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再次證明,我的想法不是總是都那麼靠譜的,計劃中的事情都能趕不上變化,更何況碰上了不是計劃中的事。我也會有失算的時候,比如說這時候,我就是明顯失算了。
雖然沒點燈,可是窗戶是開着的,今兒又恰好是滿月,所以這月色甚好。窗戶這麼一打開,外面的月光就照進來了,我就正好看見了一個人影。
我是真的沒想到裡面竟然有人,誰能想到青樓裡面這黑漆漆的屋子竟然有人,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就不按規矩辦事啊,你這不是讓我爲難啊,不就是點個燈而已,橫豎這燈錢都是青樓自己掏的,又不用你花錢,你給他們省什麼。
我進去的時候本來還沒覺得什麼的,因爲我一直都注意着門外的動靜,也沒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等着好不容易放下心來,這眼睛這麼往裡一瞥,我差點沒被嚇死。
能理解我當時的感受嗎?
你想想看,你以爲空無一人的屋子,突然就冒出個人來,就好像見鬼了似的,能不讓人害怕嗎?
我當時差點被嚇得三魂去了氣魄,硬是緊捂住嘴,忍着不叫出聲來,因爲就怕自己叫出聲來後,引得其他人到這裡來可就不好了。
我就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慌亂。
不爲別的什麼,只是我現在可是女子的打扮,我心裡着急啊。
我在心裡不停懇求着離飛能夠趕緊過來,帶我離開這裡。 щщщ▲t t k a n▲c o
你說這個人也是,怎麼人在裡面都不知道點燈啊,黑燈瞎火的,再來個人影,差點兒把人嚇死。
不過我們中間隔着一面簾子,要是這個人不注意的話,應該不會發現我吧,可是,我這情況也是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真的把人愁死了。
沒想到那個人竟發話了。
“沒想到竟然有客來訪。”
這是說我是吧,我要應話嗎?我需要應話嗎?我應話了我要說什麼啊,那個離飛怎麼還不來,他辦事怎麼那麼慢,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可是我現在可怎麼辦呢?這時候只能看情況隨機應變了。
“公子見諒,小女子無意闖進來的,這就離開。”
雖然我說要離開,可是我根本就沒挪動一步。
我這要是離開了,可不就是被人發現了,離飛現在還沒來,我還不能冒險出去。
那人應該是個男的,我稱呼公子應該是可以的,只是我這小女子一出口,我自己都受不了了。到底是女扮男裝太久了,所以猛然恢復女子自稱不太適應。
再次感嘆一下自己多麼有先見之明,還好帶了一瓶可以讓聲音變細的藥物,不然依着我平時習慣的話語,肯定讓人奇怪。
你說說,我這麼多年也不容易,每每都要壓低了聲音說話,久而久之,竟然都習慣了,聲音都像個男的,這好容易恢復女子樣子還要靠着藥物改變聲音,也是命運作弄啊。
“無妨的,你應該是在躲避什麼人吧!”
這人怎麼就這麼聰明呢?既然這樣於是我心中冒出個想法來。
“不瞞公子,我是和我哥哥來找我未婚夫的。我們打聽到他跑到豔尋芳來找這裡的姑娘,而且還說什麼他是這裡的常客了。我和哥哥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此,總要問個清楚,要是真的,那就是說安仁根本就不是我的什麼良人,這婚事本就是錯的,還不如把婚約解除了算了,這樣對兩家都好,從此以後,我過我的日子,他去過他的青樓日子。”
做戲要做的像點,對方及時看不見可是聽得見的,所以我還刻意使我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哽咽。
“只是沒想到,沒想到找到人後,那人還蠻不講理,和哥哥爭吵起來了,還動起手,惹出些麻煩來。我們本想着趕快走人的,可是這慌亂下我和哥哥分散了,我不得已找地方躲避。看這裡黑着,想着沒人,就躲到這裡了,沒想到竟然是有人的,打擾了公子休息,還望公子恕罪。”
我真的太佩服我自己了,這麼短的時間竟然想出這樣的說辭,我怎麼會這麼聰明,這麼會編瞎話呢?
“不怪罪姑娘,是我沒有點燈,讓姑娘誤會了。”
其實我也很想承認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就是該怪你,你要是把燈點上了,我就不會闖進來了,誰讓你不點的。
“公子爲什麼不點燈?”
是啊,爲什麼呢?
“我眼睛看不見,用不着燈。”
哎呀,好事啊,你看不見,那我就不用害怕了,反正你看不見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就用不着擔心了。
“是嗎?太好了!”
“嗯?”
這位公子顯然很疑惑。
對不住了,我這一時心直口快的,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真是我的錯。
可惜了,這人竟然是個瞎子。
“不是,我不是說你看不見的好,我是說,嗯,其實我現在的樣子很狼狽,你看不見我這樣子倒是讓我放心了,我沒什麼其他的意思,你別誤會。”
“原來如此。”
看來還是個有涵養的,沒跟我計較,總算讓我鬆了一口氣。
“是我的疏忽,我是個瞎子用不着燈的,想必姑娘還是需要的吧?”
看樣子他好像是要去點蠟燭啊,我趕忙阻止。
“不用不用,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被人追趕,要是燈亮着被發現了就不好了。”
那位公子輕笑了一聲。
“這燈亮着不才是更好嗎,因爲表示有人,這樓裡的人就不敢來輕易搜查了,要是漆黑的反而會讓人懷疑到這來。”
我這麼一想,確實如此,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怎麼就把這麼簡單的可能給忘了呢?
“那就有勞公子了。”
於是沒一會,我的眼前突然亮堂起來。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隔着一道簾子,對面確實是有個人的,幸好只是一個人。
離飛啊,你怎麼還不來啊?
“公子爲什麼來青樓呢?”
“怎麼,難道因爲我眼瞎我就不該來嗎?”
嗯,這也是個問題。
“嗯,我是這麼個想法。”
大約那個人被我這麼直接的回答給嚇愣了,一時沒啃聲。
“其實我覺得吧,像公子這樣有涵養的人是不該來這裡的,還有既然你看不見,爲何要來這裡呢?”
我真的就是好奇才問的。
沒想到那個人還真的回答我了。
他笑了一聲,回答“男人來這裡有時候是不需要眼睛的。”
我承認,他說的也沒錯啦,其實只要你出得起銀子,不管你是什麼樣的,老鴇都會讓你進來,反正這裡只認錢。
“可是你看不見那些女子長得多漂亮,萬一老鴇欺負你,給你安排個醜的怎麼辦。”
“這裡接客的恐怕沒有醜的吧。”
這也沒錯,青樓裡的姑娘別的不說,這長相就是有要求的,不好看的也不能在這裡待下去啊。
那位公子又說話了。
“我本以爲你會問我,男人爲什麼要來這地方。”
這個應該不需要我問吧。
我有些生氣了,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好。
“你們男人來這裡能爲什麼,還不是被那些美色給迷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不舒坦,我還真的就這麼自顧自說下去了。
“男人就是這麼一回事,看着這個好又覺得那個好,總是想着能夠左擁右抱三妻四妾的,昨天能對這個女子山盟海誓的,明日又能對另一個女子癡心不悔了。對女子,你們就沒有一句實話。其實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會欺騙女子,男人娶妻就是爲了繁衍後代,讓女人給你們生兒子,其實你們內心裡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們女子的。”
本來打算隨便說說的,沒想到我這反而激動上了,陛下之前的那些囑咐我全都給忘了,我是越說越覺得痛快。
“來青樓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人,要是家裡有了妻室還來這裡的,就更是可惡,吃着碗裡的想着鍋裡的,成親的時候說着什麼百年好合的,可是轉眼間還不是來這裡找其他女子尋樂子。由此可見,基本上男人骨子裡就是好色的。”
我還有的說呢。
“最可氣的就是,你們看不起女人,永遠都在嫌棄她們。但凡女子,長得不好看的被你們嫌棄,生不了孩子的被你們嫌棄,生了孩子沒生男孩的還是被你們嫌棄,反正你們永遠都不滿意。我就不明白了,這生男生女誰能說得準,不是想生男孩就能生的,況且就是生了女孩又怎麼了,女孩不是人啊。要是沒錢了,你們男的還想着把女孩子給賣了,最是無恥沒良心了。”
青樓,對還有青樓裡的。
“爲什麼大街小巷的,青樓永遠都關不了?還不是你們這羣人弄的。你們要不是管不住自己,這青樓爲什麼會出現,青樓要是沒出現,又怎麼會聚集這麼多的人,要不是這麼多的人,我至於弄成現在這樣嗎?”
舒坦啊,發表了這麼一番言論可是舒坦,真的把我看那麼多話本子攢下的氣,還有這連日來被煩心事給折騰出的氣,全都給抒發出來了。
等會,我說這個幹什麼,我怎麼可以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說男人的壞話呢?陛下以前是怎麼說着來着,這人本來就是重男輕女的,天底下這麼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對不起陛下呀,我這麼一衝動,又把您以前的那些教誨給忘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心裡好生擔憂,生怕這個人聽了生氣,要是他喊人過來,我就完了。
“姑娘是想起了自己那位未婚夫了?”
未婚夫,我什麼時候有未婚夫了,不是,剛有的,這不是我自己剛纔說的嗎,我怎麼就忘了呢,差點露餡了。
“是,我是想起我那個沒良心的未婚夫了,我就是這麼隨便一說,不是貶低公子什麼的,請公子不要見怪,原諒小女子的口無遮攔。”
“無礙。只是姑娘能有這樣的見解,倒是讓我意外了,能像姑娘這麼想的女子,這天底下恐怕不多。”
“公子說笑了。”
我是被當成男孩子養大的,和一般的女子思想上有什麼不一樣,也不足爲奇。
“其實,我這是來這聽曲子的,我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能聽見,這些女子長得好看不好看,對我而言不重要,只要彈的曲子好就行了。”
這聽曲子跑到青樓裡幹什麼,也是個怪人。
“這青樓裡能有什麼曲子嗎?”
“姑娘有所不知,青樓酒肆最是容易出現一些非凡的曲子。”
好像是有這麼一個說法。
“那你可就來錯地方了。”
“這話怎麼說?”
“公子要是想聽曲子,應該去南邊尋地方,最好是南安那一帶。那邊的曲子纔是最好的。”
“爲何?”
“這裡是都城,基本上來往的都是有權有勢或者有錢的,都帶着那麼一本正經或者不懂裝懂的怪氣,本來會鑑賞的人呢就不多,就是來了也是看彈曲子的人長得好看不好看的,不像南安那邊,文人墨客多,最喜歡感懷傷秋的,連帶着女子都比其他地方的多些文采,所以更能彈出點情感來,這曲子只有帶着感情,聽起來纔會有意思。”
“姑娘是去過南邊嗎?”
“沒去過。不過,我孃親是那裡的人,她以前常和我說起,說那邊的曲子可是最好聽的了,大約和那邊的風景有關。我看過那邊的人寫的詩詞,反正就是詩情畫意的,想來那邊的文風就是這樣的,曲子要是有好詞配上,那就更是不一般。”
“姑娘的話聽着很有道理。”
我還想再說什麼,可是我聽到外面離飛的聲音了,我想着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我哥哥來找我了,今日多謝公子幫忙,實在感激不盡。”
“不用客氣,能幫到姑娘也是我的榮幸。”
“小女子告辭了,公子保重。”
“姑娘慢走。”
直到最後,我也沒見到那人到底長個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誰,早知道應該問下名字的,可是我這麼一個女孩子的樣子,問一個男的叫什麼,也是不太好,而且我還是有“未婚夫”的,怎麼都要避嫌。
不對,要是避嫌,我就不該跟他待在一個屋子裡。
算了,反正沒其他人知道,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是誰。
出來之後,我就碰見離飛了。
等着我們回了房間的時候,還好時間還來得及,如煙還沒醒。
我趕快換了衣服穿上靴子,理了理頭髮,向離飛再三確認自己的裝扮無誤了之後,這才大搖大擺出去了。
其實出去的時候,我想到了一件事,今兒來這一趟,還真的像話本子裡一樣,女子遇到困難,得到一位的公子的幫忙,我是有兩位公子幫忙。
可惜,這是一樁鬧劇。
沒想到我收拾好了出門的時候,竟然碰到熟人了,還就是那個嗓門大的說我壞話的,真是晦氣。
那人也很是震驚,連忙向我行了一個禮。
我沒理他,直接帶着離飛走人了。
第二天滿朝的人都在傳着一個消息。
大司馬竟然去逛豔尋芳了。
悲哀啊,小爺我一世清明就這麼毀於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