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言走到趙鍊鋼眼前,趙鍊鋼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嚇得渾身亂顫,頭拱得更低,劉言俯下身,從他的大衣口袋裡倒出了餘下的七八發子彈,隨後拈起其中一發,用拇指摁在食指中央,對準安洪波的額頭。我不明白他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子彈應該也打不死安洪波吧?可也許……他用手彈出去的威力將遠勝於子彈?
只聽劉言說:“我殺你並不是因爲你作惡太多,這不是我該管的事。是因爲你是安洪禹的弟弟。我就是要把他引過來。他雖然不見得是多疼你,但他更重視名譽和麪子,有人毫無顧忌地殺了他的堂弟,他一定會找回面子的。”
“你……你還想殺我哥哥?”安洪波幾乎不敢相信,“就憑你?就算你用偷襲的手法,對付我還可以,你對付得了我哥嗎?我哥殺你這樣的十個二十個也是舉手之勞!他沒找到你是你的幸運,你還是祈禱永遠別遇到他吧!”他雖然在激烈地爭辯,但全身顫抖得厲害,似乎又不像是單純因爲生氣。
劉言迅速發現不對頭,也就在倏然之際,安洪波忽然雙手齊張,猛地向劉言拍過去。這個方向正對着我們,我和溫啓泰只覺得有種岩漿噴涌般的劇烈熱lang撲面蓋過來,幾乎要窒息過去。劉言驟然向後疾退,可他胸前的衣服盡數撕爆,甚至燃起了火星,片片布條在空氣中兇猛地灼燒。劉言在地上連續打了幾個滾,火勢纔有所減緩。但他也沒有辦法立即站起,安洪波隨即連聲尖叫着,雙手向劉言的頭頂扣下,那雙手的手心都像燒紅的烙鐵,隱然凝聚着雷電般的怒意,距離劉言的額頭還有一米左右,劉言的頭髮就冒出了白煙,上身的衣服伴隨着皮焦肉爛的臭氣飛快地變黑,汗水和引起汗水的劇痛扭曲了劉言的面孔,也是與此同時,劉言的手抖了一下,我聽到了一聲劈裂空氣的怪異長嘯,如同深夜裡的貓頭鷹被咆哮而來的光速帶走了哭聲,劃破了樹頂很遠的古老蒼穹直射藍空,就像一頭蘊藏巨大不穩定能量的原始巨獸絕塵而去。安洪波的後腦勺潑墨般揚起了鋪天蓋地的血花,以及其它白花花的不明液體,身後那棵大樹霎時被染得妖紅無比。安洪波不是不怕子彈的嗎?可卻被人手射出的子彈打爆了腦袋,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和速度才能做得到?
劉言向後退了十多步,身上的火氣才逐漸消融,可看上去幾乎像個疲憊不堪的叫花子。他撲哧吐出一口帶着濃血的污物,然後冷然盯着我,有氣無力地說:“把……盒子給我!”
我瞅了瞅溫啓泰,猶疑地想,這傢伙現在也快不行了,我們就算鬥不過他,跑總也讓他追不上吧?我完全可以試着把剩下的子彈全部打過去,可他似乎比安洪波講理些,而且客觀上他殺了安洪波等於救了我們的命,我對他也是有好感的,所以只要他不先動手,我是不會下死手的。溫啓泰點點頭說:“這沒什麼可說的,咱們的命都是人家救的……”
我只能伸出手,把盒子遞過去,因爲我怕等他恢復了體力一旦翻臉,也許會把我們踢進山溝。這沒什麼可奇怪的,我看到蒼蠅就拍死,也不見得就是它妨礙了我,只不過我比它強大得多而已。力量的極度不均衡就會導致殘暴肆虐,這是我能夠從形勢判斷出的道理。
然而我的盒子馬上就要到他手裡的時候,一道黑電用我難以形容的速度輕盈且兇狠地掠過,一把將盒子奪過去,我當然是看不清,更覺得正常人做不出這麼快的動作,而這東西給我的感覺,比黑夜黑得更純粹,就像是從更深的地底鑽到人間的邪物。
劉言勃然作色,一腳踹向麪包車前的保險槓,就聽到一聲脆響,保險槓已經斷裂,並被一氣呵成地踢向那團尚在半空中飛舞的黑影。黑影仍然能聽風辯器地閃開,而劉言在地上翻滾了一下的同時已經將撿起來的獵槍拆斷,獵槍又被扔過去。這看上去像小孩子打架一般的投擲所醞釀的狂暴與戰意令遠離戰場的我們都心驚膽寒。黑影不出所料依舊閃開,但那獵槍居然是個幌子,劉言瞬間一把灑出漫天花雨,餘下的七八發子彈在四米內的距離形成了一張風刀組成的無形巨網,那黑影猝不及防,被擊中了最少兩次,撲騰了幾下就向下滑去,但那一剎那它發出了淒厲入骨的怪叫,這一叫真把我嚇得靈魂出竅——這哪是人的聲音?就算是我所知道的動物,也不會發出這種聲音,如果我是個瞎子,聽到這叫聲一定會認爲自己下了地獄。
黑影負痛後並沒有逃離或者墜落,反而一個迅猛地轉身向劉言掠過去。我和溫啓泰都覺得面如針扎,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只有耳朵接收的劇烈爆響才能充分體驗那種驚世駭俗的碰撞。那盒子被砸裂,拋向了天空,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麼,只覺得像是一根根紅黑色的管狀物,統統落入山谷深淵。我在他們搏鬥呼扇起的狂風中掙扎着去辨認,只感到那黑影似乎穿着警察的衣服,而且有種動物穿人類衣服的強烈錯覺,路邊折倒了棵大樹,看來也是他們對戰的犧牲品。
那黑影遠遠地避開劉言,跳到趙鍊鋼身後站定,我纔看到他全身都被黑暗包裹,臉上也是大框墨鏡和黑色口罩,背後似乎插了一根從車上拆下來的鐵條。驟然間,墨鏡龜裂,噴出一道深紅的血泉,在昏黃的車燈和無盡的黑夜間分外耀眼,接着不斷髮出令人難以承受的狂叫。劉言也沒有動,他的右手在劇烈地顫抖,甚至無法擡起來,看來他在給對手造成致命傷害的同時,自己也達到了體能的極限。
那東西一弓腰,脅下竟然隆起了一塊急劇膨脹的肉瘤,隨即撐破了衣服,鼓起一對巨大蝙蝠般的長翅,儘管是在深夜,我仍能憑藉車燈看到那皺褶的薄膜間筋肉和血管的搏動。只聽趙鍊鋼長長地慘叫起來,那東西一甩嘴巴,口罩扯開,叼着模糊的一塊血肉,撲騰撲騰縱身一躍,便飛上了高空。
劉言的眼睛閃過了一絲異色,但迅速又恢復了正常,良久,才喃喃地說:“不……還不到時候用……”他繼續凝望着星宇,緘默無聲,我和溫啓泰也都不敢作聲,更別說去瞧趙鍊鋼怎麼樣了。但他蹲下車,活動了一下手腕,將我們兩個完整地撈出來,隨後飛起一腳,那車如同廢棄的舊帳篷,翻進山澗迷濛的霧靄裡,久久不聞迴響。我當時只想大喊一聲“我的三千萬!”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又覺得能活下來,而且見到這麼多常人永遠無法見到的事情,已經是萬幸了。
溫啓泰這纔想起趙鍊鋼,喊道:“鋼子,你沒事吧?”
趙鍊鋼死死地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脖子,要從地上爬起來。劉言忽然一腳揚過去,趙鍊鋼整個身子凌厲無儔地直挺挺飛上天,我聽到板栗被掰開殼的聲響,趙鍊鋼的腦袋落地後變成了一灘爛西瓜。劉言轉過腳來用側面一撞,趙鍊鋼完全走形的四肢帶着瘦骨如柴的軀幹也跌下了山谷。
溫啓泰驚怒了:“你……你幹什麼?”
我似乎在年齡段上和劉言更容易溝通,畢竟我看過不少奇幻和恐怖題材的影視書籍,自認爲還是有點想象力,便拉住我哥,顫巍巍地問:“那個……他被那個大概像是……吸血鬼一樣的怪人咬了之後……是不是……也會……?”
劉言沒有作聲,但那表情似乎就是在默認。我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什麼,今晚遇見的這三個傢伙一個比一個變態,而趙鍊鋼本來就是個混球,加上奇變迭生,我就更不會爲這傢伙的死而傷感,即便是溫啓泰,也一時間接受不了所有的怪事,有些麻木了。
劉言瞧了瞧我,說:“你們遠離煙州,別再回來了。盒子的線索一斷,安洪波又死了,遲早都會被發現,到時候他們的視線就會轉移到我身上,你們就不會再被追殺。”
溫啓泰還是沒改他那聰明好學不恥下問的本性,冷冷地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能看出來,你和安洪波是一類人,可接下來那個裝成警察的蝙蝠精,壓根就不是人!”
劉言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我得回去給我女朋友做飯吃了。你們聽着,一年之後,會有大的變故發生,到時候,如果你們想活命,就多貯存一些糧食和水,並且一定要購買模擬紫外線的紫外燈,夜裡決不能出門,儘可能不要弄傷自己。遵守這四條,也可能會熬過去。”
我不記得他是怎麼離開的,就覺得晃動了幾下,就不見了蹤跡。我和表哥成了見證者。我聽到“紫外燈”這個詞,就大致明白了將來釀成災難的罪魁禍首就隱藏在那無窮無盡的黑夜裡,那也許並不是書本上描述的吸血鬼或者狼人,而是窮盡我們瘋狂想象都不足以形容的可怕怪物。
那他呢?他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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