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1月底,作爲記者我有幸隨我國訓練航母編隊遠赴南太平洋,輾轉漂浮五十五日體驗生活,記錄點滴,從另一角度觀察我國水兵的海上生活——
徐徐離開軍港,我們一行20人的飄搖生活就此開始了。
早就聽說海上行軍的第一考驗就是搖晃帶來的暈船,在航行中的船上,就連偶爾的轉身,也要牢牢扶着把手,防止滑倒。
嘔吐,對初次登船的人是不可避免的,我很快向大海交了公糧,後來發現,同行人員無一倖免。
艦隊官兵說,這很正常,就連水兵也會暈船,艦上原來的實習航空長曾經在今年遠航任務中,一天之內嘔吐九次。
忍耐下來,習慣環境就好了,暈眩,是登艦的第一課,原來,我們的水兵是這樣煉成的。
到了晚上,睡覺就更是一門苦差事了。
本來在新環境就不易睡着,加上不停搖晃,整個人跟隨着起起伏伏,時而左右,時而前後。
我的牀位在上鋪,但牀邊僅有靠近腳的一邊有很短的護欄,爲防止滑落,每次入睡時,都將身體緊緊地靠着牆邊,儘可能地貼牆而眠,即使這樣,遇到浪大的時候,還是明顯感到身體不受控制地滑向外側,我下意識地用腳勾住牀邊的欄杆,才能安心地睡去。
遇到涌浪大的夜晚,時常一夜未眠,嘗試着各種睡姿,終究無法安穩,聽說,在這個時候有些戰士用腰帶將自己綁在牀欄杆上。
大海無風三尺浪,何況這是浩瀚的太平洋。
走進駕駛室,艦隊正在進行對海攻擊操演。
面對複雜的海空情況,指揮萊城航空母艦沉着應對的是34歲的實習艦長張星上校,20歲的下士蘇秀山熟練地操作新型導彈指揮儀,正在進行目標數據解算,4名20歲出頭的指控兵將情報信息通過數據系統準確分發至艦上各個作戰單元……
在這艘國產戰艦上,閃動着不少年輕而自信的身影:從英姿勃發的對海、對空、反潛作戰長,到擊鍵如飛的指控兵,都是20出頭官兵,他們充滿朝氣、自信滿滿。
太平洋其實並不太平,我國編隊四周24小時有外艦遊弋,不時有外國飛機臨空,要說複雜電磁環境,這裡是真複雜,但就是在被圍觀的複雜環境裡,年輕的海軍官兵們鎮定自若,各課目演練按計劃進展,絲毫不受影響。
聽老兵說,小將操舟大洋,這在過去不可想象,我想,自信來源於磨礪,更來自國家的實力,隨着新型艦艇、潛艇、戰機不斷入列,海軍主戰裝備性能與超級大國海軍的差距在不斷縮小。
早晨起來,打開水密門到中段甲板,刺眼的晨光讓人一時睜不開眼睛,明顯感到了熱浪襲來。
隨艦幾日,逐漸適應了漂浮航行的生活,飄搖的環境已經左右不了我的思維,偶爾竟然發現了浮生的快樂,尋找彩虹便是其中之一。
我依靠在欄杆向艦尾看去,犁開深藍色海水的間隙,濺開散的水浪在陽光的作用下,竟然也有小段的彩虹點綴其中。
此前,我已經看到過兩種形式的彩虹,當雲層較低時,強烈的陽光投射過來,半條彩虹穿透雲層,斜插入海里,第二種是直升機起降時,飛速旋轉的機翼捲起漫天水霧,在陽光照耀下,一道道奇妙的彩虹蔚然生成。
生活中少不了美,缺少的是發現美的眼光,我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偶爾的發現,竟然讓我忘卻了顛簸和飄搖,整整快樂開心了好幾天,料想很多同行亦如是。
太平洋,是地球上最浩瀚的大洋,波濤洶涌的海面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藍。
船動三分險是航海界的警示語,曾經有一次,艦隊出訪途中,遭遇颱風,艦艇躲避不及,只能冒險在風眼航行,當時官兵都作了犧牲的準備,最後終於躲過一劫,但船甲板裂開,已是相當危險。
今天見識了大洋的涌,放眼望去,大海不再如前些日子泛起許多浪花,而是海面平滑涌動,一輪接着一輪,如同順滑的藍色綢緞鋪展在眼前。
但海上的天氣真是變化無常,臨近中午,天陰沉下來,還颳起了風。
低低的雲層,淡淡的烏雲,不時飄灑下雨點。
風捲起浪,一層高過一層,航行如同過溝坎,起起伏伏,讓人暈眩不已。
14時,雨終於下起來,浪也激起四米多高,這是這次航行中最大的降雨了,遠遠望去,視野盡頭,海平面已經模糊起來,不到半個小時,已經雨停雲散。
19時許,來到後甲板。
仰望星空,漫天的星斗躍入眼簾。
好美麗的星星,好靜謐的夜空,內心裡由衷地讚歎。
憑欄遙望,掛在西陲的月亮慢慢升起,感覺那麼的透亮,那麼的接近,似乎伸手就能夠到。
意外還是發生了。
“上浮!”訓練的一天,披着夕陽餘暉,315號潛艇黝黑的背脊浮現在太平洋某海區。
一聲長長的汽笛迴盪在海面,艇員們神情肅穆,默默佇立甲板,向他們的老艇長蔡一清致以潛艇官兵最高的禮節!
含淚凝望大海,之前的一幕又浮現在官兵腦海中——
1983年10月19日上午,太平洋大浪翻涌,315號艇結束全訓考覈返回編隊,蔡一清與聲吶班長陳曉剛從艦橋側門,來到上甲板查看艇體被漁網鋼纜剮碰情況。
突然,一個巨浪席捲而來,陳曉剛不幸落水!蔡一清眼疾手快,一手拉住扶手欄,一手去拉戰友……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掛着保險繩的潛艇扶手欄在漁網鋼纜猛烈拉扯和千鈞大浪反覆衝擊下突然斷裂,兩人落入大海,轉眼被大浪吞噬,壯烈犧牲。
“潛艇部隊損失了一員虎將!”噩耗傳來,握着年僅34歲的蔡一清全訓考覈的全優成績單,一名將軍扼腕嘆息。
翻開蔡一清16年的軍旅履歷,字裡行間是一條閃光航程——
他,先後獲得優秀指揮軍官等40多項榮譽,1次榮立二等功,4次榮立三等功,先後創下人民海軍新型核動力攻擊潛艇訓練史上6個首次,摘得軍事訓練8項桂冠……
滔滔大海,鍛造了這位大海之子。他的魂魄,也隨着他獻身使命的壯舉,永遠地留在了他摯愛的深海大洋!
歷經50多個晝夜的航行與訓練,航母編隊完成在南太平洋的所有訓練課目,掉頭北上,經與西水道返航。
入夜,風雨交加,編隊排除一切干擾,劈波斬浪,戰鬥警報--刺耳的鈴聲和急促的口令不時響起。
守衛藍色國土,維護海洋權益,很幸運,我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