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娟眸波略深,氤氳得愈發難測,不由呆愣片刻,心絃微動,滿眸綻出一絲柔意。待聆清其言,略彎眸子,爽朗眉舒,會心一笑,語含深意。“鐵骨錚錚男兒漢,血熱情真吟江山。雄心壯志心不移,師言努力萬事先。”
回視其含笑雙眸,心領神會,暖意滋生於心,雲紫娟兩頰笑渦霞光盪漾,薄脣輕啓。“納蘭公子,真乃坦率之人。實不相瞞,自涉入官場,見慣奉承,知己難尋。初聞願以誠相見,頓感心悅誠服。承蒙厚愛,紫娟當視以知己待之。今後便直呼彼此之名,不落俗套,不知意下如何?”
聽她應允,納蘭毅軒心中喜之,頷首笑道:“如此甚好,吾之願也。”輕輕將茶盞端起,手提瓷蓋,將漂浮之葉輕輕劃開,微微潤了下喉,感受茶氣香醇而沁心。落盞,輕啓脣道:“適才紫娟……”
初次道及她的閨名,納蘭毅軒不由微顯尷尬,稍頓一下,便正色繼道:“適才紫娟言及將此物歸還,在下瞧着包裝,想必紫娟還未曾開啓,不知其內何物吧?”輕輕伸手拍了下桌上那包裝精美的物件,眸視其物,流露一抹愛憐。
隨其之舉,雲紫娟擡眸同望,本欲直言不諱,卻因初呼其名略感尷尬,語中斷。“毅……軒……”好彆扭!輕吐口氣,漸消尷尬,微頷首,勾脣淺笑,續道:“是呢!非紫娟之物,又怎敢隨意開啓?呵呵!完璧歸趙多好!”
得此良友慰心安,憶往昔黯然神傷,雲紫娟心頭隨之浮上一絲無奈,淡然一笑,嘆息道:“憶往昔,獨步閒庭舞清影,自守幽居醉詩情。夢不醒邀月同醉,望蒼穹舉杯獨酌。今終悟,冬去春來千條楊柳迎風綠,冰消雪化萬朵梅花撲鼻香。”
思忖半晌,理清頭緒,清眸流盼,一聲歉道,待其言,“對不起,紫娟一時語無倫次。”對燭難語心悔恨,今知往昔錯失深。
聽她歉語,納蘭毅軒微微一笑。“無妨。”愛戀般地撫摸着物件,指尖輕輕劃過那精美的包裝,隔着包裝,可感覺到裡面木匣上凹凸的紋路,觸手順滑而不澀,這木匣也當是一件佳物。
輕擡首,眸視其,脣齒開合,納蘭毅軒柔聲而道:“在下知道紫娟喜好詩文書畫,常流連於那墨香流雲之間。此物……”微瞥了一眼那物,轉而視其,繼道:“便是那書聖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右軍之書法,乃世之奇珍,《蘭亭集序》書帖更爲舉世珍寶,再無有出其之右者,可惜卻已不知所蹤,令人惋惜。”
言語着,納蘭毅軒頭不由地輕輕一搖,徒自一嘆,轉而又道:“不過,這《快雪時晴帖》卻也是其舉世佳作,盡顯右軍書法之體勢。”手微微一頓,輕將那木匣向前一推,口中笑語:“紫娟不想一睹其容乎?”輕輕收回手臂,嘴角微斜,掛着幾許勾笑,眸中,流露着對那書帖的讚許之意。
雲紫娟剛輕端起茶盞,卻未飲,復而輕放茶杯於案,靈眸轉動,顧盼生輝,暗自尋思。真是費心之舉!不知是何罕見之物!觀其似愛撫木匣如掌中寶之舉,眼神中流露無比讚賞之意,一顰一笑,頗覺好奇,卻又猜不透是何物。
忽聞其言,喜出望外,眼前一亮,速而起身,雲紫娟欲伸手去觸碰那精製木匣,又恐手上塵污沾聖物,猛然抽回。朗目疏眉,清眸流盼,嫣然一笑,讚道:“賞其書法,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自古評曰:“飄若遊雲,矯苔驚蛇”,聞名天下。原來是這個……難得可貴,毅軒真是瞭解紫娟心中所好,這等貴重物,我想也只有像毅軒如此愛撫之人,才配擁有。”
納蘭毅軒手捧茶盞,輕輕淺飲,突見她起身而立,眸中盡現光彩,欲取還拒,不禁莞爾。輕啓脣,語輕柔。“紫娟此語在下可不認同,吾雖喜此物,然對你我之間的情誼,可更是珍視。”輕輕將茶盞落於桌上,邊言道:“常道,寶劍贈英雄,今日我便學那古人,來個書帖酬佳人。若紫娟心懷芥蒂,那便幫在下一個忙,可否?”
微擡眸,視其面露疑色,肅然繼道:“今年雲州數月未雨,赤地千里,百姓顆粒無收,餓殍遍野,紫娟親至雲州,一路想必也都看到了,毅軒身爲雲州之人,雖有濟民之心,卻未有施展之機,徒設幾棧粥棚,也不過只可助寥寥之人。”微頓,又道:“聽聞朝廷已派下錢糧,以賑災情,毅軒心甚喜之,然雲州地處西陲,多出盜匪,那運糧隊伍一路西來,必多阻礙,毅軒不才,欲傾御龍城之力,護糧銀之周全,也爲這家鄉百姓盡吾一點綿薄之力。在下想請紫娟向朝廷陳表,言吾之心意,並請朝廷能夠減免雲州幾年賦稅,令百姓可休養生息,一決溫飽,不知紫娟意下如何?”言畢,肅而待語,面色凝重而期待。
雲紫娟怔怔凝望,看透其黑眸深意,雙眸燦爛如星,顧盼生輝。“快言快語君莫怪,樂隨左右友情深!”
眉開眼笑,眸光閃爍,巧笑嫣然,繼而輕語回之。“貴物,既已送至此,加之工務在身,實不宜此時取走。”紫娟不敢收此重禮,唯有以此爲由。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既是知己,此物不管在你我任一方,他日亦可常見。”
略沉思,雲州災情,明其善施之意,雲紫娟頗爲讚賞。“至於毅軒,愛國憂民,廣施善舉,紫娟自當如實稟報朝廷。加之此次領命護糧者,乃紫娟深交,慕容灕湘,近日紫娟亦與其會過面。若是毅軒,願去助其一臂之力,也算替紫娟爲友人分憂。”
聞其應允,心甚感激,納蘭毅軒急急起身,口中肅然而道:“如此,毅軒於此代雲州百姓先行謝過雲學士了。”言語着,拱手向其深深一躬,心中暗暗忖道。此事當是朝廷應做之舉,她一提出,必會得準,如此一來,雲州百姓獲救之機便更加一層,也能心安了。
端身而立,知其前語乃是搪塞之詞,卻又不好道破,納蘭毅軒只得欣然言道:“此貼於我處,不過是個藏物,然在紫娟之手,若能促成此事,救民於水火,則更突顯其價值,更可當得上這個酬字,毅軒及雲州百姓一番心意,望紫娟就不要再推辭了。若紫娟身具公務,不便相攜,那在下便暫將書帖爲卿保管,他日紫娟若得空,還請務必來此取回,毅軒靜待佳人而來。”言語誠懇,表卻心扉,眸中盡含情誼。
見其速而起身作拱,雲紫娟隨之回以拱手行禮,內心讚賞有加,淡定,認真道:“紫娟當以爲民謀福,誓爲己任,如實報之,盡力而爲。”雲學士?此事論公,單憑一個稱呼,可見其爲民謀福之心,真心誠意,天地可見。
彼此心照不宣,含情凝睇,意領神會,滿心欣悅,誠道:“呵呵,毅軒善解人意,紫娟得之大幸。今已日薄西山,來日方長,紫娟就此告辭。”不待其答,已作回身舉步欲離之態,怕其挽留,或許自己會流連忘返。
聽她將自己引爲知己,納蘭毅軒心中甚是歡愉,正待與其暢談,卻聞她相辭之語,微愣。只這一愣神間,她已轉身欲離,黯然一嘆,口中卻只得言道:“紫娟身居朝廷重位,必是繁務纏身,分身乏術,如此,毅軒便不再強留於你了,只望日後,紫娟還能再來此處,你我再暢談心懷,毅軒也好多多請教一番,必將是獲益匪淺。”
喚過墨鳶,將其迎送出城,瞧望着她離去的倩影,一夕霞光輕柔地灑於其間,襯托出一片金黃的餘暉,映入眼簾,眸不由地微微眯起。她,還會來嗎,或許,該再踏京師之地,也好尋個出身,屆時,她或許會成爲自己的一大助力。
納蘭毅軒嘴間輕柔地抿起,一抹笑意浮於面頰,眯着的眸間,卻閃現着一絲光華,其意,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