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雪山,進了城之後,氣候雖然依舊清寒,卻已不再是四處飄雪、處處冰封的景象,兗州城內,一如尋常州城,街上出水馬龍,喧囂正鬧。
一輛精緻寬敞的馬車緩緩駛過,透過車窗簾可見城內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陌生而又異樣的面孔,這段時間兗州究竟來了多少外地人,連他們自己都算不清楚。
“你如何能保證,我是第一個進入慕門的人?”車內有人嗓音澹澹地問道。
有人輕輕笑了一聲,徐徐道:“慕門山莊在城最北,想要進慕家大門,就必須要闖過從進了山莊大門到慕家大門之間的種種關卡,就算是頭腦聰明、身手了得之人,想要進去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的,至於尋常之人……”
她頓了頓,沒有把話說完,其意卻已然明瞭。
駕車的車伕回身小聲對車內的人道:“將軍,再走一條街,前面就是慕門山莊了。”
慕華央壓低聲音道:“前方路口右拐,上山。”
車伕一愣,“將軍,這……”
“聽她的。”
“是。”車伕得令,一路上便按着慕華央的指示上了山去。
午後,難得好天氣,慕門內一片安寧,衆人吃了午飯便各自歇着了,不想他們剛剛躺下歇了會兒,就聽到一名下人從門口一路喊着奔了回來:“三小姐回府了,三小姐回來了……”
西院,原本正聚在一起比對手中字帖的三位女子頓然一驚,相視一眼,伸手招來那個下人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小的說,三小姐她……她回來了。”
“胡說!”其中稍稍年長的那位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慕華央她不是已經在混戰中被一箭射死了嗎?怎麼可能回來了?你是不是見了鬼了?”
“哎呦四小姐,小的哪敢胡說?這……這馬車都到了門口了……”
另外兩名年齡稍小的丫頭又是一愣,“到了門口了?她……她怎麼進來的?難道是闖過山莊裡的關卡了?”
“不是吧?那些關卡就算咱們去闖,也得要十天半個月的……”
“哎,別猜了,看看去。”其中一名女子一手抓住一人,急匆匆地朝着大門口去了。
待他們趕到的時候,門口已經聚了很多人,多數都是慕門府中的下人,還有幾位一看便知身份不同之人,衆人神色各異,有人疑惑,有人驚恐,亦有人心虛擔憂。
“都聚在這裡幹什麼呢?”一聲低沉的男子喝聲響起,衆人齊齊一驚,下意識地向兩側退去,而後對着緩緩走出來的這名年約五十歲的男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老爺。”
方纔三名女子中的一人上前來扯了扯男子的衣袖,小聲道:“爹爹,他們都說三姐回來了。”
男子不由皺了皺眉,眯着眼睛看了看聽到門口的這輛馬車,雙手負後,朗聲道:“當真是華央回來了?”
“大伯。”原本平靜無聲的馬車內驟然響起一道清冽的女子嗓音,隨後馬車門簾被撩起,一雙修長的手伸了出來,卻是雙男人的手,隨後一襲白衣的蕭意樓躍下馬車,動作輕微卻瀟灑利落,看得幾位小丫頭頓然紅了臉。
而後他向着馬車裡那人伸了伸手,握住那人的手腕,扶着她緩緩下了馬車。
甫一見到她,人羣中的幾個小丫頭當即變了臉色,眼前這個人已然換去了臨行前的一襲男裝,着了身月白色的長裙,外面罩着一件做工精緻的墨色斗篷,素淡卻不是大氣,眉宇間隱隱帶着一股清冽寒意。
站穩之後,慕華央對着正站在最前面的慕識淡淡一笑,而後在蕭意樓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禮,看着他愕然的表情,道:“大伯,正是華央。”
“華央,真的是你?”慕識定了定神,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你……你不是已經……”
“已經中箭身亡了?”慕華央替他說出心中的疑惑,方纔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在街上聽到了一些傳聞,說是慕門三小姐被九州各國的亂軍一箭射死了。
見慕識點頭,慕華央不由垂首輕輕一笑,再擡頭時,神色驟然變得冷厲清冷,目光倏地落在慕識身後一名年輕女子身上,正是方纔三人中最年長的那位。
“這件事,想來四妹和三娘是最清楚的,是嗎?”她對着四妹慕靖柔淡淡笑了笑,深有其意。
慕靖柔心頭一慌,後退一步,脫口道:“慕華央,你胡說什麼?是你自己偷偷外出,不慎遇上亂軍被箭射中了,與我有何關係?”
“靖柔,放肆!”慕識當即回身呵斥了一聲,“慕家門規你是忘了?怎麼這麼沒大麼小的?不管怎樣,華央是你三姐,豈能直呼其名?”
說罷,又對着慕華央安慰一笑,道:“華央,你也莫怪靖柔,這段時間你失蹤了,府中派了人去尋你,卻遍尋不得,聽說你遇上亂軍,中箭身亡了,所以……不過現在好了,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了,父親和嬈兒應該都放心了。”
而後他看了看慕華央身邊這位一直沒有出聲的年輕男子,“華央,這位是……”
一名下人匆匆而來,“老爺,門主聽聞三小姐回來了,命小的來傳三小姐前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