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千月滿眼擔憂地看了華央一眼,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義女的身份扣你身上來了?”
華央擰眉,垂首沉聲道:“慕夜泠回來了。”
“回來了?”連千月着實吃了一驚,“你是說她……她現在就在洛城?”
華央道:“想想方纔那些從景家流出來的玉石器件,再想想這些謠言,這世上除了她,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做出這種事,畢竟除了她,也沒有誰這麼希望看我陷入困境。”
連千月微微想了想,點頭道:“是了,也就只有她會用這個義女的身份來陷害你,此番你們剛剛回來,這件事便開始傳開了,看來她早你們一步到了洛城,一直在暗中注意你們的行蹤。”
華央眸色沉凝,沒有說話,瞥了四周一眼,挽住連千月的手臂,兩人不動聲色地出了門去。
接下來的其他鋪子兩人也無心再去,乾脆上了船,往回去了。
卓素匆匆忙忙進了宮,所幸蕭意樓正在和風若宸聊天下棋,很快就找到了他。
“央央是景家義女?”蕭意樓眸色微冷,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什麼人說的?”
卓素道:“現在外面都傳開了,說央央姑娘就是當初景家沒有言明身份的那位義女,雖然也有人出面反駁,說央央姑娘是皇上未過門的妻子,絕對不可能和景家有關,可是……”
“可是那些人卻說,其實央央姑娘原本就是景家派到皇上身邊的探子。”風若宸接過話,把後面的話說完,而後微微凝眉看着卓素。
卓素連連點頭,“沒錯,那些人就是說的,總之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央央姑娘是景家義女這件事,屬下實在擔心,就算有人知道這不是真的,可是古有三人成虎,萬一其他的人……其他的人真的相信了這事,那央央姑娘的處境就危險了!”
風若宸道:“何止是央央姑娘危險,只怕整個慕門都危險,畢竟,若是與景家扯上了關係,就等於與謀權篡位的叛臣扯上了關係。朝中有不少老臣雖然表面上對於央央姑娘頂替你繼位一事寬容以待,可是心裡始終都有一個疙瘩存在,畢竟央央姑娘是一女子之身,女子坐上皇位在他們眼中無論如何都是大逆不道、天理難容之事,是他們眼中的恥辱,就算她曾經幫助你、幫助整個大月查清了那麼多真相,拿下了叛臣,也不能容。如果他們相信了央央姑娘就是景家義女一事,甚至就算不信,而是故意藉此事大做文章,那央央姑娘以及整個慕門都會被扣上叛臣的罪名,到那時候,誅殺慕門的奏本就會一本本傳到你面前……”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擡眼向蕭意樓看去。
蕭意樓的臉色如意料中的冷厲而凝重,捏着棋子的手很是用力,指尖微微泛起白色。
“叛臣、誅殺……”蕭意樓眼角拂過一抹沉冷笑意,“難道他們以爲這大月是他們說了算?”
風若宸道:“他們說了不算,你說了算,可是你怎麼說,卻要受他們的影響。”
對於此言,蕭意樓不予置否,略一沉吟,問卓素道:“央央現在在哪兒?”
卓素道:“由銀甲衛護送着,和連姑娘一起去昭王府了。”
聽聞華央去了昭王府,蕭意樓的神色鬆了一下,點了點頭,風若宸瞭然道:“這個時候,在昭王府應該算是最安全的,只是此事傳開之後,慕門必定會受到牽連。”
蕭意樓道:“我在兗州留了兵馬,加之慕門這些年一直都有自己的防禦手段,尋常人想要輕而易舉地進入慕門倒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風若宸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找出這些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何人傳出來的,如此一夜之間傳遍全城,絕對是預謀的,而且也不是哪一個人的能力所能做得到的。”
蕭意樓側身看了風若宸一眼,“近來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和景晟接觸過?”
風若宸眸色一凜,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麼,頷首道:“有,曾經有人假扮成送飯的獄卒給景晟送飯,一直等他吃完了飯,將飯碗收走。”
“那便是了。”蕭意樓眼底拂過一抹殺意,“是慕夜泠,她回洛城了。”
“慕夜泠……”風若宸俊眉皺起,點了點頭,“她纔是那位景家的義女。”
“不是義女,是親生女兒。”蕭意樓挑了挑眉,“她是裴氏和景晟的女兒,我正準備晚些時候慢慢將這些事告訴你,沒想到她這麼按捺不住,我們纔剛剛回來,她便動手了,看來是想要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風若宸問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蕭意樓道:“凡事先禮後兵,先做好接受明天早朝上那些老臣嘮叨的準備,然後想辦法找到能證明央央身份的證據,最重要的是,即日起,密切監視全城的所有城門,一旦發現慕夜泠的下落,立刻拿下。”
頓了頓,他緩緩站起身來,眯起眼睛,冷冷道:“無論生死。”
一連三天早朝,連續有朝臣詢問景家義女一事,蕭意樓態度始終不冷不淡,只道會派人徹查此事,不管真假,都要等找到確鑿的證據。
聽他這麼說,重臣也不好再勉強,畢竟,華央是蕭意樓昭告天下的未過門的妻子,事情鬧大了,對大月的聲譽並非是好事,再者,蕭意樓顯然不相信此事,有心偏袒,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這些朝臣不敢太過分苛刻要求什麼。
天氣轉涼,夜晚外出的人漸漸少了,衆人都集中在白天外出,集市上的行人來來往往。
路旁的客棧二樓,兩道身影站在窗前,透過半掩的窗子看着外面的行人,過了會兒,慕夜泠臉色一沉,回身就要往外面走去,卻被祁連煜一把抓住。
“你現在不能出去。”祁連煜神色凝重,將慕夜泠拉回來,“外面到處都是穿着常服的京畿衛,你現在出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不出去,難道要坐以待斃?”慕夜泠咬了咬嘴脣,神色憤恨,“這種時候,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我,就算我們不出去,過不了幾天,他就會以城中出了盜賊、刺客的名義,在城中各處開始搜查,我一樣會被他抓住。”
“可至少現在還沒有,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祁連煜說着將窗子關上,壓低聲音道:“毫無疑問,這洛城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儘快想辦法逃出去才行。”
“怎麼逃?”慕夜泠冷冷一笑,“以蕭意樓的作風,現在整個洛城所有的城門必定都已經被嚴密監視起來,只要我們出城,就會被他們發現。”
“那就想一個他們發現不了的法子。”祁連煜的神色是難得的肅然認真,垂首擰眉想了想,道:“雖然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就在城中,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我們會什麼時候出城,如今城門的通行時間還是一如往常,每天也都有那麼多人進出,我們不妨就給他們來個虛虛實實,讓他們搞不清真假,每天多來幾次就會讓讓他們疲於搜查,到那時候我們再出城去。”
慕夜泠聽出了他話中深意,微微驚訝,似乎沒想到這種緊急關頭,他竟然能這般冷靜地想到這種法子。
想了想,她道:“那接下來的幾天呢?在我們沒有出城之前,總該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
祁連煜道:“倒是有一個他們輕易不會想到的地方。”
“哪裡?”
“景家舊宅。”
慕夜泠眼睛一亮,繼而輕輕一笑,“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祁連煜卻笑得有些無奈,半晌,他搖頭一嘆道:“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你要用這種法子來對付她,我一定會想辦法阻止你的。”
聞言慕夜泠不由冷了臉色,笑道:“怎麼?她都那樣對你了,你還這麼關心她?”
祁連煜道:“這不是我關不關心她的問題,而是我知道,你這麼做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麻煩,我瞭解蕭意樓,他是個怎樣心狠手辣的人,我最清楚。你這麼對待央央姑娘,如果央央姑娘真的因爲此事而出了什麼亂子,他就算是將整個九州翻過來,你不會放過你的。”
慕夜泠定定看着他,冷笑一聲道:“怎麼?你怕了?”
“我不是……”
“你們川蒙不久前剛剛和大月簽了和談書,現在和大月還算是友邦,如果你現在去找蕭意樓,他一定不會把你怎麼樣,甚至還有可能會派人護送你回川蒙,你要是怕了,不妨去找他……”
“慕姑娘!”
“這裡沒有慕姑娘!”慕夜泠用力一把推開他,厲喝一聲,“這裡只有景姑娘,從今天開始,不要再叫我慕姑娘,我不再姓慕,我姓景!”
說罷,她恨恨地瞪了祁連煜一眼,轉身朝着門口走去,不想,她剛剛打開了門,就聽得“嗖嗖”幾聲,祁連煜眼疾手快,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向後一拉,一個轉身擋在她身前,三枚暗器被打落了兩枚,另一枚則穩穩紮入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