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華央微微驚愕,“那些人不是被爺爺下令關在後院嗎?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慕開文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想不通這個問題,把看守的人都問了一遍,卻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昨晚有人輪流值守,按說,想要悄無聲息地把人救走,幾乎不可能,而且這裡是慕門,又有誰有能耐潛入慕門來救人?”
一言似是提醒了華央什麼,她眸色倏忽一沉,緩緩站起身來。
“華央?”慕開文見她臉色不好,問道:“你怎麼了?”
華央搖搖頭,沉聲道:“眼下能肯定的是,在我的餐具上塗毒、在晚宴過後又將那套有毒的餐具偷偷拿走的人必然就是那晚佈置晚宴的人之一,也必然早在晚宴前就和蓮兒有所接觸,知道這兩點,想要把人找出來就不難了。只是……大哥,華央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找到人之後,先不要告訴任何人,有些事情我想親自問個明白。”
慕開文略一沉吟,點了點頭,“好,這個沒問題,只是現在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想要找到第二天在靖秋的藥里加上藜蘆的那個人,恐怕就難了。”
華央道:“這件事就由我去查,總不能讓大哥一個人去忙,事關於我,我自該親自去查。”
慕開文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可是一見到華央那幽冷的眸子,便又打小消了這個念頭,只覺告訴他,華央一定知道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
擡眼看了看天色,他輕嘆道:“時辰不早了,你休息一下,晚上還有夜泠的接風宴。”
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定定看了華央一眼,而後走到她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肩,太息道:“大哥知道,這些年來你在府中受了很多委屈,有太多人不看重你,甚至有些下人也不守規矩欺負人,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爺爺看到了你出色的一面,看到了你的好,從今往後,你在府中的日子就會大不相同了。至於那些流言蜚語,你且當做聽不到也罷,等他們慢慢地看到了你的好,自然而然就會住口了,流言止於智者。”
他話裡話外的意思華央都聽得明白,點了點頭,“大哥費心了,你放心,華央知道該怎麼做。大哥從一早忙到現在,也累了,去歇着吧。”
“那,今晚的接風宴……”
“我會去的,大哥放心。”
慕開文這才鬆了口氣,輕輕笑了笑,“好,大哥先走了。”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走了兩步,復又折回身拿走了那盤點心,看得華央和竹沁忍不住笑出聲來。
待他走遠了,華央臉上的笑意眼底一點一點收起,而後她轉身對竹沁道:“帶上讓你準備的東西,隨我去陶然居。”
竹沁微微驚了一下,“三小姐這是要去看大姑姑?”
華央挑眉,“怎麼,不能去嗎?”
“不不……”竹沁連連搖頭,拿上東西跟在華央身後朝着陶然居走去,“奴婢只是有些好奇,三小姐爲何突然想起來要去看大姑姑,也……也有點擔心大姑姑那邊……”
華央凝眉,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問道:“姑姑那邊怎麼了?”
竹沁四周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除了門主和老爺、三爺之外,大姑姑的陶然居很少有人踏足,倒不是沒人去看她,只是大姑姑脾氣有些怪,身體也不大好,每每去了人看她,都被她以身體不適爲由擋了回來,久而久之,便也沒有人去了。”
華央垂首輕嘆一聲,喃喃道:“也許姑姑心裡有結,無法釋懷姑父英年早逝這件事。”
竹沁湊上前去,“三小姐說什麼?”
“沒什麼。”華央搖搖頭,加快了腳步,說不出爲什麼,饒是慕嬈不管對誰,始終都是一副冷冷的態度,可是自己卻對她生不出任何不好的感情來,不是因爲她幫了她,而是一種從心底裡涌上來的感覺。
走到一半的時候,華央便忘了後面的路,還是竹沁領着她找到了陶然居,華央心底忍不住無奈一笑,想來以前慕華央幾乎不會到這裡來,否則也不會連路也不認識。
便是找到了,這裡裡外外的一切她也覺得很是陌生,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名三十來歲的婦人迎上前來,沉着臉色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陶然居做什麼?”
竹沁連忙俯身道:“回月桓姑姑,這位是三小姐,她想來看看大姑姑。”
“三小姐?”月桓聞言,稍稍愣了一下,神色狐疑上上下下將華央仔細打量了一番,驀地,她眼睛一亮,換出笑臉,“還真是三小姐,您稍後,奴婢去通報一聲。”
說着,快步轉身進了院子,過了一會兒又快步回來,對着華央行了一禮,“三小姐快裡面請。”
竹沁提在嗓門眼兒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畢竟,她早就聽聞大姑姑慕嬈脾氣怪斂,不願見客,便是今日慕夜泠回來了,她都沒有去相見,便擔心她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卻沒想到她倒是對華央這個不招人待見的三小姐好得很。
這麼想着,她隨在華央身後一起進了門去,遠遠地便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坐在廊下的藤椅裡,手中捧着一本書,見華央幾人走來,便放下杯盞,合上書本,衝華央柔柔一笑。
“華央見過姑姑。”
慕嬈擡手輕輕一揮,“華央,過來,坐。”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木椅,復又轉身對身邊的丫頭道:“去,給三小姐沏杯茶來。”
丫頭聞言,連忙退下。
華央依言走過去坐下,慕嬈伸手拉住她的手,淺笑道:“你怎麼得空過來了?我不是聽說父親要你去參加丹青宴,讓你好好練字嗎?”
華央抿了抿脣回笑,“這練字的功夫得下在平日裡,日積月累才行,想要一朝一夕間能成,又怎麼可能?”
慕嬈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連連點頭,“唔,說得對,說得好,功夫是得下在平日裡才行,想要成功,自然是少不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努力和辛苦付出……”
說到這裡,她話音稍稍一頓,示意送茶的丫頭把杯盞放下,而後揮手屏退了衆人,神色稍稍嚴肅了些,“那你能不能告訴姑姑,你這功夫是下在哪裡的?”
華央心下微微一凜,聽出了她的話中深意,垂首淡淡笑了笑,“華央自然是這些年一天天下功夫練出來的。”
“是嗎?”慕嬈顯然不信,“父親和大哥他們平日裡很少關心你的事情,自然也不知曉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你說一個人閒來無事,在你的那什麼……解語閣練出來的,他們不懷疑也不奇怪,可是華央,你不會以爲姑姑也和他們一樣吧。我是你姑姑,你平日裡都是怎麼過來的,姑姑會不知道嗎?”
聞言,華央不由怔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姑姑……”
“說吧,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裡遇到了什麼樣的高人師父,竟能將你教得這麼出色?”只是轉瞬間,慕嬈便又換出了一副笑臉,“你說這書法是你自己練成了,倒不奇怪,可你若說這醫術是你自學而成,姑姑可就不信了,這麼短的時間,你能學得如此精湛的醫術,必有人暗中指導,那個人……是誰?”
華央暗暗鬆了口氣,她本以爲慕嬈派了人一直跟蹤着她,卻沒想到她只是以爲是有人暗中相助。
定了定神,她輕輕笑了笑,“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姑姑。”頓了頓,又沉吟道:“是這樣的,好幾年前,又一次華央擅自出府,遇到了一些危險,被一個神秘人所救,她便教了我一些醫術,將我領進了門,之後也曾斷斷續續再見過幾次面,每次見面都會指導我,告訴我哪些醫書值得細看深究……”
不經意間,瞥過慕嬈的臉,看到她一臉驚愕,還有些緊張,華央不由收聲,問道:“姑姑,你怎麼了?”
“沒……”慕嬈深吸一口氣,想了想又問道:“那……你說的那個人是男是女,是個怎樣的人?”
華央暗中暗自琢磨,慕門中規矩嚴謹,她若說獨自外出見一個陌生男子,自然是不合規矩,便答道:“是個女的,與姑姑相仿年紀,很漂亮,不過話不多,只說我有學習醫術的天分。姑姑也知道的,華央在別人眼中向來都很蠢笨,所以聽她這麼說,華央心裡不由大受鼓舞,決心勤加苦練,一定要學有所成。”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側身看向慕嬈,卻見她兩眼泛紅,眼中淚光閃閃,似是被觸動了什麼傷心往事,喃喃道:“與我年紀相仿才貌美女子,精通醫術,沉默寡言……最重要的是,她對你這麼好……難道,是她?”
華央疑惑了一下,原本她只是隨口編了一個人出來,卻沒想到被慕嬈想成了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剛剛說的那個人是……”
慕嬈連忙別過頭去,擦去眼角落下的淚,而後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只是看着你現在和以前變得不同了,心裡高興。”
她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遲疑了一會兒方纔又小聲問道:“華央,你……想你孃親嗎?姑姑的是,你的生身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