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_第190章 納蘭喜宴 迎娶郡主2

納蘭毅軒感覺一記輕捶自肩頭落下,卻是帶着無語言表的關懷,耳畔笑語聆起,側首望向那熟悉的面容,依舊是那般的俊逸,依舊是那般的爽朗,也依舊是那般的豐盈,一笑,發自內心的歡喜。

“當然,你我可好久沒在一起暢飲了,今日定捨命相陪。不過,可不能少了那小子。”納蘭毅軒擡眉示意身畔的阿寂,爽朗笑聲自二人口中而發,排除了衆人鬱積心中多時的苦悶,是啊,這一年來,納蘭家真是少有此等的開懷,此等的輕鬆。

納蘭燁已然被宇文煜的一番話繞暈了,只是聽他一提二姑姑,頓時想起來,媚姝還沒到,早前因爲急着來府邸,就讓媚姝稍後再至,眼下人羣愈多,想着她也該到了,心下一暖,不由轉過頭颳了刮他的鼻子道:“你二姑姑既然嫁給我,當然就是我的人。”隨後聽她問起,他又看向宓若道,“她是我的堂妹。”

彼時天已大亮,前廳喧譁漸盛,納蘭燁不由放下懷中人,對阿寂道:“阿寂,今日郡主下嫁,官員和皇室應該都會來,我們先去前廳招呼,”又轉頭對紫蘇交待一下,“紫蘇,你們留下看看還需要準備些什麼,”他心想,皇室嫁女,這等大事可大意不得。末了,他又朝大哥那邊意味一笑,小聲道,“有你們在,也省得大哥緊張得心神不寧。”

納蘭紫蘇順勢抱起小人兒,笑點其小巧的鼻子,讚道:“真是乖寶寶,多討人喜歡那,”她與衆人談笑間,瞥見夕燕正帶着菀清過來,再瞧其身後,未見另一人蹤影,笑着示意清兒過來,詢問一聲,“清兒,苗苗呢,沒跟着你一起麼?”她再次在人羣中尋找那個小小身影,回首邊聽二哥在一旁安排着,“嗯,二哥你們去前面招呼吧,這兒就交給我們了。”她再看大哥神情,禁不住一笑。

慕容菀清撅撅嘴,對着孃親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苗苗那性子哪能呆得住?”她跑上前去,胖胖的小手搖着孃親手臂,好奇地問,“娘,今天好熱鬧,爲什麼還沒有看到大舅舅啊?”

納蘭紫蘇心裡擔心着,這孩子又不知道遛哪去了,沒一刻省心的,吩咐了夕燕前去尋找,纔是牽了清兒過來,抱着懷裡的沫兒,側身讓了一道,微俯身朝清兒笑道:“你大舅舅在那呢,大舅舅今天要娶大舅娘,這會兒正緊張着呢。”

納蘭寂步伐剛落定不久,便瞧着那一個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傢伙們,令人目不暇接,他眉心微微聚攏起一絲疑惑,自傢什麼時候竟然多了這麼多的孩子?他脣角微彎的弧度略有些苦澀,卻是一瞬即逝,聞二哥言,擡眸開口應道:“啊,成……時辰也差不多了,客也該到了。”言畢,他隨二哥一同朝前廳而去。

慕容菀清跟着孃親走着,好奇的眼對上孃親懷裡的小人兒,踮着腳摸了摸她的臉蛋,好滑好嫩,比苗苗的嫩多了,聽了孃的話,不由回頭望向大舅舅的方向,看見一個陌生英武的男子滿面喜色,身旁圍滿了道喜之人,歡呼:“孃親,大舅舅長得好好看哦。”

“那是當然啊,今天大舅舅可是新郎哦。”納蘭紫蘇再回首,目光流連堂間衆人,仍不見那個小小的身影。

宇文煜被二姑夫放下,眨着眼睛看着他離開,一時間有些混亂,眼前的人基本沒有認識的,小泡沫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轉身一下子撞到了一個人的大腿,仰頭,拽拽他的衣襬,問道:“你是誰?也是納蘭家的人麼?”他頓了頓,眉頭輕蹙,看着人來人往,手中不由拽地更緊了些,“你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哇?我可以跟在你身後麼?嗯……我怕我丟了……”

雲紫娟自晨起於雲府中,任思緒飄遠。憶當日,私闖御書房,惹怒聖顏,牽連毅軒,革職返鄉。一心求死,奔劍而傷,刺痛心扉。於紫雲苑靜養,劍傷初合,御下官職包袱,本該輕鬆,卻滿心碩石壓抑,依然清晰當日絕望心境。牽絆一心人,無疑已成今生愧對,這緣份亦至盡數了吧。最大愧疚,是害毅軒失了前程。罷,就讓他怨娟,淡了往日情分,那麼聞及娟受罪,就能少點糾心痛,愛得深傷得深了吧。但求來世爲婢,默默無聞,遠遠地守護君旁,一切天災人禍皆由娟命數替過,以償還今生錯愛。

恍如隔世,忽聞雲冰告知,收到納蘭大哥喜宴之貼,很想前去恭賀,卻猶豫甚久,自己何顏敢再跨納蘭之地?矛盾間,晟兒的身影映入眼簾,瞬間轉變自己的思路,隨即決定備禮前往納蘭府。晟兒尚幼,若自己真想要以隱退逃避,是否該將晟兒交由納蘭家人手中,方爲妥當?

雲紫娟換上一襲天藍裝束,簡約淡雅,爲晟兒打扮一番,便帶其同往,心中波瀾起伏,晟兒,原諒孃親的決定,孃親不敢妄求你爹爹是否諒解,就讓孃親先行逃避吧。未曾有聞毅軒已歸返,也許今天不會遇到, 那麼,將晟兒悄然寄予納蘭家,應是可行吧。

轉眼已至納蘭府,雲紫娟緩緩落轎,牽晟兒移步向府中前廳,見一派喜氣,衆人歡聚。

納蘭毅軒正想與阿燁阿寂去前廳,轉身之際,腿間突然一滯,衣襬撤間,童音乍起,低首垂視,一抹童顏入目,紅撲撲的小臉還帶着幾許嬰兒肥,身上是上好的錦緞,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不可愛。

納蘭毅軒輕輕蹲下身子,撫摸着他的頭輕語:“我當然是納蘭家的人了。”他想,適才與阿燁說話的貌似便是這個孩子,好像依稀聽到其父之名,宇文慕寒?雖未相識,然即屬宇文,那便該是姻親子侄,輕續笑語,“你叫什麼呀,好像聽你叫納蘭燁二姑夫?”

宇文媚姝自從聽了消息後,回到京城,總有些許疑惑,賜婚?於納蘭家,是福,是禍?念及此,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將該備下的東西,悉數一一置下,本是郡主之尊下嫁,如今這納蘭家的變數,想着這來來去去的過往,納蘭家幾經風雨,郡主迎門,將來會真的與納蘭家和諧相處嗎?大哥總是那般心繫大家,有時候在想,他有爲自己想過嗎?或者他有想過,是幻想吧,本和那郡主便沒什麼交集,但想來,天家女子若然有情,該是段佳緣吧。

她身側丫頭好心提醒一聲:“小姐,該去了,二少爺都已經過去了,今天人多,得過去幫襯着點。”

宇文媚姝聞言,輕輕拍了拍還在夢裡的楨兒,轉身對劉媽說好好照顧,便着了喜慶,步了轎朝將軍府而去。她遠遠地便能看到喜迎門,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感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紅豔。她稍提起裙,緊緊地朝裡堂走去,便是人山人海的,有些眼暈,阿燁到哪裡去了?

宇文媚姝只是依杆朝裡間走着,看到那些忙碌着的、嘻笑着的,心繫擔憂,不知大哥還好嗎?她遠遠地倒是看到紫蘇了,只是看着她招呼着客人,渾然抽不開身,方知自己生了楨兒以後,真的是太久沒出門了。

“我叫宇文煜!”宇文煜心想,可算是有人理自己了,於是他緊緊地拽着他的衣襬,怎麼也不肯放手,眨着眼睛伸手指向一旁的所謂的二姑夫的堂妹。

“是她帶我來的。宇文媚姝是我的二姑姑。嗯……”宇文煜仰着笑臉,堅決不放手,“你是誰哇?我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納蘭卓晟腦海裡還在想着今兒一早的事。這日更定,天還未大亮,不過是天際隱隱泛了白色,雲層還齊整鋪於天面,天色也還陰沉着。彼時自己還尚在牀鋪中睡得香,雲冰姨姨入了房內將他搖醒,不大情願地起身,撇着嘴,嘟囔着跑到孃親房內,揉着眼睛道:“孃親,這一大早晨的幹什麼?”

雲冰姨姨自在一旁解釋,他方知曉原來今日是大伯伯成親之日,頓時一個機靈醒了七八分,望着孃親拍手開心道:“大伯伯大婚?那是不是可以見到爹爹了?”然見孃親面色不豫,他立時禁了聲,乖巧地由着孃親爲我梳洗打點行裝,而後登上馬車。

馬車軲轆輾轉,納蘭卓晟亦不知過了多久,方至了那處,被孃親抱下車,眯眼見眼前的府邸氣派非凡,着實有風範,往來恭賀的賓客頗多,他因怕走散了孃親擔心,遂緊緊牽了孃親的手。

雲紫娟本想先去跟衆人打聲招呼,再祝賀朔大哥和大嫂喜結良緣,卻因恍若看到一熟悉身影而變卦。毅軒!怎麼毅軒已歸返納蘭,爲何自己未得知任何消息?難道將成陌路麼?還是不願見?思此,她靈眸瞬間模糊,盈盈有淚,明知不該滴出,趕緊用紗絹輕拭,儘量不着痕跡。

雲紫娟莫名地慌亂,終是抵不過愧疚地折磨,一再想要逃避,連忙拉着晟兒後退幾步,心想,或許在不被查覺的時候離開,纔是最好的選擇,原來連一句“對不起”都變得沒有勇氣。

“晟兒,進去裡面找你大伯,或者紫蘇姑姑她們,孃親舊傷作痛,先離開一會兒。”雲紫娟稍低腰身,在晟兒耳邊叮囑數語,輕推其向前,以示打氣,爾後自己轉身溜向廳外。

而納蘭眠也算遲到的一位。一束晨曦輕輕戳破了她在閣樓深處酣甜的夢境,朦朧的光線溫和拂在少女的眉眼,雪紗隨着翻身的動作與牀褥微微摩擦,隨後傳來悶在被子中軟和的聲線,極是不願放開此時此刻的這一份溫暖,卻曉今日何日,盎然睡意勉勉強強去了半分。

“清明……清明……”納蘭眠在自己閣樓裡一聲一聲喚,來步聲漸行漸近,靴邊一滴一滴水珠碎落開來,少年蒼白的手擡起,手中是塊滲着絲絲涼氣更加白的棉巾,水珠駕輕就熟滴下,他亦然駕輕就熟的下手,暗下着急,今兒是大少爺成親之日,還睡到這麼晚?

清明將那冰涼的棉巾很快弄醒了納蘭眠,而她步伐帶了幾分揮不去的惺忪,半晌方纔沐浴出來,柔荑半掩呵欠,筆直走向門框,少年無奈又說了一句:“換件喜慶點的衣裳,去車上睡。”

納蘭眠說了自己的選擇:“我喜歡白色這件嘛,反正長得很喜慶了。”

“所以要配套嘛。”清和推門走了進來,納蘭眠臂彎掛了件杏粉色衣裳,看得她直搖頭,然而終是一襲粉的上了馬車,晨曦的暖相襯早風微涼,似乎預兆着是個好天氣,車輪帶動清塵,將那一地陽光碾得細碎。

“將軍府?”納蘭眠問了一下確認前行的方向,感覺在這小徑之中馬車於青石板路上極是顛簸,一堵堵小院牆綿延不絕,她打了個呵欠,閒閒將腦袋搭在車窗木臺上,漫不經心於前方的風景,大大的院落時不時掠過,遂回首問馬車中的兩人。納蘭一族雖在京的不少,然各有各的忙,加之去歲那場風波,她與大姐二姐亦是難見一面,大哥府邸更莫要說,唯有清明因着生意途經幾番,且算曉得認得。

一聽她又問重複幾次的問題,清明無奈擡眼,片刻輕輕“嗯”了一聲,笑意隨至,納蘭眠一振而睜大了眼,映入不遠處早風吹不透的牆,爾後是大紅燈籠上微微顫動的囍字紅剪紙。

“啊!”清和驀見粉影消失於車窗外,一聲驚叫,三分顰眉。

納蘭眠穿一雙白靴“噠噠…噠……”地拾級,飛也似地跑進大門,不出一會功夫便於人海中尋着了一抹湖藍,卻是不見伊人裙畔的三個小傢伙,不禁左右睇盼,估摸着三人的個頭,一邊哈腰,目光遊離於無數條腿邊。

納蘭宓若眉開眼笑,觀望四周,不過片刻光景,大堂內已聚滿了人,姝兒嫂滿面的期盼,四下裡搜尋着,想是在找燁哥哥,念他們二人應也許久未見,便不去打擾好了。

見紫蘇抱着沫兒,納蘭宓若心中一鬆,輕呼:“有紫蘇姐姐照顧就好了,我可以樂得清閒。”她拍了拍翼兒、卿兒的小腦袋,看翼兒含着指頭可愛地四下打量,沒有絲毫怕生,卿兒始終一副安靜的模樣,不由得心安。念及昨夜翼兒鬧騰得厲害,今晨在馬車上也是興奮,想來沒怎麼睡好,而卿兒一向又安靜,便吩咐疏卿、芸兒講他們二人領至座位處。

納蘭宓若忽而身邊多了一人,一襲粉嫩映入眼簾,伊人看了一番,竟彎下腰去,不由啞然,拉了拉她的手,問道:“眠眠!你在找什麼呢?”忽而想起那三個小傢伙便是眠眠接生的,她如此姿態,恐怕正在尋找的就是他們吧?

納蘭宓若微微一笑道:“卿兒和翼兒在那邊座位上呢,翼兒昨夜沒睡好,卿兒又喜靜。沫兒正在紫蘇姐姐那裡,眠眠要去看看麼?”

納蘭眠薄脣微勾,脣弧流露淡淡暖意,喚一聲:“宓若”,想念不由得於心田流淌,是有多久未見,已記不清,輕快直起腰身,反拉伊人柔荑晃來晃去。她心想,紫蘇姐姐已經來了?方還道說不定走早了,放眼滿堂,遠道而來之人不在少數。

納蘭眠悄吐了吐舌,挽着伊人且走且說:“要去要去,算來他們可兩歲了,”她剛說到“兩歲”一詞,自己驀地出神,掰手指的動作隨而定住,視線輕掃少女花容,原來一別年餘,妹妹已爲人母,依稀是兩年前,臉上有孕的喜色,忌食的叫苦,便是接生之後,她亦渾然不覺昔日少女已是三個孩子的娘,直至眼簾映入妹妹念及三個小傢伙的神色。

“噗嗤,你長大了,”納蘭眠歪頭笑看伊人,戲謔幾分。

“大舅舅今天要娶大舅娘,這會兒正緊張着呢。”

納蘭眠眨了眨眼,循聲望去,晨曦將兩個小傢伙照得粉嫩粉嫩,紫蘇姐姐俯身哄着一個懷裡抱着一個,有如一幅畫卷,上呈天倫之樂。

“紫蘇姐姐。”納蘭眠招了招手,一邊攜着宓若,穿過人羣。

顏殘月懷中抱着一對自己繡的鴛鴦枕,素手撫過身側置於車墊上的上古寶劍,凹凸的紋路摩挲着手心,心中也有如被小言抓撓般的感覺。她乘轎車至納蘭府外,車窗上晃盪的流蘇掩着清晨的陽光映在面上,明明暗暗,心想,他們終於要成親了啊,這是不是意味着以後,我會多出一位如姐姐般的大嫂,而少了一個關心自己大哥,還是什麼?

車驟然停下,車外的車伕連聲喚着,顏殘月遂將兩件賀儀放入錦盒,提起裙襬走下車,淡藍色的裙襬在車轅盪開一抹海洋的浪。她入了前廳,從側門而入避開熙攘的人羣和一羣孩子,見了阿寂便上前兩步拉過他,將懷中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塞給了他,說道:“阿寂,待會兒你幫我把這些賀儀給你大哥吧,”她嘴角淡淡的泛起笑容,淺淺的梨渦低垂的眉眼,“嗯……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幫我跟你大哥道聲恭喜。”

納蘭寂正隨了二哥一同來到這前廳,望着已經到來的賓客,不免應酬一番,他想,自己素來不喜,亦不擅長這般行事,望着二哥喜氣洋洋的模樣,勾脣一笑,便踏入了前院,只是不料,迎面而來的女子卻將滿手的東西塞給了自己。

“殘月?”納蘭寂話音剛落,便見其已然轉身離開了,他有些疑惑,卻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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