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突然提起蕭意樓,所有人都稍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向蕭意樓看去,蕭意樓面上看不出什麼異樣,擡眼向風若宸了看,淡淡道:“那是自然,臣是大月的子民,若有人想要犯我大月,臣自是不答應,大月的萬千將士更不會答應。”
一直默不作聲的景晟突然輕笑一聲,點點頭道:“那是自然,蕭將軍是我大月第一將,手中兵馬無數,只要蕭將軍一聲令下,莫說整個九州,就算是想要拿下整個大月,也……不是什麼難題……”
風萬鈞敏銳地聽出了景晟的話中深意,當即出聲道:“丞相大人此言略有些不妥,蕭將軍征戰九州,那是理所應當是事情,但凡我大月子民都已經過贊同支持,可是大月……本王不知道丞相大人怎麼會想起來說這樣的話,蕭將軍怎麼可能會有動大月的心思?這半個大月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連家的將士與本王麾下的兵將都是擱着百花架子的?”
景晟自然是聽明白了風萬鈞這是在爲蕭意樓說話,早前就聽說過兩人的關係不錯,此時他也不想去計較這些,笑了笑,正要開口解釋什麼,就聽風萬鈞繼續道:“再說了,我大月也並非只有這三支兵馬吧?說到底,連家的兵馬常年駐守邊關,本王與蕭將軍雖然名義上是一南一北,制衡大月的安危,可是說到底,真正爲我大月邊陲安穩出大力的還是鎮守八方的八方領將,而衆人皆知,這八方領將多是丞相大人的門生,所以,說到底,還是丞相大人爲我大月出的力更大。”
“哎呦,昭王殿下言重了……”景晟連忙俯身行禮,“那八方領將縱然是臣的門生,可並非是臣自己,更不是我景家的人,他們從臣的門下出去之後,便與常年戍守邊陲,與臣少有往來,說到底,這些都只是他們自己的功勞罷了,與臣是玩玩不沾邊兒的……”
“是嗎?”風萬鈞英眉一挑,可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他,若想要細說下去,他手中有的是查出來的把柄……
“好了。”風若宸適時出聲,攔住了風萬鈞,而後沉沉看了他一眼,風萬鈞即刻會意回神,垂首致意,退了下去。
“時辰也不早了,諸位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大事,便先將奏本呈上來,待殿試過後,皇上龍體若安,自會親自批閱。”
聽他這麼一說,衛晏、徐平一行人的心總算是稍稍放下來了。
距離殿試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崇文殿裡裡外外就已經全都佈置妥當,向來殿試最爲重要,而能入殿參與殿試之人則少之又少,這一次參試之人共有八人,全都是風若宸領着衛晏和徐平等人親自一一挑選出來的,這些人不僅是筆試成績優秀,面對風若宸幾人的複試也是對答如流,對當今的朝政及適時頗爲了解,也深有見解,雖然不見得他們所有人的見解和想法都能得到認同,但是至少可以看得出,個個都是有心想有見地的人。
因着之前風若宸說過的話,三品以上的朝臣全都候在崇文館外面,等着看一會兒皇上會不會出現,也好解了心底的擔憂和疑惑。
正焦急等待之時,突然只聽有人喊了聲“上官大人”,衆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上官瑜在韓子墨領着兩位侍衛的保護下緩緩走來,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幾乎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只是腳步略有些虛浮緩慢。
“喲,上官大人的傷……已經好了?”衛晏連忙迎上去,伸手將他扶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夫還以爲傷上官大人要在牀上躺個一年半載的。”
聞言,上官瑜不由哈哈一笑,握住衛晏的手道:“衛大人放心,你還這麼健朗,安然無恙的,老夫怎麼可能捨得先走一步?”
簡單一言,將四周的氛圍調和開來,不少人都圍上來問東問西。
上官瑜揮揮手道:“我知道各位同僚心中都有些疑惑,只不過此事說來話長,且等我陪着皇上考完殿試,再與諸位細細詳說。”
衆人又是一驚,“皇上……當真痊癒了?”
上官瑜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聽說,是神女託夢,告知了治病的法子。不瞞各位,就連我這傷也是神女出手相救。”
“哎,這倒是奇了,上官大人以前可是從來不信這些迷信的!”
上官瑜捋着鬍鬚笑了笑,道:“這一次是不得不信啊,我傷重不醒的時候,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名白衣女子,她遮着面,我看不清她的臉,可是我感覺得到,她絕非凡人,她的身上有一股凡人所有人的氣勢,超脫凡塵,半睡半醒間,她給我把脈施針。可是等我醒來之後,問了問我家夫人,你猜怎麼着?夫人說從頭至尾都不曾有一位女子來給我治病,一直都是府中的大夫……你們說,這不是神女下凡,又是什麼?”
聽他這一說,四周頓時熱鬧開來,衆人都在議論着這位白衣蒙面的神女,還有人一直緊緊拉着上官瑜不放,讓他說個明白。
不遠處,風萬鈞雖然目光不曾落在他們身上,卻是將他們的話全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會兒擡腳走到蕭意樓身邊,垂首一笑道:“她都被說成是神女了,多虧我們早有準備,沒有讓她以真面目示人,這上官瑜都傷成那樣了,還能記着給他治傷的人,也真是不容易。”
蕭意樓微微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風萬鈞這纔想起此番華央回宮是避開他的人,偷偷回來的,便連忙收聲,不再多言。
一名內侍緩步走到殿門口,呼道:“請參選殿試的考生入殿……”
話音落,兩隊禁衛軍在韓子碩和另外一名副統領的帶領下一路小跑着進來,將諸位大人阻攔在外,而後寧九大步走來,身後跟着八名男子,最年輕的看起來十七八歲,最年長的已近三十。八人跟在寧九身後有條不紊地進了殿內,而後兩位副統領看着寧九的手勢行事,將整個崇文殿圍了起來。
隨後,上官瑜對着衆人抱了抱拳,大步進了殿內,對着早已在殿內落座的風若宸行了一禮,殿外的衆人紛紛探頭朝着殿內望去,只聽內侍官又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衆人心下一凜,擡眼望去,就連風萬鈞和蕭意樓也下意識地循聲望去,一襲明黃帝袍的華央在士季安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站在金臺上俯視衆人,她先是定定看了風若宸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復又擡眼向殿門外的蕭意樓看來。
四目相對,華央眼底笑意深沉難測,蕭意樓則是面無表情,風萬鈞正想要說什麼,就見四周衆臣紛紛附身跪下去行禮:“參見皇上……”
“免禮。”華央伸手輕輕一揮,“朕臥病在牀多日,所幸趕在殿試之前醒來了,諸位大人不必擔心。若有什麼事要奏稟,可等殿試之後,現在就先到偏殿歇着吧。”
說着,她看了風若宸一眼,風若宸會意,點了點頭,起身退出崇文殿,而後示意了寧九一番,只見寧九對着站在殿門兩側的人一揮手,殿門便緩緩合上了。
風若宸回身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淡淡道:“此番殿試時間不短,諸位大人也不必候在這裡了,就聽皇上的的,到偏殿先稍作休息。”
聞言,衆臣紛紛散去了,三五成羣地小聲討論着華央,以及上官瑜方纔說起的那位爲他診治的神女。
風萬鈞看了看風若宸,又看了看蕭意樓,有些爲難,不知道該去該留。
風若宸笑了笑,道:“一早的時候鳳安宮來人傳了話,道是下了早朝讓五弟過去一趟。”
風萬鈞道:“鳳安宮?姑姑找我有什麼事嗎?”
風若宸道:“想是和連姑娘的事情有關,你去了便知。”
風萬鈞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勉強點點頭,深深看了蕭意樓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不過轉瞬間,四周就只剩下風若宸和蕭意樓,兩人相視而立,良久不言,似乎各有心思,卻又都不願先開口。
過了好半晌,風若宸擡腳朝着院門外走去,路過蕭意樓身邊的時候,道:“去走走。”
蕭意樓沒有應聲,緩步跟上,直到出了遠門,離開了那些禁衛的視線,風若宸這才放慢腳步,緩緩道:“你終究,還是沒能攔得住她。”
蕭意樓眸色一冷,輕呵一聲,“王爺以爲,我應該攔住她?”
“不應該嗎?”風若宸側身看他,“本王沒有猜錯的話,蕭將軍很早就已經有心讓她從這件事情之中抽身了,否則也不會讓康閒說出那番話來,而且是當着那幾位老臣的面,蕭將軍那是在爲她的離開鋪路。只可惜,事情似乎未能如將軍所願。”
說到這裡他停下腳步,回身看了看崇文殿的方向,“也許,這不能怪蕭將軍,她就是那種特立獨行的人,絕對不會甘願受別人的掌控,更不會甘願被世俗之事困住,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善始善終的人,所以這件事,她一定會想辦法自己回來面對的,哪怕是明知道這裡危機四伏,艱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