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上和她一樣獨自一人的男nan女女其實並不少,才一會功夫便已經有好幾個人上前跟她搭訕了,其中不乏看起來頗有氣質的男人,然而這些並沒有讓唐風月心中的空虛有半點好轉。
她放下酒杯,想要就此離開,然而走到了大廳門口卻又莫名的生出一絲不甘,腳步停了片刻,有拐了回來,目光再一次掃過舞會當中,雖然她心裡知道這種假面舞會除非事先知道對方會扮成什麼,否則很難直接將他從這些稀奇古怪的裝束中找出來。
我只是在找父親而已!
唐風月在心裡這樣爲自己解釋道,然而垂在身側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頭。
就在她遲疑的瞬間,整個舞會大廳的燈光忽然間統統向中央的舞池集中了過去,就像是那裡有一個吸光的磁鐵一般,喧鬧的大廳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光線集中的地方。
背景音樂換成了雄渾壯闊的交響樂,呈現在衆人眼前的彷彿一片鐵馬冰河,阡陌縱橫的遼闊國土上,高居着一位沉默王者,他冷眼看着衆人,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好多人都低下了頭,心頭莫名升起一種淺淺的畏懼。
“哈哈,老大來了!”黑手黨小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輕打了個響指,從擲色子的桌上跳了下來,活動着手腕向燈光聚集的地方走去。
而舞池中間,那個大主教扮演的男子和靳北寒也同時放開了自己的舞伴。
“沐沐,一會再來找你!“靳北寒摸了摸林沐的頭髮,溫和的說道。
而那個大主教則是接着一個漂亮的旋轉,直接將手中的女人甩到了一邊,“嘿,有緣再見了!”他做了個飛吻,調笑道。
三個舞會的中心人物從三個方向走向了光線聚集的舞臺,自然帶去了全場的目光。
耀眼的白色光芒下,旋轉舞臺慢慢升起,一個威嚴的身影坐在一張巨大的沙發椅上從地底浮了起來。
唐風月差點脫口而出,她在一瞬間,便認出了這個裝束!
查理曼大帝——
旋轉舞臺慢慢升到了頂端,交響樂也在這個時候達到了最爲激烈的高潮時分,所有人心中似乎都提着一口氣,緊張的望着舞臺中心的男人。
他平靜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像是一棵筆直的橡樹,頭頂的冠冕閃爍着盎然若星辰般的光芒,肩頭披着金紅相間的流蘇,繡着雄獅的長衣襬一直垂到膝頭。
腰間掛着鑲滿寶石的長劍,另一隻手上持着金色的權杖。
男子站在舞臺中央,環顧全場,被他掃過的區域似乎都感覺到了那面具下隱藏着的威嚴而冷峻的目光。
萬籟俱靜之中,那男子邁開了腳步。
沉穩堅定的腳步聲像是晨鐘暮鼓一般迴盪在舞會的現場。
唐風月感到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早在靳北寒簇擁過去的時候,她便確定了這個人的身份。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想要逃跑,但是身體卻絲毫不聽使喚。
短短的十幾米路程,對她來說卻像是一個世紀漫長的煎熬,她站立不安,她
焦急惶恐……
可是都阻止不了那個腳步身停在了她的身邊。
“你想要幹什麼!”
她心裡一緊,猛地退了兩步,脫口而出,語氣中充滿了空虛的強硬。
一瞬間,全場的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千奇百怪的目光和其中蘊含的莫名情愫,讓唐風月又羞又惱,她的指甲在掌心狠狠的扣住了掌心的肉,腳下蹣跚,已然退到了門口。
然而眼前的男子卻完全不爲所動,如高山一般巍峨的氣魄橫亙在舞廳門口,似乎生生的將裡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唐風月臉上的表情如極光一般一瞬變了幾次,她有些倉皇的轉身想要離開,腳步剛一邁動,身後的巍峨高山便變成了移動的冰川。
電光火石之間,一隻鋼鐵一般的胳膊已經拽住了她的手臂。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讓人毫無思考的空間——
大力襲來,當思維再次回到腦子裡時,唐風月發現自己已經面向着整個舞廳的衆目睽睽,右手被高高舉起,那根金色的金屬權杖已經被塞進了自己的手心當中。
“聖女——貞德!”
身邊的男人認真而又嚴肅的呼喚着她扮演的角色,低沉威嚴的聲音傳遍了舞廳的每個角落,無論是端酒的侍者,還是翩翩起舞的客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了門前的兩人。
一瞬間,彷彿穿越到了那中世紀帝王的舞會殿堂之中,無論面具下面是什麼身份,此時此刻,他們都不由自主的膜拜着他們的帝王和他身邊的那個女人!
靳之堯將唐風月握着權杖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輕輕的吻了一下,渾厚的嗓音從胸膛滿溢而出,“感謝你爲法蘭西帝國作出的一切!”
“哦——”片刻的沉默之後,舞廳裡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
特別是那個大主教打扮的男子和那個黑手黨小夥,在靳北寒周圍煽動着氣氛,下面的人們也都紛紛入戲。
明明不是真實的角色,但此時此分卻一點不讓人感到違和!
彷彿無論面具之上還是面具之下都是如此一樣!
唐風月有些驚訝,心裡泛起瞭如巨浪一般滔天的波浪,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入戲了,還是別的什麼,鼻子一酸,眼睛裡竟然莫名的升起了一陣水霧。
下一刻,她被再次一扯,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靳之堯那熟悉的氣息透過面具撲面而來。
“感謝你爲靳氏做的一切。”
“現在,有我在!”
低沉的聲音流進耳朵,竟然感到了一種如泉水一般的溫柔。
唐風月一怔,僵硬的身體忽然間便鬆弛了下來,眼淚不由自主的溢了出來,順着眼角流過臉頰,滴落在面具的邊緣。
唐風月喜歡貞德,因爲這個女人跟她自己很像,她總能在她身上找到十足的代入感——
貞德在亂世危局之中憑一己之力將法蘭西扛在了肩膀上,她又何嘗不是憑一己之力把盛唐扛在肩上的呢?
шшш•ttka n•¢Ο
林微成和查理七世的身影相互重合,他們微笑着將權杖放在自己和貞德的手中,說“從現在開始
,就把自己交給你了!”
這份信任和肯定的確讓人感動,以至於這麼多年了也忘不了那一雙溫柔的眼睛。
可是,再強悍的女人終究也是女人。
天地造物,各安其職——
或許自己內心中也在渴望着有一個堅實的背影能讓自己褪下厚重的鎧甲吧!
現在,帶着查理曼大帝面具的男人,和查理曼一樣擁有着雄才大略的男人,就這麼真實的站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現在,有我在!”
每個字,都重如千鈞啊!
似乎感覺到了她面具下的情緒波動,那隻粗糲的手掌輕撫撫過她的後背,攬住了她的肩頭,邁開腳步向着舞臺的中心走去。
而她也沒有絲毫的抵抗,像一個木偶一般仍憑他將自己帶向那道集光束。
靳之堯腳步沉着,身形穩健,左手紳士的扶着唐風月的右手,右手輕輕摁在腰間鑲滿鑽石的寶劍上面,完全就是一位凱旋帝王的模樣。
舞廳中的人紛紛向兩邊讓去,中間留出了一道巨大的空白。
唐風月就這樣跟着靳之堯一步一步走上了舞池中央的圓形舞臺,光束隨着他們的腳步慢慢移動,此時也全部彙集在了高臺上面。
在衆人興致勃勃的目光之中,靳之堯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四周立刻傳來勁爆的歡呼聲,雖然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這個人是主辦方的總裁靳之堯,但是看着他拿下面具露出真容的一瞬間還是很令人激動的。
這些平日裡身居高位的商界翹楚,褪去身份之後,同樣也是普通的男nan女女,此時對於靳之堯接下來的舉動也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唐風月看着眼前這張真實冷峻的英俊臉孔,反而覺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緊接着,靳之堯再次伸出手,輕輕的摘下了她臉上的面具,彎曲的指肚順着下巴輕輕劃過臉頰,在眼角邊托住了那一粒淚珠。
“爲什麼要哭呢?”
“我承認,作爲丈夫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是我的失職!”
他的聲音平靜沉穩,簡單的兩句話卻在一瞬間徹底摧毀了唐風月的心防,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她習慣了面對靳之堯的霸道,習慣了面對他的冷漠和強勢,卻唯獨不習慣他的溫柔……或者說她從來不敢,也沒想過要去了解他霸道,冷漠,強勢下對她熾熱的,真摯的愛。
因爲,那意味着自己錯了!
靳之堯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不好,只是因爲自己討厭他!
而自己討厭他,也不真的是因爲自己找出的那些無理取鬧的理由,只是因爲最開始自己就把他擺在了一個敵對的位置,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對。
他越是用強硬的手段來對付唐風月,唐風月就越是堅定自己開始的的想法,兩人就像頂牛一樣,誰也不願退步。
直到有一天,其中有一個人長大的,輕輕的後退了一步,告訴她,“別對抗了,我讓你吧!”
這一瞬間,感覺全變了!
她站在原地,很明白,長大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