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噪聲結束了。
也許沒多久,因爲人在煩悶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格外長的。
幸好停下來了,不然我怕我真的會忍不住讓離飛把那個彈琴的人給狠狠揍一頓,相信我,絕對可能的,就算我沒有下令,離飛也會忍不住去這麼幹的。
哎,曲子停下來的時候,我心裡不知有多輕鬆,好像塵世間終於安靜了。
可是我等待了好一會,都不見那人出來,可是我知道他仍然坐在琴邊。
離飛一個勁和我使眼色,詢問我該怎麼辦。
我卻只是搖頭再搖頭,靜觀其變,誰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好在,我們不耐煩的時候,那人終於開口了。
“閣下倒是有耐心,能聽我彈這麼久。”
這一開口就說這話,看來他字知道自己剛纔在做什麼。
“你也是有能耐,竟然能彈這麼久。”
知道在做什麼,還依然這麼做,能不有能耐嗎?
“那麼閣下可從我這曲子裡聽出什麼了?”
“我對鑑別琴曲雖然不在行,可是我一點都不認爲這曲子好聽,四字言之,亂七八糟。”
我都這麼說了,本以爲他會生氣,可是他像是早就料到一樣,聲音裡絲毫沒有怒意。
“閣下真是實誠人。”
小爺我一向都是個實誠人。
“你卻是個不簡單的。”
那人好像是笑了。
“閣下爲何這樣認爲?”
“這麼難聽的曲子你竟然還能耐着性子彈下去,而且還一點都不避諱在外人面前彈,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這人難道一旦都不擔心丟面子嗎?
“沒什麼難的,若是閣下想的話,也是能辦到的。”
算了吧,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我那點水平彈不了琴的。
“我對彈琴沒興趣。”
“那麼閣下來我這春風樓有何貴幹?”
他說的話有點玄妙。
他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怎麼,這春風樓是你開的?”
我來了就來了,您能把我趕出去嗎?你又不是這裡的老闆,不是等會,之前他說了什麼,“我這春風樓”?怎麼像是老闆的語氣?
“自然。”
還真是春風樓的老闆啊!
青樓的老闆是個男的,好吧,這個我能接受,畢竟青樓很賺錢。
只是……他要是這春風樓的老闆的話,那我豈不是找錯人了,你說他一個老闆在自家生意地盤,怎麼會需要花銀子,那我自然也就不用爲他付賬了,我這銀子就不是給他用的。
哎,空歡喜一場,原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一個老闆來給我彈琴,可真是我的榮幸。”
“對待您這樣的貴客,自然只能我親自來招呼了。”
招呼?你是來害我的吧?來害我的耳朵的。
“你這是在招呼?”
“閣下的意思好像是嫌在下招待不週了。”
“你覺得這就叫做周到?”
“難道不周到?”
這人莫不是以爲他很周到?
“若是你這春風樓裡彈琴都是你這樣的水平,我覺着你這裡離關門也不遠了。”
“我和其他人彈琴自然是不同的。”
我聽出來了,確實不同。
“我不是在彈曲子,可是我彈的曲子並不比別人差。”
那得看和誰比了,和不會彈琴的人比,你確實不算差的。
“我能彈的,別人未必會彈,可是別人會彈的,我沒有不會的。”
那你還彈成這樣子,你是不是在耍我啊?
“你彈這麼起勁,我也不想打擊你的樂趣,可是我是真的認爲,你彈的不好聽,這樂曲本來是讓人舒緩心情的,就算做不到‘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起碼也要讓人有聽下去的慾望吧,可是請恕我實在不敢恭維,你這曲子我聽了只有讓我想逃跑的衝動。”
“既然如此,爲何閣下還留下來聽呢?”
“也沒什麼,想聽聽看你到底可以把曲子彈的難聽到什麼地步。”
我總不能承認我是來找人的,而且找的人可能就是你。
之前的那個女子也不知道在那麼回事,怎麼會認爲我是來找這個人的呢?難不成還有別的人來找過他,或者有人授意她的?
我怎麼想不明白了。
“若是換做別人是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的。”
“我同意,要是其他人的話,聽了你的曲子,要麼馬上走人,要麼狠狠揍你一頓。”
那人聞聽此話,又笑了。
“閣下,有時候這實話還是少說爲好。”
“我也不想說,可是我也不想昧着良心說好聽,要是我那樣說的話,不禁對不住我自己的耳朵,也對不住我的護衛的耳朵。”
離飛默默點頭,表示贊同。
“閣下說的話不該是一個當官的說的,可是又只能是一個當官的說的。”
他竟然會這麼說,有點意思啊。
我好奇起來,“你爲什麼會這樣認爲?”
“來這地方的人大多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尤其是官員,最是愛裝腔作勢擺架子,可是看着你的樣子,也只有長期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下的纔會有這麼好的忍耐力,一般官員不會這樣,可是位高權重的官員會這樣,閣下想必是個大官吧!”
我不能說他對,可是我也不能說他錯,勉強算是對的吧。
我現在是丞相,在上朝的時候,我是離皇帝陛下最近的官員。我個人身份尷尬,不得不小心翼翼,確實是要時刻擔心的,高度戒備算不上,可是戒備是有的。
“你倒是說得很準。”
“可是在下不解,您這樣的大官,放着樓裡面那麼多美豔女子不要,爲什麼來這地方聽曲子?”
這不要女子的原因很簡單,我一個女子本來和你們男人不一樣,我來的目的自然和你們不一樣。若不是爲了找人,而且又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我纔不會來。
可是這話我不能對他說。
最高明的假話就是真真假假摻雜在一塊說。
“實不相瞞,我有一個朋友曾經對我說過青樓酒肆最是容易出現一些非凡的曲子,在下想試試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有就是已經在下見過了極其美貌的人,所以對樓裡面的那些女子都看不上眼,故而纔沒有找那些女子相陪。”
離飛聽到我說這話的時候,臉一直在抽搐,也不知道他是對我前面說的不贊同還是後面說的不贊同。
“閣下的想法倒是和常人不一樣。”
不,是和你們男人不一樣。
“閣下既然見過絕色佳人,那麼看不上這樓裡的姑娘也就不足爲怪了,只是這青樓就是最是容易出現一些非凡的曲子,這樣的說法雖然沒錯,可是還沒人敢這麼說……能對閣下說這話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算你識相,雲止的確不是一般人……他前面說的絕色佳人……風情城算是,雲止也算是,雖然這個詞形容起來有些彆扭,可也能勉強湊合吧。
反正我說的是“極其美貌的人”,我說的是人,又不是女子,他硬要理解成我說的是女子,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不如先回答我一個疑問好了。”
“閣下請問。”
“我認爲你是知道自己剛纔彈的難聽的,既然這樣,爲何還要談?”
“沒什麼,只是想試試閣下有什麼反應而已。”
“那麼我這反應想來讓你失望了。”
“不,恰好相反,我很滿意。”
我搞不明白這人到底在想什麼了?
“這證明了我的卦很準。”
卦?什麼卦?
“我曾給自己算了一卦,卦上說我今日會遇見一人,他會來我樓裡聽曲,那人身份特殊,卻與我非親非故,並不相識,但是我彈曲子還願意聽下去,可是能明確告訴我彈的不好聽……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他能夠救我的性命。”
這人是不是不正常?
怎麼扯上救命了?
離飛聽到那人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懷疑地打量了我好幾眼,想要看出我有什麼救人的能耐,我瞪了他一眼後,他才轉過頭,可是他微微顫動的樣子表明了他其實在偷笑。
好吧,回去後,我再去和你算賬。
“你覺得我是……”
“正是。”
是不是青樓裡面總會出一些怪人。
我不會因爲這樣就攤上個麻煩了吧,可千萬不要,我可不想有人賴上我。
“不過是個巧合。”
“我的卦從來不會出錯。”
我多想告訴他,封建迷信要不得,不就是一卦嗎?做不得數的。
這到底是哪跟哪啊!
“所以,你認爲我是那個能救你命的人。”
“沒錯。”
他用一種非常肯定的口吻說着。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
“閣下請付銀子吧!”
付銀子,付什麼銀子?
“閣下既然能聽完在下剛剛彈的曲子,就表示對於在下的彈奏是滿意的,那麼就請付銀子吧。”
我之前可是付了銀子的,本來我這邊憤懣想事,那邊好像聽到了我心裡的聲音一樣。
“閣下之前的銀子只是能讓你來這房間,聽曲是要另收費的。”
無奸不商。
“多少銀子。”
“一萬兩。”
這人瘋了不成,一萬兩都可以買下幾家青樓了。
“你這是……”
我還沒罵出來,那人就說道:“我可以向閣下保證,閣下的錢不會白花的。”
誰信啊?
算了,反正不是我的銀子。
我使了個眼色,離飛立馬掏銀子了。
然後我聽到一陣鈴聲,有個小女孩進來了,拿走了那一萬兩銀票。
本來我想走的,可是,那人又把我叫住。
“閣下請留步。”
“怎麼你還有事?”
“還請閣下一人留下多待片刻。”
一人,這不可能,離飛一聽就不同意了。
“閣下放心,我絕不會傷害閣下的。”
好,我看看你還有什麼招數。
於是,我讓離飛出去了,離飛本不情願,可是在我堅持下,他還是出去了。
然後就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