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我坐直身子以便多留一點空間活動操縱桿時,座艙蓋的鋼製框架又阻擋了我看錐套的視線,我抽回油門太快,而且不能及時進行修正,鐵處女於是吐出了加油管,我又一次發現自己的汗比幾分鐘前更多了,而油更少了。
“再試一次,不行就改道去陸上機場,我們的最低油量夠返回最近的備用機場,爲此需1.75噸燃油,現在我們還有1.9噸油。”巖洞說。
“同意,我想把座椅放低些。”我回答着,想起了15分鐘前巖洞給我的明智建議,我可以想象出巖洞擠眉弄眼,得意撇嘴的樣幹。
當外形笨重的KC-110繼續轉彎時,套管也隨之緩緩搖晃,我趁加油機轉彎時放鬆了一下,並做了深呼吸,一旦加油機轉過身來,插入套管並保持這個狀態就容易多了,因而我決定等等。
當加油機轉過彎時我看了一眼燃油計量器,指針在3.7上晃動着,這回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由於放低了座椅,視野就不同了,我感到頸部肌肉放鬆,現在我能在加大能量靠近加油機的同時,很舒服地向上看到錐套,新的座椅位置給了我新的信心。
當我接近到很小的距離,錐套又開始移動了,我關小油門停止靠近,在手忙個不停的同時,我還在扭動腳趾,在過去我總用這個辦法幫助自己放鬆。
當我加大油門時,一股暖暖的腎上腺素流過我的靜脈,錐套穩定住了,加油管插入錐套的中心,錐套很快彎成了一個S形,現在我可以方便地看到錐套,我知道自己能夠保持這種位置。
“我們開始正常輸油。”巖洞說。
我的手不斷做着快速的修正和再修正,每增加一分能量就會把套管彎得更厲害,而每減少一分能量就會使我更有可能無法控制彎曲,而使套管擰在我的加油管周圍,就可能再一次把加油管吐出來。
經過幾分鐘的折磨,油量表終於顯示出8.5。
“我們的油加夠了,幹得漂亮!”巖洞誇道。
我知道他在努力樹立我的自信,因爲他和我一樣清楚,最艱難的飛行還在等着我們,現在我必須在艦隊裡的航母上降落了。
“我是鐵爪605,謝謝加油,我們現在換頻。”巖洞說道。
“605,可以脫離。祝今晚平安,再見。”空軍加油機駕駛員的聲音輕鬆愉快,因爲他知道自己完成任務後,將可在一條長達4500米的固定跑道上着陸。
而我就不同了,我要設法在長不到300米,且前後顛簸、左右搖擺的航空母艦甲板上降落。
當我操縱EA-20飛機轉彎朝摩鹿加號飛去時,我一直在想今夜甲板的顛簸搖擺情況如何,航母的搖晃是出了名的,艦上的每位飛機駕駛員都有一段令人膽戰心驚的夜間降落故事好講。
巖洞的說話聲將我的思緒喚回到飛行上來。“降落控制檯,鐵爪已完成加油,狀態8.5。”
“鐵爪605,我是降落控制檯,甲板已準備好。至人工引導點的航向參數如下:航向090,下降並保持高度1200英尺,標高30.10。”
“降落控制檯,鐵爪航向090,下降至1200英尺,標高30.10。”巖洞重複道。
他迅速查閱了下滑至降落之間的檢查程序,檢查了一下儀表降落系統和艦載機自動降落系統,以確保這些儀表降落時需用的輔助設備工作正常,看來一切都運轉得不錯。
聽到我將由人工進行引導和甲板已準備好,我的感覺是喜憂參半。
所喜的是,控制檯將爲我提供詳細的下滑數據,我用不着費心建立盤旋待命航線,以便按時準確抵達盤旋待命點。而所憂的是,由於加油用了很長時間,所有其它飛機早已回收完畢。
現在,整個飛行部隊的人都舒舒服服地坐在待命室的椅子裡,等着從航母閉路電視上觀看我的下滑飛行動作,航母閉路電視有4、5個頻道,其中一個電影頻道,一個播放有線新聞電視網錄像的新聞頻道,一個氣象頻道,一個教育頻道,駕駛員降落輔助電視節目在第7頻道,是這些頻道中觀衆最多的頻道。
駕駛員降落輔助電視頻道的圖像是由安裝在航母降落區中心線上的一個小型、貼着甲板表面的攝像機提供的,該系統可錄下飛機在航母上的每一次下滑降落。
攝像機的鏡頭上安放了一套十字交叉線,可投射出飛機安全降落所需的適當下滑坡度和正中線的大致圖像,飛行員不飛行時,最佳的消遣就是當一名所謂的駕駛員降落輔助電視屏幕旁的飛機降落指揮員。
飛機降落指揮員由航母上的飛機駕駛員擔任,專門負責安全迅速地回收飛行中隊的飛機,他們控制飛機的回收工作並且給飛機駕駛員在摩鹿加號上的每一次降落評判打分。
衆矢之的這一成語很可能就出自航空母艦上,每天晚上,航母上所有中隊的待命室裡都擠滿人,飛行員們在那裡對同行的下滑降落品頭論足,嘲笑譏諷常常脫口而出,尖刻辛辣。
“他簡直像一堆大糞落地。”有的飛行員會說。
“假如我是飛機降落指揮員,我一定命令他復飛。”另一位也毫不客氣。
“這個動作也太難看了。”頭一位又說道,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點點頭,準備去評論電視裡下一架飛機的下滑降落動作,他們心裡很清楚,次日晚上輪到自己下滑降落時,其他人也會對他們的下滑降落動作橫挑鼻子豎桃眼,駕駛員降落輔助電視爲航母上的每個人提供了一個機會,可以奚落那些復飛的或降落動作特別差勁的飛行員。
飛機降落指揮員則是一些專業批評家,他們在飛行甲板上所處的實際位置離降落的飛機僅一米遠,飛機降落指揮小組由5、6個人組成,記錄下每一架飛機下滑時下滑坡度、方向、速度方面的偏差,然後打出分數,對每一次降落嚴格打分,使各飛行中隊得以監督其飛行員的飛行技能。
如果飛行員的飛行技能差,造成嚴重後果,就不會讓他那些不符合標準的降落長期繼續下去,這樣,要是某一駕駛員的降落評分一直很差,他就會受到調查委員會的調查,並很可能失去飛行資格,因此駕駛員做好安全降落的壓力很大,特別是對我這樣初次上艦的駕駛員來講更是如此,因爲所有的眼睛都緊緊地盯着我。
這時,高度表指示我的飛機高度已降至5000英尺以下,一想到數千隻眼睛將盯着我降落,使我根本就輕鬆不起來。雷達高度表開始嘟嘟響起來,我收回減速板,帶了帶杆,以減小我的下降速率。
“降落控制檯,鐵爪605,準備降落。”巖洞開始了聯絡。
“雷達高度表凋至3000英尺。”我說道。
“新的最後航向175。”進場控制員通知道。
當我們的飛機降至3000英尺以下時,雷達高度表又響了起來。
“雷達高度表調至1000英尺。”導航臺顯示我們的飛機距航母現只有20公里。
“鐵爪605,通過距航母15公里時不要放襟翼和起落架,等候我的通知。”進場控制員說道。
1分鐘過去了。
“鐵爪605,距航母8英里時放襟翼和起落架。”進場控制員通知道。
我的左手往回收了收油門,然後扳下起落架手柄並將襟翼手柄扳至放下位置,當飛機笨拙地轉爲慢速飛行時,我用右手拉下尾鉤投放手柄,放下了尾鉤。
我發現所有的顯示正常後,立即脫口報出降落檢查程序:“1、2、3個起落架放下鎖定,襟翼30度,水平尾翼偏轉,縫翼放出,尾鉤放下,揹帶繫好,正監視儀表,壓力正常,進入速度將爲128節,油量7.8。”
我的大拇指開始忙不迭地調整駕駛杆頂端的電動調節片按鈕,旨在修剪任何多餘的杆力,這樣,當我們抵達5公里處的下滑起始點時,飛機馬上可以在漆黑的夜空裡平穩地沿下滑坡度下滑。
夜間在航母上降落就像一場噩夢,並且更可怕,一個人做噩夢時,起碼可以奢望只要夢醒就能逃脫可怕的命運,而駕駛員夜間在航母上降落的整個期間,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當飛機抵近顛簸搖擺的航母艦尾時,所有的感覺器官都處於極度的警覺之中。
在下滑降落那最後20秒鐘的時間裡,甲板越來越近,在這場神志清醒的噩夢中,純粹是求生的本能驅使着駕駛員的雙手操縱着飛機。
“鐵爪605,你現距離航母7500米,航母自動降落系統鎖定,報告指針所顯示的飛機下滑狀況。”
“偏高偏右。”我答道,希望控制員的雷達顯示相同。
“顯示相同,此次爲模式2下滑降落。”進場控制員通知道,意指從我機距離航母5公里到1.5公里之間,控制員將用話音引導我,通知我飛機的下滑坡度和方位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