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春去夏至。
當外面樹上的知了扯着嗓子拼命叫喊起來的時候,我已經一歲半了,先天充足的我無論從個頭上看,還是從智力上看,都是那樣地出類拔萃,尋常人家的孩子長到兩歲也沒有我的個子高,更不要說這傢伙的小腦袋裡面裝載着的是一個超越時代四十餘年的成年人的思想了。
我家住的房子是吊腳樓,就是那種非常獨特,基本上是在渝東南地區纔有的吊腳樓。
夏天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逮知了和碌碌蟲。
知了是蟬的的別稱,是因爲蟬鳴叫的時候聲音和“知了、知了”很相似,故而得名。其種類較多,雄蟬的腹部有一個發聲器,能連續不斷地發出響亮的聲音;雌蟬雖然在腹部也有發聲器,但不能發出聲音。蟬的一生,要經過卵、幼蟲和成蟲三個不同的時期。卵產在樹上,幼蟲生活在地下,成蟲又重新回到樹上。蟬在交配之後,雄蟬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很快便死去。雌蟬則開始進行產卵的任務,它用尖尖的產卵器,在樹枝上刺出小孔,刺一次產四到八粒,一個枝條上,往往要刺出幾十個孔,然後雌蟬不吃不喝,也很快便死去了。卵在樹枝裡越冬,到第二年夏天,藉助陽光的溫度,才孵化出幼蟲來。幼蟲生活在土裡,吸食植物的根,在地下生活4年之後就會鑽出地面,風光一時。成蟲僅刺吸植物的汁。全世界蟬的種類繁多,有3000多種,我國目前已知的有200種左右。在我國,土地遼闊,一年四季均有蟬鳴。春天有“春蟬”,鳴叫時大喊“醒啦——醒啦”;夏天有“夏蟬”,鳴叫時大喊“熱死啦——熱死啦”、“知了——知了”;秋天時有“秋蟬”,鳴叫時大喊“服了——服了”;冬天有“冬蟬”,鳴叫時大喊“完了——完了”。
碌碌蟲是我們當地小孩兒對一種不知名的昆蟲的稱呼。其外形很像DOTA裡面地穴刺客的造型,但是有鱗翅,飛行能力較強。其生活的時期是每年的六月至十月,絕大部分都是生活於青岡樹林中,以吸食青岡樹的汁液爲生。我們當地的小孩子很喜歡去把它們逮來,用細線拴住,讓它們飛着玩。當時,物資缺乏,小孩子的玩具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絕大部分也都是孩子們自己做的簡單的玩具,如果家裡大人非常喜歡孩子並且會做木工,還可能給自家的孩子做一些玩具。孩子們的娛樂生活非常少,大多數時間都是玩一下躲貓貓之類的不需要玩具的遊戲。而夏天的知了和碌碌蟲就是孩子們這個時節最好的玩耍了。
大院裡面的孩子們還是非常抱團兒的,我雖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這些小屁孩兒,很有些不以爲然的樣子,但是當我的目光掃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上的時候,還是有很大的觸動的。而且這些都是我媽媽的孃家人,都是沾親帶故的。比如叫作程舉毅的,那是我的一個表哥,曾經幫着我教訓過欺負我的人,比如程舉春,也是我的一個表哥,也是手把手教會他下象棋的好友,再比如程小梅,她是我表姐,現在她還是個拖着兩條小辮子的小丫頭,可是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當她長大以後會給大家帶來怎樣的驚訝,尤其是過了三十歲後的她,更是成熟與嬌媚集於一身的大美人。
物依舊,人如故,只是我的心態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雖然我看到這些熟悉的人物的蘿莉版或正太版時,也會很激動,也會想起很多很多塵封已久的往事來,但是再讓他跟這些小屁孩兒混在一處玩泥巴玩沙子,卻是萬萬不能了。
我自知,我莫名其妙地回到這個嬰幼兒時代,總不會是爲了給自己再光着屁股玩一次沙子找個理所當然的藉口,我可是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在樹蔭之下,我同其他的孩子一樣,也在抓知了逮碌碌蟲,只不過有些不同,別的孩子要麼是漫無目的的用掃把亂撲一氣,要麼就是撲一會兒見沒有收穫就去玩玩沙子,揪一揪小女孩的頭髮,用泥土往夥伴兒的臉上亂抹一氣,直到對方的哭鬧聲引來大人的呵斥方纔作罷。
我自然是不會那麼腦殘的,而且他撲知了也不用工具。作爲先天高手的我,動作的敏捷是超乎想象的,像知了碌碌蟲這類反應並不是很快的昆蟲,我簡直是手一伸就毫無逃掉的可能。
因爲我的動作太過靈敏,所以每次都是我逮到的最多。於是,每次孩子們一起逮知了抓碌碌蟲之後,都會出現一個滑稽的場面:一羣三四歲,或者說四五歲的孩子圍着一個比他們小多了的小屁孩,央求那最小的孩子分給他們一些。這場面讓大院裡的大人們看了之後,都是覺得鬱悶無比。的確,你比人家大那麼多,自己逮不到,居然還好意思去找別人要?
時間長了,我隱隱的成了這一羣小孩子的孩子王,就是比我大得多的孩子都很少佩服我。有時候看見那些孩子眼中的崇拜之色,讓我既是高興又是無奈。被人崇拜是讓人高興的,但是一個大人被一羣小孩崇拜,恐怕你的感覺不會太好。因爲你被崇拜了,就必須的付出一些東西啊,這些小孩子可是最難纏的。
“媽媽,三毛又去逮碌碌蟲去了?”大姐曾凌霜問媽媽。此時,天氣已經很晚了。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毛在家裡是呆不住的。”程驗修很少無奈,這個三娃,才一歲多就已經野的不得了,“你看嘛,凌雪在那裡一個人無聊透頂,但是凌風怎麼都不帶她一起去玩。”
我當然不會帶二姐一起去了,因爲我去抓知了逮碌碌蟲並不是單純的爲了玩。我們一羣小夥伴在抓的時候都是分開的,所以我可以盡情施展自己的身手,只要稍微注意一下週圍是不是有人就行。但是要是帶上二姐,那我還有機會鍛鍊自己啊!所以,不管家裡大人怎麼說,二姐怎麼求我,我都不會帶上她的。再說,女孩子從小就要養成文靜的習慣。恩,這是家裡人向我求情的時候我對大家說的。
曾凌霜看了看一個人呆在自家院裡的曾凌雪,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二妹真的不幸啊!自己這個姐姐大她七歲多,和她玩不到一塊兒。而有個弟弟只比她小不到兩歲,可是卻是一個妖孽一般的人物!
媽媽也沒別的話說了,搖了搖頭,說道:“凌雪已經三歲了,再過一段時間把她送到學校去,那樣就好了。”
曾凌霜沒再說別的,轉換話題問道:“媽媽,天都快黑盡了,爸爸怎麼也還沒回來?”
媽媽回答道:“剛纔書記來找他了,說是要開會。”
這個時候,我揹着小手,一副小大人模樣的一搖一晃的回家了。見媽媽和兩個姐姐都在自己小院裡乘涼,就打招呼道:“媽媽,我回來了!”
媽媽開心的笑了笑,說道:“三娃,怎麼今天又是空手回來啊?”
我說道:“別提了,那一羣小屁孩兒圍着我,硬是把我的知了和碌碌蟲瓜分光了才放過我了。”
大姐笑罵道:“你個三毛,個人才屁大一點,居然說別人是小屁孩!”
我和大姐的對話惹得媽媽和屋裡面的外公外婆也是忍俊不禁。
晚上九點多了,爸爸這纔回家。當媽媽問起開什麼會開的這麼晚時,爸爸回答道:“今年冬天村裡要選村長了。”
媽媽說道:“選村長和你有啥關係?這麼晚纔回來!”
我在旁邊插話道:“爸爸要入黨了,把他叫去肯定是要他參加村長競選嘛!”
兩人都給了我一個白眼,卻是沒說話。
看着二人的樣子,我很少無奈的嘆了口氣。天才註定就是寂寞的啊!這種超越時代的優勢起碼還要保持四十多年,我突然間領略到了什麼叫作高手寂寞,什麼叫亢龍有悔,什麼叫作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個世道,真變態!
“爸,媽,不是我說你們,你們要上進啊!”我老氣橫秋地說道。
聽到一歲半的兒子對這自己如此講話,爸爸的腦門兒上面頓時沁出了冷汗。
這話要是老村長對自己說,或者是書記對自己說,或者退而求其次是自己岳父岳母老媽老婆他們如此說,爸爸都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心安理得地虛心接受的。可是,這話居然出自自己不到兩歲的小兒子之口,就實在有些駭人聽聞了。
爸爸的思維頓時有些混亂了:難道我曾垂普闖蕩江湖三十餘年,見識居然比不過自己才斷奶沒幾天的孩子?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要上進!這樣你才能活得更有價值!外公、外婆、爺爺、還有兩個姐姐和我才能領先在人生的起跑線上!”我對着呆若木雞的夫妻二人開始了洗腦工作,“什麼叫作成功的男人,成功的男人絕對不是隻會埋頭幹工作,任由領導支使來支使去,也不是目光短淺,看到一點兒暫時的困難就優柔寡斷踟躕不前,沒有了上進的勇氣!成功的男人,要敢爲天下先,要有勇氣做人上人!不就是一破村長嗎?就算給你一鄉長、縣長幹,也不過是多開幾次會,多說幾場廢話而已!”
這話說的有道理,只不過,這話不應該是從我兒子嘴裡面說出來啊?爸爸鬱悶地想道。
我說道:“你們都忘記了我爲什麼要讓爸爸入黨嗎?”
聽了我的話,夫妻二人總算是醒悟過來。算是答應了我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