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距離港口甚遠,就連視力絕佳的蓮澈也看不清幾個人的臉,何況是看口型,但歌沙蘭拜和劉言的修爲卻大大不同,他倆依然能比較清晰地判斷這些人的大體言語。歌沙蘭拜轉而對蓮澈說:“不成了,咱們幾個得去換衣服,他們要看角鬥士表演!”
蓮澈大驚:“什麼?咱們大部分犯人都一身毛病,幹個活兒都累死累活的,什麼角鬥?就算能勉強打兩下,又有什麼可看性?”
誓羽等人都是愕然。歌沙蘭拜瞥了一眼劉言,意味深長地說:“我剛纔有注意到你的神態,你往遠處看得很仔細,你其實是能看清楚他們的口型的,是不是?”
劉言不置可否地說:“長官,既然要看角鬥士表演,你們就快去換衣服吧,沒時間磨蹭了。”
歌沙蘭拜笑笑說:“不是‘你們’,是‘咱們’。我能看得出你不簡單,水平甚至可以比得上蓮澈。”蓮澈聽了有些震驚,旋即傲然瞧了劉言一眼,滿眼盡是狐疑與不安。
誓羽也偷偷瞄了幾下劉言,老憋則慶幸地暗想:“歌沙蘭拜這樣級別的水平,看人肯定不帶錯的,幸虧我沒冒然跟這小子動手,不然真完蛋了。”可他們誰都不曾想,就連歌沙蘭拜的判斷也大大失準了。
歌沙蘭拜繼續說:“按說亞特蘭蒂斯人就算是神的選民,即便當年大腦完全沒有禁區的時代,能夠達到蓮澈這種水平的人類也是少見。我不是說你們是低劣民族,我是說按照你們的身體構造來說,是更適合細節勞作而不是格鬥廝殺。不過這不重要了,我也不追究,我相信咱們共同度過這場危機之後,你肯定是會告訴我的。來吧,我和蓮澈手下還有三十來個起義軍親信,各個也都拿得出手,我們湊夠四十個人,相信駐軍司令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這聽上去是商量,但顯然毫無推卻的餘地,在不清楚已經不知不覺中成爲五個想要越獄犯人核心的劉言真實實力和真實想法之前,誓羽等人都不敢貿然與歌沙蘭拜翻臉,歌沙蘭拜這幫人仍舊牢牢控制住幾個礦區的統治權,就算對抗不了外面的軍艦和泰坦,起碼收拾掉自己這幾個人是綽綽有餘的。
歌沙蘭拜掃視了一下衆人:“我想請問一下,當初角鬥士的服裝、武器都存在哪裡?”
涅列惹回答道:“應該是還在當初大災難前的角鬥場遺址,那裡進行過整修工作,但上面一直在高壓要求提高產量,我們人手不夠,單純放犯人來幹活又怕集體湊一起鬧事甚至再度造反,就僅僅象徵性地收拾了一下,那些已經不用了的角鬥士服裝和武器,都積存在那裡,估計就算拿出來也不能用了吧……”
歌沙蘭拜看了看他:“有總比沒有強。這位老先生是當初的工程師吧?請你帶我們去遺址。”涅列惹只得硬着頭皮帶路。歌沙蘭拜旋即拔下一根頭髮遞給蓮澈,“你回去帶上我們的人一起來,這根頭髮上的氣息與我的氣息一致,放心存水的玻璃器皿裡,可以隨時爲你們指示方向。記住,要留三四個好手在普拓身旁。”
蓮澈一怔:“爲什麼?”
“我不太相信他。總體來說,這個人的革命性不太堅決,貪婪程度倒是讓我印象深刻,實在是一個投機主義者。”歌沙蘭拜閃着晶亮的眸子,“我們不能把寶都壓在他身上。你想,如果我們是他,會怎麼做?萬一在駐軍面前出現破綻,他會爲了我們這幾十號起義軍公然對抗擁有軍艦和泰坦的三十萬駐軍,還是會趁機滅了我們的口,保住他們的位子?”
蓮澈勃然大怒:“三哥,我們只是這三五十號人嗎?我蒼眼繫有八百萬義軍,我給他們交代過,一旦駐軍在這裡超過原定的觀摩時間一天,他們就會大舉進攻這顆星球!區區三十萬駐軍,就算有幾艘軍艦幾架泰坦,又算得了什麼?這個普拓要是敢吃裡扒外順風倒,我就把他碎屍萬段!”
“不必,咱們要是在這顆星球失利,就只能暫時放棄逃離。你要知道,這駐軍不單單是衛星上的三十萬,和平大聯盟設備先進,隨時能通過星際之門調來更多的軍艦和泰坦,真要打起來,還是我們吃虧。我們目前的裝備、人數以及人員素質,是不能強行打陣地戰的,只能慢慢通過遊擊和偷襲坐大。再說就算一陣血戰,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後勉強佔領了這顆星球,我們就處在孤立之中,隨時要面對四面八方任何時候都能突然出現的星際門和門口的和平大聯盟艦隊,而失去了普拓這幫熟練工,這顆星球的礦石遠遠不能在我們手裡發揮巨大價值,再退一萬步,即便我們能順利開採和提煉,誰敢在和平大聯盟的重重包圍封鎖下突破宇宙鏈前來購買?成本和收穫成正比嗎?而且這礦石僅僅是對鋼鐵泰坦的加固有作用而已,除此之外,毫無用處,正義大聯盟不會因此而幫助我們,尤其是幫助我……咱們現在就做最壞的打算,要是角鬥不成功,我們立即離開這裡,前往黑頓自由邦,之後再與蒼眼系的義軍取得聯繫,到時候重新壯大!你快去吧!”
大夥兒聽得矯舌難下,都有些佩服。蓮澈一陣“哦、哦”之後,一路狂奔,但走走停停,似乎還沒有完全消化。劉言的目光迅速從歌沙蘭拜身上抽回,但歌沙蘭拜也能感覺得到,兩個人一路並肩而行,都是一言不發。誓羽跟在他們後面,累得氣喘噓噓,劉言很想回頭拉着他們幾個人前行,按照他的真實水平,做到這一點絲毫不會傷筋動骨,而且仍舊可以超過歌沙蘭拜的速度,但他還是不願意暴露真實實力,以免聰明絕頂的歌沙蘭拜又產生新的想法,不利於自己完成承諾的使命。
幾個人繞過第一礦區的廣場,從沙礫和原礦石區域貓着腰跑步前進,探照燈每三分鐘會晃到這裡一次,攝像頭和自動火力也會隨之跟上來。但是這一帶輻射很強,除了苦力工奴和犯人之外,監獄方面是不捨得派體制內人員來這裡的,歌沙蘭拜是不得已而爲之,一旦放棄步行,哪怕駕駛小型車輛也會引起軍方的注意。
到了第一礦區背後,當年因爲大災難而廢棄的舊樓廢墟便呈現在眼前。六個人進去四下搜尋,歌沙蘭拜一邊找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各位,你們雖然分散在這棟大樓裡面,但仍然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別想要逃回去討好駐軍出賣我,駐軍那些人冷血無情,不會給你們好處的。”
劉言四下查看着,偶爾與歌沙蘭拜四目相對。歌沙蘭拜笑了笑:“你就不一樣。我必須在你跟前,才能看得住你。丁沁,你說實話吧,你到底是誰?你剛纔隱藏得很好,但你太小看我的修爲了,這一路我已經能看得出來,你的水平實際上是要比蓮澈高出不少的,只是剛纔我顧忌了他的面子,而且還沒有更近一步確認,不好先說出來。但走到這裡,我已經能確信無疑,你的實力絕對可以和我當初最小的幾個師兄弟相比,而且風格也是標準的萬靈神殿武學風格,再怎麼掩藏也遮蓋不住如此濃郁的獨特運氣方式。我當初就覺得,一個尋常亞特蘭蒂斯人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有奇遇,也很難達到這樣登堂入室的水平,況且我的師兄弟我是瞭解的,就算是像大師兄那樣無論體能還是智力都無可挑剔的天才武者,他那個徒弟我也見過,到了一定層次就很難突破材質不佳造成的鴻溝桎梏了,要達到你這個高度,除了會因材施教,也得是良才美質。所以我判斷……你不是我哪個師兄弟的弟子,你其實是我師父大盟師最新收的關門弟子吧?小師弟?”
歌沙蘭拜本以爲劉言聽到這句話會大驚失色不知所措,可看來並沒有戳痛他的要害,要是他還在表演的話,那也太逼真了,起碼是演戲方面的天才。而誓羽等人則驚訝萬分,他們剛好找到了角鬥士服裝武器存放庫,紛紛上樓來集合,卻聽到了這句話。
劉言說:“咱們快去換衣服拿武器是正經。”
歌沙蘭拜卻揮揮手:“不着急。我想聽你有個明確的表示。你對我已經很熟悉了,我也需要對你有個真正的瞭解,我們才能一起共患難,不是嗎?”
這其實也是誓羽的願望,她目不轉睛地瞧着劉言。
劉言終於開口說:“歌沙蘭拜先生,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小師弟,我跟萬靈神殿沒有一點兒關係。”
這話在歌沙蘭拜看來是有些忤逆、甚至欺師滅祖了,歌沙蘭拜雖然從正義大聯盟叛變,但不認同的僅僅是單方面瘋狂發展生化基因科技的治國理念,作爲一個仍然傳統的武者,絕對不會否認自己武學的起源和傳承,自然也不能容忍同門如此。於是向來沉靜寬容、哪怕是諾楊以下犯上怒罵自己也不會動怒的歌沙蘭拜第一次生氣了,森然道:“你就算不認同正義大聯盟的科技發展觀,也不至於否認萬靈神殿吧!萬靈神殿只是修習武學和研究萬物生長與死亡的根本奧義的神聖場所,你怎麼能把它同散發政治臭氣的吉爾黑金斯議政大廈相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