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前些日子收到了陸老的信,讀了你的《詠碳》,還聽陸老說縣主向建安捐了六萬兩銀子,縣主大義,請再受老夫一禮!”
說着,不爲居士端端正正又朝花芊芊行了一禮。
“先生不必如此!”花芊芊虛扶了不爲居士一下,沒有讓他將這一躬鞠到底。
她並沒有不爲居士說得那麼好。
“國在,家在。我做這些,說到底是爲了我自己。”
這話,是花芊芊的心裡話。
若是大奉一直強盛,不必打仗,那些天災也能平穩度過,她的家人才能過得安穩。
她所求不多,唯有這些。
可她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不爲居士更加訝異了,“國在,家在……好一個國在,家在!”
不爲居士轉頭看向自己的小廝,蹙眉道:“你回書院去,將我珍藏的那些字畫悉數當掉,換成銀票捐給建安!”
聞言,小廝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先生,那些字畫……”
不爲居士冷着臉,揮手道:“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莫要多話。”
小廝聞言,只能按照不爲居士說的去辦,可他心裡是真的心疼,那些字畫先生收藏了多年,每一幅都價值不菲。
小廝顧着心疼,花芊芊卻從中發覺不爲居士其實是個聰明人。
他這個舉動,瞬間就能挽回松陽書院的聲譽。
不過,她並不反感這樣的聰明,趨利避害,畏死樂生,這是人之常情。
不爲居士也是爲了書院和這些書生們着想。
書生們聽不爲居士竟然將自己的字畫全都捐了出來,再想起花芊芊說的那四句話,心裡是又羞愧又激動。
他們也想爲朝廷盡一份綿薄之力,於是都開始去解腰間的荷包和身上的配飾,想要捐給建安。
“縣主竟然捐了那麼多銀子!她怎麼從來都不提!”
“你以爲縣主是‘詠梅’麼!她是自己沒有硬要說有,縣主卻是做了也不張揚!”
“哎呦,你少拿‘詠梅’跟縣主比,噁心死了!”
“縣主都捐了那麼多銀子,我也要捐一些,銀子不多,也是我爲大奉出的一份力!”
“對對對,我也要捐!”
一時間,長安街上的百姓們紛紛慷慨解囊,還有人帶頭說將這些銀子交到京兆府。
一是讓府尹大人幫忙將這些銀子呈給皇上,二是要一起去爲離二郎求情,請府尹大人快些將人放出來。
這人一呼百應,人們瞬間就簇擁着朝京兆府的方向去了。
太后沒想到今日竟有這樣的意外收穫,看着那些熱血的年輕人,她似乎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這些人散去後太后又與花芊芊說了幾句話,叫她常進宮陪陪自己,花芊芊自然是一一應了,還拿出了寫好的方子交給了掌事姑姑,讓她每日爲太后熬煮。
掌事姑姑怕太后在外面呆久了對身子不好,又催了幾次,太后這才返回了車輦上,返回了宮中。
不過離開前她特地吩咐了羽衣衛,讓他們先將花舒月押去了教私署,沒有留給她再回花府周旋的機會。
看着花舒月哭着被押走,花老夫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祖母,祖母!”
花景禮不知所措地喚着花老夫人,可花老夫人這一次是真的暈了,半點反應都沒有。
“去叫大夫,趕緊去!”
花家的僕人已經亂成了團,有的跌跌撞撞去請大夫,有的守在花老夫人身邊不知所措地看着。
花芊芊瞧着這一幕,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她淡淡對身邊的秋桃和秋霜道:“咱們走吧。”
秋霜聞言有些遲疑,畢竟花老夫人是縣主的祖母,她突然病倒縣主卻不管,這實在說不過去。
可她見秋桃毫不猶豫地轉頭跟花芊芊走了,最終狠狠閉了閉眼,當作自己瞎了什麼也沒看見,掉頭跟着花芊芊一起上了馬車。
花景義看着花芊芊的馬車緩緩駛離,藏在眉宇間的心疼怎麼也化不開。
同僚並不知道花景義在想什麼,還以爲他因爲自己的堂妹被太后處罰而難過,忍不住拍了拍花景義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件事,的確是花五姑娘做的不對,她落得如此名聲,也許出家對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另一人也點頭對花景義道:“唉,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今日你叫我們來幫忙,我還以爲你要幫着你五妹。”
聽着同僚的話,花景義眼中的痛又深了一分。
連外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以前都是偏心花舒月的……
“不過景義,你六妹也夠狠心的,你祖母都這樣了,她竟說走就走了!”
“狠心?”花景義喃喃讀出這兩個字,到底是誰狠心呢。
“你們覺着她狠心,如果今日不爲居士沒有回京結局又會如何?到時候芊兒就會成爲千夫所指的那一個,她被冤枉,可有人會站出來爲她討公道!?”
花景義的話讓幾個羽衣衛呼吸一滯。
是啊,如果不爲居士沒有回來,花芊芊就會被衆人冤枉,有苦難言……
花景義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自嘲的笑聲,這麼多年,芊兒她一直生活在見不到光的地方。
他一直覺着自己心裡很苦,沒人能理解,但想起芊兒承受的這些,他的那些苦又算什麼?
花景義回頭朝花老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輕斂起了眉頭。
今天的事靠花舒月自己,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這些書生或許迂腐,但想要煽動他們跑到長安街靜坐,定是有人刻意佈置。
難道是祖母在幫花舒月?可他不明白,祖母即便不喜歡芊兒,芊兒也是她的孫女,她爲何要這樣對待芊兒!
花景義的眼底涌上一抹疑慮,也沒有去管暈倒的花老夫人,直接帶着人轉身離開了長安街。
花景禮見二哥也走了,街上只剩下一些對他們指指點點的百姓,心底一片迷茫……
……
御書房,海公公站在皇上的身旁,將長安街上發生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講給了皇上。
可皇上聽到這些事,並沒有像從前聽到八卦那般地興致盎然,而是緊緊地擰起了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