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救援任務就此結束…程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和凌珊一起將喬飛重新拖回車內，返程。
不知不覺中，黎明之前最爲黑暗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在他們再次抵達祭祠的安全點時，東方已經泛起了一絲白光，天亮了。
整個安全點人聲鼎沸，因爲其他幾支救援隊伍用了半夜的時間，足足“救援”出了四百多名居民，正準備送去難民營。
程峰去向薛團長彙報剛纔發生的事情…喬飛則有些麻木的坐在裝甲車裡，看着外面一個個居民爭先恐後的登上各種徵用的車輛，中間甚至有輛已經差不多快要報廢的公共汽車。
整個廣場的屍骸已經被清理過了，只有地面上黑紅色的土壤，留下了昨夜激戰的痕跡。
喬飛就這樣看着這些難民，他們的臉上有麻木，有茫然，最多的是恐懼和頹然…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少數的人卻滿是笑容——他們衣着破爛，身材消瘦，頭髮蓬亂，像是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沒洗過自己的臉…
在喬飛以往的印象裡，在原來生活的周圍，只有乞丐才這個樣子。
突然間，喬飛明白了他們滿臉笑容的原因——難民營有配發的救濟食物，有當地政府安排的醫療援助…雖然這些東西很有可能只是臨時的。
此時的猛士中校已經下車，正興奮的和安全點裡面的老部下談論着什麼，急促的語調加上誇張的肢體語言，讓他身邊的幾個聽衆不時發出陣陣驚呼。
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猛士正在吹噓剛纔發生的事情，結合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應該是正在講述他在剛纔的戰鬥中如何勇敢，如何在整個事件中起到關鍵的作用…
第一次…喬飛回憶了一下剛纔發生的情景，像是想把胸口的壓抑全部釋放掉，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所屬的人類物種竟然如此複雜，複雜到雖然能夠用語言交流，你卻永遠無法理解他們的全部，因爲每個人需求的東西並不一樣。
凌珊坐在喬飛的旁邊，依靠着裝甲車的內壁，安靜的注視了着觀察窗外的喬飛，輕聲問道：“那隻提豐，和別的提豐有差別嗎？”
喬飛紛亂的思緒被她打斷，想了一下後，回答說道：“沒什麼區別。”
“如果按照以前的設想，異物是共有意識的生物體，這隻提豐爲什麼會與衆不同？”凌珊沉思着說道：“他很像這羣異物的首領…”
喬飛仰起頭，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脖子，嘆聲說道：“我也不清楚…”
凌珊沒有選擇繼續探討下去，突然一笑，卻很認真的說：“你可真衝動，一個人就這麼下了裝甲車，這很危險…”
“我…”喬飛一時語塞，回想了一下自己孤身一人，連槍都沒帶就下了車，面對上百隻異物，這才感覺到了一陣後怕。
他轉頭看向凌珊，發現她一臉笑意，輕嘆了一口氣：“當時是衝動了…荷爾蒙分泌過量了。”
“呵呵！連藉口都是專業術語…”凌珊聽到喬飛的回答，笑出了聲音，慵懶的靠在裝甲車側壁上，饒有興致的看着他：“我當時…也很想下去，和你一起。”
“嗯？！”喬飛被她的話弄的一愣。
看到喬飛愣住，凌珊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嘆聲說道：“但是我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這個勇氣，於是…”
說道這裡，她像在開玩笑一般，笑着說道：“我決定繼續躲在車裡，準備把你的屍體收回去，看秦大部長哭成淚人。”
“這一點都不好笑…”喬飛頓時無語，卻經凌珊提醒，想到了腦海中那張笑臉，心底泛起了一陣暖意。
擡手看了一下時間，發現此時正是上午六點，而啓明局當地的時間應該是夜間十一點多，秦蘭應該已經休息了…雖然掏出了手機，喬飛還是打消了撥號的衝動。
注意到他動作的凌珊不禁沉吟了一下，看到他裝回手機，這才向他說道：“你有沒有覺得，僞神曾經和我們的對話，說到的共生這個詞彙…”
“哦？”收回思緒的喬飛不禁側目，發現凌珊少有的平淡，這和她熱情洋溢的臉龐並不相符…回覆說道：“還記得，但是不太理解。”
“我覺得，僞神的意識越來越人性化，它在進化，不光越來越聰明，而且逐步理解了人類，包括人類的情感…”凌珊眼中閃爍着神采，緩緩說道：“因爲異物是共有意識，它們的個體之間應該能夠完全理解對方的心思，‘謊言’這個詞彙，在僞神的意識裡，很有可能並不存在…”
“剛纔發生的事情，雖然讓人難以理解，但是卻向我們證明了，它們可以和人類共存，至少…不是完全的，百分之一百的敵對。”
喬飛不禁想起了那個鬚髮皆白的黑人老者，還有最後消失在黑暗中的兩個孩子的身影，感覺這個話題很複雜，複雜到自己不想去深思…
凌珊見他沒有說話，繼續說道：“我們總是習慣將人類和異物，用物種的界限將他們完全割裂，割裂成爲兩個獨立的種羣…”
“不過，如果像昨晚發生的那樣，一部分人類可以和異物共同生活在一起，也許更爲合適…”凌珊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默然冷聲：
“不管是什麼形式，這也是一種生活…也許，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共生。”
聽到了凌珊的邏輯，喬飛已經麻木，下意識的思考這個情況的後續…如果一部分人類選擇和異物共生，而背棄自己原來的物種，這…即使合理，卻仍然悲哀——甚至是整個人類社會的悲哀。
人類會接受嗎？喬飛對此基本不抱任何希望…至少會有一部分毛都沒長齊的憤青，無法容忍這種“叛徒”的行爲，高喊收復異物佔領的失地，高喊將異物祛除。
而且，從更深層次去分析…這樣無疑會影響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別的不說，眼前的鋼國當地政府，恐怕第一個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
在利益面前…喬飛沒有任何勇氣，對自己所屬的人類這個物種有信心。
就在沉思的時候，程峰從大廳裡面出來，身後跟着劉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