈禧這一邊,但卻是徹底得罪了光緒,雖然光緒只是一個傀儡皇帝,對袁世凱不能造成什麼威脅,但在面對面的時候,袁世凱仍然是弱勢的一方,畢竟光緒代表至高無上的皇權。因此袁世凱趕忙低頭彎腰,道:“臣在。”

光緒道:“你身爲直隸總督,是怎麼管理地方的,強盜如此猖獗,竟然連朝廷的車隊都敢劫殺,幸好是護送的官軍奮力護駕,纔算是保全了太后與朕。”

說到這裡,光緒偷眼看了一下慈禧,見慈禧的雙目微合,似乎沒有阻攔自己的意思,也不由得膽氣一壯,老實說他對袁世凱的憤恨甚致要超過慈禧,因爲在戊戌變法期時,光緒可是對袁世凱寄於了極大的期望,在戊戌變法後期,光緒專門招見袁世凱,並且給時任新建陸軍督辦、直隸按察使的袁世凱加了一個工部右侍郎的官銜,雖然仍還是負責練兵,但卻是由正三品升到了從二品,也算是皇恩浩蕩了,結果袁世凱轉身就向榮祿告密,出賣了自己,因此光緒對袁世凱自然是恨之入骨。

這時是戊戌政變之後,光緒第一次見到袁世凱,因此也忍不住發作,道:“朝廷任命你爲直隸總督,對你何其信任,但你這個直隸總督是怎麼當的,連朝廷的車仗隊伍都不能倖免,甴此可知,這地方上還不知亂到什麼地步。”

袁世凱也不由得額頭冒汗,雖然這次的起義實際並不是袁世凱的責任,但這個鍋也不能不背,趕忙跪伏於地,顫聲道:“臣罪該死,請皇上治罪。”

雖然光緒說了幾句狠話,但要說將袁世凱治罪,還沒這個本事,因此只好看向慈禧,道:“太后之意呢?”

這時慈禧才道:“袁世凱,這夥子賊人是什麼來歷,你查明瞭沒有?”

袁世凱趕忙道:“回稟太后,臣己經查明瞭。”說着將景廷賓、趙三多等人的起義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重點放在這次起義是發生在自己出任直隸總督之前,而自己任職以後,又忙着迎接朝廷回京,因此纔沒能極時平定叛亂,以至於這賊人竟然驚擾了朝廷的車隊,然後又再次給自己請罪。

聽完了袁世凱的話之後,慈禧纔不緊不慢道:“那麼依你看這夥子賊人怎麼辦呢?”

袁世凱忙道:“回稟太后,待臣護送太后、皇上一行平安回京之後,臣當親自領軍,平定這夥賊人叛亂,以贖臣之過失。”

慈禧點了點頭,轉頭又問光緒,道:“皇上以爲呢?”

光緒遲疑了一下,雖然對這樣就輕易放過袁世凱有些不甘,但還道:“請太后做主。”

其實光緒的表現早被慈禧計算好了,拉光緒一起接見袁世凱,也是慈禧蓄意安排的,雖然說對參加東南互保的地方大員們要加以安撫,但朝廷也不能一味的加恩示好,像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這樣的老臣老誠持重,到還好一些,但袁世凱這樣的新進大臣就容易侍恩自傲,目無朝廷,因此也要不時的搞打一下,恩威並施纔是御下之道。

而光緒無疑是出面敲打袁世凱的最佳人選,而慈禧正好裝紅臉,這樣即可以敲打了袁世凱,讓他以後對朝廷更爲恭順,同時還可以加強袁世凱對自己的忠心,因爲一但光緒掌權,第一個倒黴的肯定是袁世凱,因此袁世凱爲了自保,就只能死心塌地的忠於自已。於是慈禧道:“就這麼着吧。袁世凱,平定這子賊人,就交給你了。”

袁世凱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趕忙道:“臣尊太后懿旨。”

慈禧又道:“那麼朝廷什麼時候可以啓程呢?”

袁世凱道:“若是太后、皇上可以動身,明日就可以啓程,臣己在保定爲太后、皇上準備好一切,定會讓太后、皇上滿意。”

慈禧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想了一想,才道:“好吧,那就明天動身,你先跪安吧”

袁世凱又磕了個頭,這才向慈禧、光緒告退,而走出臨時行在時,袁世凱才發現,自己的背心都己被汗溼了。老佛爺的政治手腕確實是己經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因此無論是皇上還是自己,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第二天,慈禧不等後面的大隊輜重到達,就從正定府出發,前往保定,因爲正定府畢竟離景廷賓等人起義的地方太近,而保定府不僅要遠一些,還是直隸重鎮,袁世凱己在保定府佈下了重兵,因此到了保定府也就可以確保無憂了。

正定離保定並不遠,清廷一行只行走了一天,在下午的時候到達保定,而袁世凱早己在保定做好了充份的迎接準備,舉行了盛大而隆重的歡迎儀式,並且還安排了一支西洋樂隊,吹奏一支西洋曲子。袁世凱練兵是完全仿照西方的軍制,就連軍樂隊也引入到北洋新軍中,這次也是專門讓老太后看看這些“稀罕玩意兒”,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只是袁世凱擔心北洋新軍的軍樂隊的水平不夠,因此才專門找來了一支洋人樂隊,換上軍裝,吹奏軍樂,不過袁世凱不知道,洋人吹奏的這首曲子是法國國歌《馬賽曲》,這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的一首戰歌。

當然袁世凱的安排可不僅僅是歡迎儀式,保定的行宮也早被佈置得光彩奪目、富麗堂皇,雖然沒有紫禁城那般奢華,但和慈禧沿途居住的地方相比,確也有天壤之別,而慈禧一行人等所有御用瓷器碗盞,也全是最新定製,這是由盛宣懷呈進的,同時袁世凱還爲慈禧奉上了白銀50萬兩,用於回京沿途的打賞,老佛爺打賞,當然不能太寒酸了,而袁世凱還給慈禧獻上了一件特別的禮物,一對鸚鵡,一隻會說“老佛爺吉祥如意”,另一隻會說“老佛爺平安”,而且都口齒嬌脆,宛如童子,這是給老佛爺解悶舒心所用。另外袁世凱還專爲朝廷準備了一列火車回京,說是可以在半日之內到達京師,減少路途之苦。

慈禧對袁世凱的安排也十分滿意,決定在保定休息幾天,而且還等一等後面的輜重,反正只要半日就能到北京。

當然朝廷留在保定也還有不少正事要辦,眼看就要回北京了,首先是發諭班賞有功之臣,於是以光緒的名議發諭:慶親王奕劻賞食親王雙俸;榮祿賞戴雙眼花翎,並加太子太保銜;王文韶、趙舒翹賞雙眼花翎;李鴻章加太子太保銜;其子李經方爲禮部右待郎,李經邁爲三品京堂候補;張之洞、劉坤一加太子太保銜,、袁世凱、盛宣懷加太子少保銜;其餘諸官員也都各有賞差。

並且又將原任戶部尚書立山、兵部尚書徐用儀、吏部侍郎許景澄、內閣學士聯元和太常寺卿袁昶幾人子嗣的官職落實,這幾個人都是當初反對慈禧重用義和團,與各國開戰,結果或死於朝廷,或死於亂軍,而現在己證明當初他們的主張是正確的,因此自然要恢復他們的名譽。

同時乘着這歡慶氣氛,慈禧又特召光緒帝入見,對他溫語相勉,道:“在此國難之時,宜母子同心,以濟時艱。我今已決計,撤去溥儁的大阿哥之名。”

光緒聽了心中甚慰,大阿哥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這時覺得終於出了口惡氣,趕忙稱謝,說:“皇爸爸聖明,溥儁有負慈意,頑愚不化,撤去其大阿哥,孩兒極爲贊成。”

其實慈禧很明白,帝后之間是不可能恢復到戊戌之前的關係,但經過庚子國變之後,慈禧也徹底斷了換人的念頭,而光緒畢竟還是名議上的皇帝,因此也有必要緩和一下帝后的關係,至少表面上要過得去。而賞過之後,必然有罰,當初一力主張依靠義和團,與各國開戰的載猗、載勳、載瀾,以及大阿哥自然都是處罰的對像,借撤去大阿哥的機會,將這批人的處罰也定下來。

於是第二天,光緒又正式發佈上諭,革去端親載猗、莊親載勳的王爵,降爲鎮國公;輔國公載瀾降爲奉國將軍;溥儁著撤去大阿哥名號,立即出宮,加恩賞給入八分公銜俸,降諭後,即日出宮。

清廷一行在保定住了6天,等到後面的輜重行李都到保定之後,才動身乘火車離開保定,袁世凱爲淸廷準備的火車共22節車廂。其中有上等車廂4節,均用黃紹絨、黃緞鋪飾。慈禧、光緒各用一節。其餘各車供各宮嬪及親王、大臣、福晉、命婦、內監分乘。而光是行李就裝了九車。袁世凱也親自隨車護送進京。

就在1902年元月7日下午兩點,火車到達北京永定門,站臺上發出“萬歲”的山呼海嘯,留守北京的慶親王、李鴻章爲首,帶領着北京的官員、太監衆人,在車站迎接慈禧一行。

而離開北京長達17個月的清廷,終於又回到了北京。經年播越,劫後歸來,慈禧、光緒及百官見宮殿依然,也不禁熱淚零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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