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着身拖拉着腳步走出了待命室,因爲像往常那樣,成羣結隊的人站在郵箱前,將信件從一個郵箱挪到另一個郵箱,極力裝出一種幹正事的樣子,我們中隊的信件看來只是在這些郵箱之間旅行,而從未真正抵達一個具體的地方。
機組人員第一個停腳的地方是中隊的廂房,更恰當的名稱應該是側櫥,所有26名機組人員都將自己的飛行裝具裝在待命室外過道對面的這個狹小的空間裡。
這裡別說裝我們4個人的裝具,裝一個人的東西就夠緊張的了,因此情況往往是,一次只能有一個人在裡面換衣服,其餘的人則在維修控制室閱讀飛機故障記錄。
維修控制室裡盡是些各種各樣刁滑的老水手:二級軍士長,三級軍士長,以及我們中隊唯一一位能夠唬住中隊長和副中隊長的軍官,我們叫他野獸,他和巖洞一樣,不那麼容易被唬住。
不管是誰都只是維修部門名義上的領導人,實際上該部門由野獸說了算,這意味着野獸操縱着中隊飛行工作的優劣,因而能夠真正影響中隊長和副中隊長的官運,正因爲如此,他倆非常怕野獸,怕他對他手下人的權威。
通過在維修控制室裡閒逛,我學到了許多有關海軍領導方法方面的正面東西,比從任何其它途徑能夠學到的要更多一些。
他們門上的標記宣稱該辦公室爲野馬們的一統天下,野獸是他們的頭兒,他當兵多年,後來決定當一名軍官,此種人被稱爲野馬。
他舉止魯莽、粗野,但粗魯的表面下卻深藏着一種熾熱的感情。
他有一顆金子一般的心,對部下十分關懷。
他在自己身邊團結了一羣傑出的軍士長。
當然,我瞭解的情況很少,不能對他們妄加評論,但中隊裡的所有老飛行員都說,我們有一支傑出的維修控制隊伍真是幸運,而這樣一支隊伍是每一箇中隊的心臟和靈魂。
我既緊張又激動,趕在機組其他成員之前迅速換好衣服出了待命室,我的抗荷服、腿部限動器、軀幹揹帶、救生衣和飛行頭盔等全部是嶄新的,這使我感到很不自在,真希望我的飛行裝具同中隊一些老傢伙們的那樣,看起來日曬雨淋,已露破,這一天快點兒到來吧,我對自己說道。
真希望維修控制室的夥計們承認我是一把好手,野獸和他的軍士長們這隊人,多年來見過的來來往往的飛行員多了,因此很難取悅於他們,但我想在他們面前露一手,從好的方面來講,最難纏、最愛刁難人的是軍士長耗子,人們看到他時,他不是在抽菸,就是好像要抽菸的樣子。
他像海軍大多數軍士長一樣,在海軍裡一步一步往上爬的那些年裡,抽菸是軍艦上的一種生活方式。
與衆不同的是,他身材消瘦結實,不像多數軍士長那樣,服役多年後,通常腰部四周長出厚厚一層肥瞟。
他人瘦脾氣大,如果他不喜歡你,就會讓你知道這一點,他那頭暗淡的金髮已開始謝頂,這又使他顯得更加刁滑,不過他的部下倒非常喜歡他,並且會竭盡全力爲他賣命,因爲他們知道他總會親臨現場,確保圓滿完成任務。
野獸和軍士長耗子什麼沒見過?因此我知道我在他倆的眼裡只不過是又一名未琢之玉飛行員罷了。
“嗨,野獸,工作進行得怎麼樣!”我問道。
“一直不錯,整天來還沒有耽誤過任何一個架次的飛行,而且這種情況還會繼續保持下去,除非你把我的飛機給摔了。”
“我一定想辦法別摔壞了任何東西。”我咧嘴笑道,“如果我真的摔了,請記住坐在飛機裡的是我的而不是你的屁股。”
“是啊,如果你把飛機給開回來,我這兒馬上有賞。”
我輕輕地翻着飛機故障記錄,重點查看粉紅色的紙片,這些紙片上記載着飛行員提出而維修人員尚來處理的有關飛機的抱怨,即尚未修復的飛機故障。
粉紅色紙片的下面是一張張黃紙,記載了以往的故障,而在此前的10次飛行期間這些故障業已修復,詳細閱讀飛機故障記錄,可以使飛行員清楚地瞭解在下次飛行期間飛機可能發生哪些問題。
“這架飛機幾天來一直飛得不錯,”野獸介紹說,“一連飛了3次。”我希望第4次也同樣幸運。
我作爲機長,簽收了接機單,正式申明我已查閱了所有的故障,而且根據我的判斷,飛機已做好飛行準備。
“回頭見。”我邊戴頭盔邊說道,然後出了門,徑直朝飛行甲板走去。
我來到艙外,看到在令人捉摸不定的黃昏降臨之前,還有幾分鐘時間的日光,心中頓時感到一陣輕鬆,這次起飛會是一次所謂的粉紅色彈射起飛。
飛行前檢查、人員就位、啓動發動機等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巖洞、蹦蹦和狼崽在整個啓動過程中,都先我一步,我一直在竭盡全力加快我啓動程序的節奏,但還要費些時日才能達到這3個傢伙目前的熟練水平和輕鬆自如的程度,幸運的是,他們都認識到這一點,因此對我很耐心。
當我駕駛預警飛機滑向彈射器時,太陽剛好落到地平線上。
落日映出黃衫們的剪影,他正以我所熟悉的姿勢將手臂向上一舉,通知我彈射器已充滿壓力,準備彈射。
我的左手將油門向前推到頭,同時手指伸向彈射把柄,我用左手手掌緊緊壓住油門,手指抓住金屬彈射把柄,以確保彈射時產生的加速度不至於使油門退回到慢車位置。
我的右手則開始從容不迫地沿逆時針方向扳動操縱桿,檢查所有的飛行控制翼面是否轉動到位,我的眼睛掃視着座艙裡的儀器,查看是否有任何異常。
每件儀器都有特定的工作限度,每塊儀表都必須顯示適當的讀數。
我對飛機感到很滿意,於是右手鬆開操縱桿,迅速向負責彈射的軍官敬了一個禮。
幾秒鐘後,我的頭猛然撞到彈射座椅的頭墊上,於是29.5噸重的預警飛機又一次在2秒鐘之內,從靜止狀態加速到150節的速度,我們升空了。
今晚,找們直接朝西飛,前往莫桑比克海峽,對蘇拉威西號和所有的其它航空母艦來講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一般人看來,莫桑比克海峽太小,其間航空母艦既不能進行機動,又不能躲避各種潛在的威脅,不用說,該地區對我來講也非常陌生,因此我相當緊張,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在世界上的這一地區裡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