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一直以爲歷史已經改變了,老八不再是那個爲了母親爭位的老八,他不可能成爲四四的對手,老爺子會當他是好兒子,其他人當他是好兄弟,他也不再是隻爲了生兒子而納妾的那個悲情八爺了。沒想到事到如今,竟然還是抵不過歷史的慣性,只是推遲了幾年罷了。
就像是九兒,即使她沒有嫁給舜安顏,即使她曾經幸福過,可是她還是死了,而純愨還是按照歷史的慣性嫁給了策凌,不管他們夫妻關係如何,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那麼其他的呢?
良妃還是會因爲哀莫大於心死而鬱郁而亡,老八還是擺脫不了命運與四四尖鋒對決?
她回頭看了跟着的入畫一眼,笑了笑:“你先回去給八爺收拾些衣物,送到宗人府去,讓唐大把八爺的畫拿去裝裱,但不許賣,那幅我很喜歡。”
“是!”入畫看着夏茉,跟了夏茉快二十年了,難得看到夏茉這麼凝重的表情,老實的點頭。
“要是包子他們帶信回來,別說京裡的事,讓他們好好在外頭玩玩,難得出去了,別掃了性子。”夏茉在‘好好的在外頭玩’那兒加重了語氣,並給入畫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入畫這才明白,之前說的都是小事,讓她馬上回府最重要的原因是,讓外頭的人護住包子和糰子,在事情不明朗之前,誰也不許回京。
入畫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夏茉這才向後宮走去,夏茉糊塗歸糊塗,那是因爲她知道一切都有老八在,她不用擔心什麼,而現在不同了,她得堅強,人的潛能其實都是激發出來的。、
安逸時,自然不會費那個心努力什麼,就像她的小時候,一切都得靠自己,她幾乎把自己所有的腦力都用來了討人歡喜和自保之上,成親了,和老八越過越順,孩子們也都討人喜歡,她沒什麼可擔心時,自然越活越回去了,有人寵着、慣着,何苦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
夏茉在後宮之中也是輕車熟路,很快到了良妃的寢宮,看着良妃那萬念俱灰的樣子,夏茉只是輕輕的坐在良妃的牀邊,給良妃輕輕的揉着手臂。
“老八怎麼樣?你去見過皇上沒?”良妃沒哭,只是看到夏茉時,眼睛一亮,急急的問道。
“額娘,皇上不會殺兒子的,放心,您好好的,八哥才能好好的。”夏茉看着邊上還溫着粥,便笑着扶着她坐起,端起粥來,想餵給良妃吃。
良妃別過頭去,靠着大枕,默默的垂淚。
“額娘!您還有孫子孫女,難不成您爲了皇上一句無心的話,就自暴自棄,那置八哥老十老十一於何地?”
“我活着不過是連累你們罷了。”良妃動動脣,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
“您是怕連累我們,還是想把自己逼倒了,讓八哥老十老十一衝到皇上面前做出更過份的事?包子要是知道了,只怕會更激烈的。”夏茉說得有點含糊,但良妃一愣,想到老八現在還在宗人府,一切的起因就是自己,若不是老爺子那麼說自己,也許老八就跟之前一樣,找個由頭混過去算了。若是自己真的表現出無比的介意,那老八的反應就會更激烈,也許他們父子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良妃終於張了嘴,夏茉笑了,喂着良妃吃了幾口,輕輕的給她擦了擦嘴,“這就對了,您好好的,八哥在宗人府才能安心,等過幾天,老爺子的氣都消了,也就沒事了。”
良妃好一會兒才說道:“別告訴老十老十一他們,在外頭挺忙的,別爲了我特意跑回來。”
“我知道,不過您得好好的,茉兒以前在書裡看到一句話,覺得挺有道理的。原話茉兒記不清了,大意就是,人不該爲別人的錯懲罰自己。您有什麼錯?總不能投胎時說,我不要這樣的爹,給我個有權有勢的阿瑪?若真能這樣,茉兒就跟神仙說,我不要給七格格當女兒,我要給您當女兒。”茉兒逗着良妃。
“那不成,你給我當女兒了,老八怎麼辦?”良妃笑了笑,刮刮夏茉的鼻子。
“當哥哥呀!”夏茉呵呵一笑,她前生特別羨慕有哥哥的女孩,哪怕有堂哥,表哥的她都羨慕得不得了,可憐她生在八零後,家裡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有她就沒別人,有別人就沒有她。夏茉也不氣餒,可是最可恨的是,父母的兄弟姐妹竟然沒一家給她生個哥哥。而且好像是故意的,在她之後出生的全是弟弟,一個妹妹都沒有,真是沒她說理的地啊。
“都是孩子的額娘了,也是該娶兒媳婦的人了。還這沒不着調。”惠妃嚴肅的聲音響起,惠妃聽說夏茉來了,也就過來看看,正好打聽一下,老爺子現在氣消沒,別人見不到,夏茉應該還是能見到的。
夏茉忙起身見禮,惠妃一擺手,自己徑自坐到了夏茉剛剛坐的地方,看看粥,點點頭,“還是兒媳婦好吧,她一勸你就吃了,合着我們這些人說的話都是放屁啊?”
“姐姐!”良妃苦笑了一下拉住了惠妃的手。
惠妃打開了她,輕嘆了一聲,“你也是想不開,你要是這麼要死要活的,讓孩子們怎麼辦?你死了,讓孩子們跟老爺子怎麼處?”
其實這話跟夏茉剛剛說的話差不多,惠妃先前說了無數次,只是良妃先前太悲傷,完全聽不進去,現在經過夏茉一說,再被惠妃一敲打,馬上明白了,自己萬一真的有個好歹,老八他們就得跟老爺子扛到底了,那纔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那纔是真的害了孩子們。
“我知道,茉兒已經勸過我了,就是啊,多在的歲數了,還爲這麼點事難過。”良妃澀澀的一笑,擡眼看着夏茉,“嫺芷那邊沒事吧?他們家會不會想要退親?”
“他們不敢,老爺子那性子你還不明白,就是吃硬不吃軟。再怎麼說,包子也是正兒八經的皇孫,能讓那些奴才們騎到皇家的頭上?茉兒你也是,讓老八給皇上寫個請罪摺子,怎麼能跟皇上那麼說話,皇是上君是父,老八幾個腦袋?不過剛也說了,老爺子吃硬不吃軟,真的服了軟,看老爺子會不會搭理老八。”惠妃倒真是跟老爺子最久的人,也算是最瞭解老爺子不過的了。
夏茉點頭,她本來沒打算讓老八服軟,而聽惠妃的意思也是,凡事有度,老八對君父無禮,這本來就錯了,他對母至孝,難不成對父樣就可以不孝了?這話到哪都是說不過去的。所以老八就算服軟也要知道重點在哪。
夏茉看良妃沒事了,便告退回家,根本就沒打算再去乾清宮去碰老爺子那鼻子灰,主要是她也不知道怎麼面對老爺子,剛剛在良妃那兒,她一句皇阿瑪也沒提過。要麼是皇上,要麼說是老爺子,她真氣着了,可是坐了一會,心裡安靜下來,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老爺子信守了對太皇太后和七格格的承諾,從來對自己都有一片慈父之心,就像德妃說的,老爺子最疼的女兒不是別人,就是她。現在爲了良妃,她就跟着老八一起反對老爺子,是不是也不對?
因爲這樣,她決定還是暫時別見老爺子,她無法用以前那種方式來面對老爺子,可是讓她冷麪對老爺子,她又實在狠不下心來。還是躲遠一點,讓事情淡化算了。
但老爺子是那一般人嗎?早就聽說夏茉進宮來了,也知道夏茉跪在門外求情,正想晾她一下,由李德全透個話,正好夏茉一哭,自己也好就坡下驢,放了老八,這樣裡子面子也就都有了。
結果夏茉聽完李德全的話,直接跳起來就走了,直奔良妃的宮裡,丫頭還真是女生外嚮,馬上就向着自己的婆婆,不要他了,老爺子那叫一個委曲啊,差點又暈過去。
聽說夏茉從良妃宮裡出來,良妃也開始進食了,老爺子忙讓人把夏茉叫進乾清宮,他老人家召見。
夏茉默默的跪在炕下,不說話,也不叫皇阿瑪,就是那麼趴着,一動不動,連頭都沒擡,讓老爺子看不到她的臉。
“只要婆婆就不要朕了?”老爺了氣鼓鼓的說道。
“娘娘不僅僅是茉兒的婆婆,也是額娘,茉兒從小的衣裳都是娘娘一針一線的縫製,在茉兒心裡,額娘就該是像娘娘那樣的人。”夏茉還是不擡頭。
“哦,額娘就比皇阿瑪重要嗎?誰教你認字,誰一筆一劃的給寫字帖?誰怕你受了委曲,把你跟太子一起放在身邊親自教養?”老爺子吼道。
“茉兒心裡,皇阿瑪也是阿瑪,只是阿瑪與額娘之中,茉兒無法抉擇,只能逃避。”夏茉哽咽了。
“朕看你不像是逃避,你明明跟老八一樣,恨朕了。”
“阿瑪!”夏茉終於擡頭,此時的她已經淚流滿面了,“別逼八哥和茉兒在阿瑪和額娘之間二選一,父母總歸是父母,漢人的書裡也說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茉兒無法評判誰對誰錯,別讓茉兒和八哥選。”
“真的逼你們選,你們就選良妃嗎?”老爺子矯健的跳下炕,這是有病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