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宮本武藏
一刀流也是東瀛傳播極廣的劍道流派，與陰流、神道流共稱爲三大劍術流派，東瀛幾乎所有劍術流派皆出於這三大宗，而能被這三大劍術流派共同認可的絕頂劍豪，則被稱爲劍聖。
當然，也有實力達到頂尖，已被世人認可，卻不被三大流派認可的劍豪，則是半個劍聖。
如今皇影來到了一刀流本部道場之內，這裡的人員已經散了個精光，空寂的廣場上，早櫻凋落，顯得一片蕭條。
在知曉劍鬼是有意屠滅各大宗門傳承時，如今恐懼於劍鬼的血腥，各大門派已開始提前做出規劃，拋棄道場，將門徒四散而出。
一日不剿滅劍鬼，恐怕這些宗門道場都會是這樣一副蕭索模樣。
皇影沉默片刻，準備離開，忽然從道場的主館內感知到了一股自然而強橫的氣息。
他不由回頭看去，眼神漸漸凝重起來，提着驚寂刀保持着警惕，來到了屋內主館之中。
卻見主館的正中央跪坐着一人，此人骨骼高大，皮膚有着被烈日暴曬海風侵襲的痕跡，顯得極爲黝黑粗糙。
尤其是一臉錯落不一的胡茬，看上去頗像落魄的浪人。
然而看到此人腰側懸掛的兩柄太刀，皇影心下微驚，立時便認出了他是何人。
僅憑自身天賦，未曾拜任何人爲師，而磨礪出了一套二刀流技法，自出道以來與人決戰六十餘場無一敗績。
宮本武藏不以爲然的一笑，“劍客最重要的便是他的信心，若是連信心都已受挫，還談要與人動手，那便是自欺欺人。”
皇影有些慍怒，“不用你的二天一流嗎！”
他能排第一，只因爲他曾經擊敗過神道流的上泉移香齋。
宮本武藏卻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便切磋一場，或者能斬破你心中的迷霧。”
你可嘗試雕刻你想要雕刻的東西，藉此靜心，只有靜心才能看清本心，從而對症下藥。
宮本武藏見皇影狀態極差，微微搖頭，“你這樣不行，不論是比武練刀，都是有損而無益。信心和信念方面的事，我沒法幫到你，只能告訴你我以往的經驗。
由此而創二天一流，這是完全不在東瀛三大源流體系的武學，即便天皇與地方大名皆承認其爲劍聖，三大源流的宗門也絕不認可。
皇影稍一思索，立時便有所感。
他拖着屠龍刀，自下而上，自後而前，劃出一道半圓，如閃爍明亮的月光，正劈宮本武藏當面。
宮本武藏無動於衷，他一身劍意卻並非對皇影而發。
這一刻，宮本武藏散發的氣勢完全將皇影壓倒。
“宮本武藏？！你爲何會在一刀流的道館內？”
可現在很明顯不是時候，而且已多出了一個獵物讓我充滿興趣，你知道那是誰的，或者你就是敗在那人刀下。”
重生的寶刀大感興奮，自行發出高亢的刀鳴，經過這段時間磨練，已感悟到人刀合一之境的範卓遠戰意瞬間被提升到巔峰。
“宮本武藏，七大劍客，我皇影只差你一人未曾挑戰過，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當下碰面，不如就盡全力打一場，如何？”
宮本武藏微微點頭，“你就是皇影吧。”
便是範卓遠也不由神色凝重，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似乎更在絕無神之上！
東瀛還藏着這麼多強大的高手，也不知絕無神當初是如何制霸東瀛的，可能真是這羣強者從未將其放在眼中過，是以纔將其當做跳樑小醜一般看待，不管不顧。
“你理解錯了，我現在也不是和你比武。”
旋即從衣服中取出了一個木質的佛相，觀其面容仍然是佛，然而皇影對比起宮本武藏看去，卻見二者形雖不似，但神髓卻十分相似！
宮本武藏笑道：“是我自己。”
每攻出一次，皇影就感覺心中多了一分塊壘，直到將念流刀意使盡，不僅未得半分發泄，相反心中卻是百倍的煩悶不堪。
這個時候，宮本武藏騰空一刀斬來，如泰山臨空，威壓而至！
“這是非常了不起的境界，皇影是名不副實，可閣下卻絕對是東瀛最了不起的劍客。”
皇影看着對方，說道：“你專守於此，就是爲了等劍鬼他們找上門來，然後與之決鬥？你不怕死嗎？”
卻見半空中火星一閃，宮本武藏已穩穩架住這重達百斤的力劈，同時雙腳地面一裂，木製地板徹底碎開，兩腳不由自主沉入了下方的地基之中。
“劍鬼君，你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黃泉氣息，這種興奮讓大自然的空氣也變得活躍了，宮本武藏二天一流在此，請賜教！”
宮本武藏看着皇影驚疑不定，說道：“如果是以前，我會對你非常感興趣，在我決定挑戰贏上泉移香齋之後，一定會在此後上門向你發起挑戰，誰也阻止不了。
皇影道：“我和你一樣！只是近來一直未曾悟透劍心何在，心存迷茫。”
是以如今只掛着半個劍聖名號，在東瀛七大劍客排名中，亦被有意排低，竟只落到第三，還在神道流活人劍的上泉移香齋之後。
既然到此境界，那麼一切都以我爲主，不在於敵，是以知不知道劍鬼的武學已經不那麼重要。”
他額頭不由流出汗珠，咬牙，一刀斬出，竟是念流的刀意！
宮本武藏微微皺眉，卻什麼也沒說，單手持刀應對皇影接踵而來的攻勢，竟是隻守不攻。
“好強的力道！此人功力在我之上，不可硬拼力敵，他雖有人刀合一之境，然而仍舊比不上我的天人合一之境，尚可一戰！”
卻見一個戴着天照大神面具的男人，揹着巨大的刀匣緩緩步入。
宮本武藏正面一刀揮砍範卓遠，然而隨風一動，範卓遠卻感覺背後一片森寒，已來不及回頭，將屠龍刀往背後一架，便聽叮的一聲，一記重劈已砍在刀身之上。
皇影好奇道：“那是什麼？”
宮本武藏心中念頭閃過，身形一晃，也不知施展的是何等輕功，只見刀意化入天地自然。
“如果是以前寫下五輪書的我，深知兵法之道在於將各方面情報與環境利用到極致，從而克敵制勝，或者會很期盼的從你口中打探到他的武學情報。
若非敗過一場，致使信心受創，我不相信被稱爲東瀛第一的劍客皇影會是這般模樣。”
宮本武藏眼中滿是虔誠的向道之光，說道：“當握起劍的那一刻，劍就已是我的一切，生死皆置之度外。
只見宮本武藏拖着雙刀而來，木製地板層層爆裂，刀尚未舞動，館舍之內卻已颳起了陣陣勁風，化爲龍捲，襲向範卓遠！
範卓遠背上刀匣經內力一震，匣口自行彈開，一柄湛然釋放銳利之光的五尺直刀已落入範卓遠手中！
皇影猛然擡頭，這才醒覺過來，方纔宮本武藏被自己彈開後，以劍意化入自然，皇影只覺四面八方都是宮本武藏身影，下意識揮刀亂砍而去，實則根本沒有傷到宮本武藏本體。
宮本武藏朝着範卓遠走去，雙手已將腰間雙刀拔出。
範卓遠瞬間便察覺到宮本武藏似在身前，實則刀意遍佈四方各處，幾乎無窮無盡，這與無名無上劍道的無我道已十分相似。
只行走數步時間，宮本武藏一身戰意便已拔高到了頂點。
這是他入東瀛以來，屠龍刀首次出鞘！
皇影頓時啞口無言，而後道：“你不想知道他的刀法如何？”
皇影竟覺身周無處沒有宮本武藏的刀意，似乎自己已成困獸，被無數獵人用弓箭和長矛指着且逼入了角落。
皇影明白了宮本武藏的意思，旋即拔出了驚寂刀，宮本武藏忍不住讚了聲好刀，卻只拔出一柄刀出來。
“當日你在旁窺視？”
不過一向喜歡挑戰四方的宮本武藏，在前幾年知道這個排名後，竟出人意料的沒有主動去找排在他之前的兩人決鬥。
“二天一流是殺伐之刀，斬碎你心中的迷霧，只用一柄刀便已足夠，向我攻來吧！”
皇影連忙揮刀反架，卻覺一股宛如怪獸般的力量透刀而出，竟迫使自身壓抑已久的刀意猛然爆發出來，如被堤壩困住的山洪，找到了一處突破口，猛然傾瀉而出，勢不可擋！
只見皇影彈開宮本武藏這一刀，緊接着就是無數刀影劈出，直將這個道館摧垮一半！
待其盡力後，皇影氣喘吁吁的停在原地，宮本武藏不知何時已納刀入鞘。
宮本武藏感覺到刀勢之中所藏的霸絕刀意，心道：這就是此人本心的展現了，竟是個霸者，完全出人意料。
皇影十分詫異，“你方纔說還不欲與我比武。”
此人正是二天一流的創始人宮本武藏，出身於戰國末期，目睹過那宛如煉獄般的殺戮時代。
他揮刀的幅度很小，就如微風吹過，卻每每斬在皇影念流野太刀刀勢的轉折點，令其力雖然爆發，卻難以盡興。
此後隨着本心平靜，雕刻出來的佛也越發慈眉善目，直到此次出山，再雕出來的佛相已不再是佛相。”
心中不由想道：宮本武藏說他的刀道已融入了天地自然，按照中原的武學境界說法，這豈非就是天人合一？更在人刀合一之上！
皇影，我也曾以爲你是那樣的一個武者，沒有想到你卻不一樣，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皇影聽後，臉上頓時顯露出佩服神色，沒想到這些年宮本武藏在寺廟中雕刻佛相，竟是在領悟自己的劍道，並且還達成了突破。
正當此時，鼓掌聲從門外傳來，皇影與宮本武藏轉頭看去。
皇影知曉宮本武藏只是通過感知自身劍意便猜到自己有過一敗，不由心生驚訝，暗道：宮本武藏如此眼力，恐怕不在上泉移香齋之下，將其排至第三，卻是三大劍術源流的私心了。
而是遁入寺廟，多年未曾碰刀，整日雕刻佛相不發一語，竟將一身戾氣給徹底洗去，人亦變得平和無比，旁人皆以爲他的劍道必然衰退，可如今皇影看來，此人一定更勝於前！
正在閉目蓄養劍意的宮本武藏緩緩睜開雙目，目中精光爆射，如同射出了兩道極爲可怕的劍意，令皇影險些做出躲閃的動作，不過他總算是保持住了開始的沉穩。
皇影臉色一變，心道他如何知道的！
可現在，我已從無限之境跨入到了唯我之境，對於身周萬事萬物的環境不再是利用，而是共存、融入，天地是我，我亦是天地。
他皺眉道：“你已陷入對自我劍道的懷疑當中，方纔所使刀法全是念流的野太刀絕學，對手中驚寂刀，對你自己的劍道，竟然連施展的勇氣都沒有，與劍鬼一戰，真讓你信心受挫到如此程度？”
皇影沉默片刻，終於微微點頭，說道：“不錯，我已與劍鬼有過一次交手。他並未拔出他真正的佩刀，僅是用了柄最尋常不過的太刀，便壓制住了我的斬日刀訣，但你要說我敗，那倒還不至於！”
對排名第一的皇影而言，七大劍客也唯有宮本武藏他從未與之比武過，皆因三大源流阻礙，他屢屢錯過比武時機。
我當年初雕佛相，因仇恨與殺戮，心中戾氣深重，雕刻出來的狀態有如醜陋猙獰的惡鬼，那是我內心的具現。
宮本武藏輕蔑一笑，“你的驚寂刀與你隔閡更深，再一個就是你的眼神中少了幾分銳氣，而這本該是斬日刀訣最需要的氣勢。
看着宮本武藏劍意滿盈的模樣，皇影想起往日多次想要與之決鬥卻被各方面勢力阻攔，今日兩人既已碰面，那自然也就沒有宵小擋路了，旋即生出一股強烈戰意，握住了刀柄。
只見他神色淡漠的回答道：“我沒有興趣與剛剛戰敗過的人交手。”
他雙刀交疊試探性的一架，用以試探範卓遠的修爲功力。
他雕刻出來的是佛而非佛，非我而是我。
反觀自己，在這數年間卻遲遲未能與驚寂刀徹底合一，心中還存有舍武道之外的種種雜念，實力比之往日反而還退步了。
範卓遠一式裹頭纏腦，以刀勢舞動的勁風盪開身週一片，他已知曉宮本武藏天人合一就是身化自然，故而刀勢可隨心所欲從任何一處擊來。
此時若仍以人刀合一相抗，唯有敗亡一途。
範卓遠知曉自己境界不如對方，可實力真未必弱了，畢竟他還有極樂八識！
神識一動，身周天地便再無秘密可言，原本已難以窺視清楚宮本武藏何在，當下此人在自己面前卻已全無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