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米歇爾一覺睡到自然醒,沒有絲毫的緊張,她坐起來,在牀上發了一陣愣。門外有敲門聲。她打開門,見樑懷舊穿着一身簡單樸素的正裝站在門口,雖然宴會上不合適穿宇航服,但這畢竟是一場特殊的宴會,重點不在於吃喝,因爲與會的人裡面大概只有沈先生需要真的食物和水,冰火海主人是誰現在還是個謎團,而“萬靈神樹”和“祖先”則是無形無相的造物主創世時代留下的神物。只是儘管是正裝,也沒有米歇爾想象得光華四射,可見冰火海主人的公司並不在乎形式,只一切隨意就好。
“睡得好嗎?”
米歇爾一怔,旋即會意。樑懷舊微笑道:“養父調和了貴賓樓房間的空氣,使其能更好地幫助深度睡眠,解除疲勞和緊張。”
米歇爾愕然半晌,說:“你的養父的確是位少有的高人,這恐怕只有能淨化自然的‘萬靈神樹’自己能做到,宇宙間不做第二人想。今天能夠見到這位高人,也不虛此行了。”
“我的養父不見外人。”樑懷舊模棱兩可地回答,並示意她去更衣區換衣服。更衣區並不大,而且並無一件可以真正參加宴會的晚禮服。這一點其實在整個總星系是一致的,宴會裝束總是不大方便大幅度動作,也更顯得和諧。只是這裡的衣服,無論男女,都是正裝,男裝就跟樑懷舊的衣服差不多,只是顏色略有區分,而且這種區分也差別不大,無非就是深黑色、深灰色、暗藍色、淡黃色和青色等幾種古樸保守的顏色,這也能側面推敲得出冰火海主人的品味。女式裝的顏色只相對於男裝略微靚麗,可也頗爲有限。米歇爾選了一件翠綠色的,看上去土裡土氣,但她自己比較滿意,雖然出身顯赫,卻一直生長於飢寒交迫的貧困時代,故而形成了隨遇而安的淡雅性格,有件差不多的衣服就足夠了,不愛挑剔。
樑懷舊可能是因此對她特別有好感,又笑了笑。米歇爾見他少有地連續展露笑容,本打算說“你多笑笑更英俊”,卻驟然覺得不妥,於是也只是微微付諸一笑迴應,然後隨之上了車,兩人一起前往宴會廳。
宴會廳設在主辦公樓,並不等同於食堂,除了冰火海主人,就連樑懷舊這些高層主管平時也都是在食堂吃飯。這棟樓比之兩大聯盟昔日繁華的舊都樓房而言不值一哂,可相對於曾經的地球建築,可就真的算是參天巨物了。宴會廳分爲兩層,外圍的是樑懷舊之類的公司主要管理者和米歇爾等特殊來客就餐的區域,內部不經允許,誰都進不去,以至於沈心焰在進門的時候很是猶豫地向外瞧了米歇爾一眼,才心事重重地踏步進去。
沈心焰剛一進入,內部宴會廳的大門就完全封閉了。米歇爾突然感覺不妙,儘管這個時候她已經很相信樑懷舊了,卻還是忍不住悄聲說:“沈先生進去,會不會有安全問題?”
“沒問題。他是最重要的人物,不可能出事。”
見樑懷舊雲淡風輕地給自己舀湯,米歇爾又問:“你的養父同時面對‘萬靈神樹’和‘祖先’,……能行嗎?”
樑懷舊淡淡地笑笑,說:“好好吃飯吧。從今天開始,戰爭就會遠離我們,我們所有人要操心的事只有一樣,就是靠‘星際運動會’來合理而且不流血地重新劃分權力。”
米歇爾見他目光中洋溢着溫暖和自信,頓時自己心裡的灰暗也極其脆弱地被驅散了大半,於是安心吃東西了。
樑懷舊雖然在勸慰米歇爾安心,嘴巴也在正常地咀嚼,可眼睛的餘光還是在四下瞄着。他自來認爲養父完全能控制得了全局,絕對不需要擔心宴會廳內廳的事情。可在外廳用餐的,可真不少。雙方各自帶了大約數百個隨從,人數說多也不多,但可以看得出個個都是精英。
宴會廳中間空出老大一塊地方,自己祖爾加拉集團公司的人只是稀稀拉拉地在中間零散坐着吃飯,卻仍然顯得空缺明顯。兩端則分別是“萬靈神樹”和“祖先”帶來的傢伙。“萬靈神樹”的手下基本上全是各類類人植物,他們全都木雕一般,即便有着人類的面孔也不做聲,只將鬍鬚或者手指浸泡在桌上的湯碗內吸食,這就相當於植物用根部吸收養料,如出一轍。
樑懷舊內力不算高,但跟隨養父,不但見聞廣博,在修氣方面接觸的“武理”也高,有這樣的起點,加上悟性很好,也就不難通過空氣的流淌感覺在場千餘人的內力高下。他只能覺得,“萬靈神樹”這邊確實幾乎都是樹精草怪,沒有真正的硬手,其實“萬靈神樹”既然能養育萬靈神殿,成爲總星系武學奇葩聚集的夢幻神殿,說明它並不是不會教徒弟,只是它對誰都不放心,不願意放權給下面,所以無論能量、經濟、軍事、科技還是別的什麼力量,幾乎全都把握在它自己手裡,以至於看似強大,到了對方的領域內卻顯得勢單力孤。
而機器人那邊則完全不存在這種情況,它們保持從上到下絕對忠誠的高度一致,甚至不能用“忠誠”來形容,因爲其貫徹的只有“祖先”一個的思想,不需要任何的獨立思考。衆所周知,背叛和平大聯盟,準確地說是背叛“祖先”的四大使徒之一狙王隆趾阿南已經在和劉言並肩決戰紅體之母的戰役中壯烈犧牲,餘下三個使徒。顯見,這三個使徒全都來了!
樑懷舊不由得一凜,見到一對夫妻倆,都是從中間劈開,一半**一半金屬,而且雙方你左我右,正好相反,在旁若無人安之索素地吃喝,無非就是它們的金屬部分吃的是高度純化的能源塊,而**部分則跟自己一樣,吃的是天然食物。樑懷舊見他倆毫無任何拘謹之意,顯然是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在手,不然絕不會這樣好整以暇,想必他倆就是傳說中的“雷公電母”了。他也並不認爲這兩個半機械半肉身的怪物算是天然智慧生命的叛徒,一是這夫婦倆的生命是“祖先”救的,加之對天然智慧生命世界的爾虞我詐心灰意冷,忠於恩人也無可厚非,二是它們的大腦部分只要稍微有一點點光腦的成分,就等同於完全聽命於“祖先”了,因此也都能理解。
只是樑懷舊感覺到這夫妻倆旁邊還坐着一個傢伙,身上一丁點金屬成分也沒有,基本上跟隆趾阿南一樣,算是金屬電子信息科技的解禁者類型,可見是有操控爆炸能力的第四使徒,這人的名氣遠遠沒有“雷公電母”和“疊眼狙王”名氣大,宇宙間很少有人見過,即便是和平大聯盟的主要幾個盟國的第一信首,也未必見過他的真面目。這傢伙也在波瀾不驚地吃着,看上去理所當然。樑懷舊對此感到厭惡,他覺得這傢伙完全不該站在機器人那邊,但自己畢竟應該站在養父的中立立場,不便對此添加過多的個人好惡,於是索性悶頭吃着。
可誰想到,那傢伙突然站起來,向這邊走來,眼見着覺得有危險和挑釁的意味,於是另一端的植物精怪他們也全部站起來,陰冷地盯着第四使徒。第四使徒卻走到樑懷舊眼前,微微一笑,然後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淡然問:“外面那一架大紅大金色的鋼鐵泰坦,聽說是你的?”
樑懷舊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他跟隨養父已久,底氣很足,向來不會在比自己強大得多且含有明顯敵意的對手面前發虛,於是站起來爲他倒酒,手掌沒有半點顫抖,說:“是的。您是總星系里名氣很大的前輩,今天見到您榮幸得很,敬您一杯。”
第四使徒“嗯”了一聲,笑道:“不錯。本來看到這架泰坦,還以爲你們集團的董事長,更傾向於金屬電子信息科技文明呢。沒想到,又聽到一個更駭人聽聞的話,說這鋼鐵泰坦居然是用修氣功夫的真氣內力操控的,這也是真的?”
樑懷舊知道來者不善,於是正色應對:“是的。”
“你們的養父是想和我們三足鼎立嗎?”
樑懷舊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白,要知道政治上的事既然已經決定在酒桌上談了,就根本沒有必要在外面由下一層次的人議論了。樑懷舊能看得出這傢伙完全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說這樣的話,明顯是雖衝着自己說,卻在挑釁另一端的樹木精靈。
米歇爾突然開口說:“前輩,你也是活生生的天然生命,我覺得,選擇陣營是個人自由,我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們。”這話也顯然是將自己和樑懷舊聯繫在一起了。
“呵呵,不錯,我是天然生命,而且出生在它們的世界裡。”第四使徒指了一下對面,毫不留情地說。“但是它們始終把我看成怪物,殺了我全家,並且將我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獄裡天天做苦工,時刻凌辱……”
樑懷舊和米歇爾面面相覷,頓時明白這傢伙是一肚子的復仇毒液,悲慘的生活環境總是能造就一顆堪比魔鬼的心臟,這種故事很乏味,也很常見。
“所以,我明確告訴你們,戰爭永遠不會停止!你們全部都要死!”第四使徒陰寒徹骨地一字一頓。
米歇爾打了個寒噤。樑懷舊雖然也有一定的震撼,卻還是全無懼色,鎮定地說:“我看,是不是會繼續打下去,還得看最高層的宴會是否盡興。我們還是別操那份閒心,在這裡靜候好音吧。”
第四使徒冷哼一聲,面孔森然可怖,雙目溢滿了劇烈的仇怨。身後的“雷公電母”卻開口了:“老四,回來吃你的吧。別惹事。”
第四使徒這才轉過身,緩步回去。樑懷舊終究還是擔憂這傢伙抄在兜裡的手,那是一雙可以隨時調出身邊物體中能夠產生爆炸成分的物質,人爲製造爆炸的強大手掌……
沈心焰雖說明知道大門會在自己進入後關閉,但還是多少嚇了一跳。這些年來他出生入死率軍打仗,於生死也看得開,只是面對未知的兇險,還是難免惴惴難安。
室內的宴會廳也不見得如何豪華,中央的宴會桌很大,但只擺放了四個椅子,看來也的確是將自己算在內了。只有兩個舊款但保養得很好的機器人做服務員,另外也有幾株能產生特殊飲料以及互相交叉可以製作混合飲料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