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黑色的身影走進來。
在光線黯淡的屋子裡呆了幾天，盛明煥已經很能適應這種黑暗的環境。
雖然現在是晚上，門打開的地方，沒有強烈的光線射進來。
但是，這個房間裡，白天和夜晚沒有太大的區別。
所以，黑暗中，盛明煥看清進來的人穿着黑色的西服，臉上，戴着半邊面具。
龍神，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
“明天就是十月八號了，你準備好了嗎？”龍神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冰冷又邪魅。
“只要你準備好了就行。”盛明煥很無所謂地說。
龍神明顯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聲音變得更加冰冷了：“不用我教，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放心吧，我一定配合你。”盛明煥表現出罕見的順從。
這，真的很出乎龍神的意料。
當年，盛明煥跟在他身邊時，就是一直這麼順從，順從得讓他放心大膽地把所有的事情交給他打理，結果呢？
所以，現在，他看似順從的背後，是不是藏着什麼陰謀？
“盛明煥，我的網已經鋪天蓋地的拉開了，你的人，一個都跑不了。你別妄想，會有人來救你，更別妄想，耍什麼陰謀詭計！”龍神的每一個字，都如南極的冰山一樣冰涼。
“怎麼？你害怕了？”盛明煥嘲諷地笑了笑。
“害怕？哼！盛明煥，我知道你自以爲聰明，但是，你一輩子都休想鬥得過我！”龍神的音量提高，聲音裡，帶着慍意。
盛明煥，這個他最痛恨的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挑起他的憤怒。
六年了，他以爲他是個忘記了憤怒的人，但是在盛明煥面前，他發現，自己的怒火還是燒得那麼旺。
盛明煥別過臉，不打算再理他。
但是，龍神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讓他好過呢？他問：“這個屋子怎麼樣？還住得慣吧？”
“很好啊！”盛明煥的聲音裡透着一種很享受的樣子。
“哼哼，好，住得慣就好。你的後半生，都要在這裡度過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將要折磨盛明煥的手段，龍神就激動得想要跳起來。
那種報仇的痛快，真的讓他很享受！
“明天的儀式，我是不是要穿着這件染了血的衣服出席？”盛明煥主動問。
他只想跟龍神談正事，邊邊角角的小料，還是以後再談吧。
“你想這樣嗎？”龍神將臉湊近他，邪惡地笑了笑，“別做夢了，我會那麼傻？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被逼的？”
說着，將手中的袋子扔到盛明煥面前，像把零錢扔給街頭乞丐那樣，不屑一顧地說：“這裡面有我給你量身定做的新衣服，放心吧，一定合身，我對你的身型還是很清楚的。裡面還有藥，擦一擦吧，幸好，你都是皮外傷，過了今晚，所有的受傷的皮膚都會恢復如初。”
“謝謝龍神，難得你如此細心，爲我考慮得那麼周到！”盛明煥拿過袋子，很客氣地說謝謝。
如此一來，龍神施捨乞丐般的侮辱，瞬間蕩然無存。
他總是不露聲色地化解一切。
“盛明煥，不要得意，過了明天，你就永遠見不到陽光了！”不管盛明煥多麼聰明多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只要過了明天，全世界都是他龍神一個人的，他想怎麼折磨盛明煥都行。
所以，現在，就不要跟他計較了吧。
過了明天，盛明煥變成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自己根本連跟他計較都不屑了。
“盛明煥，你要時刻牢記，你的老婆孩子在我手裡，你一不小心，她們就會隨時喪命！”慎重起見，龍神不得不再次提醒他。
盛明煥拿袋子的手頓了頓，這個，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我想見見她們！”他向龍神提出要求。
其實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該見面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看一看。
也許，這是最後一眼呢。
“過了明天，你想怎麼見她們都行！”龍神並不想答應他的要求。
“不，我要現在見！”盛明煥很堅持。
過了明天？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
明天，要麼龍神死，要麼他死。
過了明天，他就不可能再踏進這個房間半步。他就不可能在這個房間裡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受虐待。
“何必呢？見了面，又陡增傷悲。”龍神假惺惺地勸阻。
“我再說一遍，我要現在見！馬上！”盛明煥音量提高，聲音裡，是不容拒絕的堅持。
“好吧，既然你想見，我就成全你！”龍神最終做了妥協。
反正，見一面也沒什麼壞處。提醒一下盛明煥要怎麼做，也好。
“把她們拖進來吧！”龍神衝着門外大聲說。
什麼？拖？
“龍神！你敢？”盛明煥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伸手，抓住龍神的衣領。
他絕不允許！絕不允許龍神再對屏屏和淺淺下毒手！
“不是你要見她們的嗎？”龍神不慌不忙地反問。
“我要她們自己走進來！你膽敢把她們怎麼樣，明天，我讓你好看！”現在，盛明煥也有了威脅的資本。
“是嗎？那我們就試一試？”龍神氣定神閒地說。
看着盛明煥緊張，他真的好開心。
“落在你手裡，反正早晚是死，我還怕什麼？一個要死的人，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盛明煥笑了笑，一字一頓地說。
這句話，對龍神應該起一點作用。
“好了，讓她們進來吧！”果然，龍神做了讓步。
窮途末路，他現在還不想把盛明煥逼到這個地步。被逼急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話音剛落，歐屏屏和淺淺就被人帶了進來。
讓盛明煥略感欣慰的是，她們是自己走進來的，雖然兩邊有人站着防止意外，但是，她們是自己走進來的，沒有人傷害她們。
“爹地！”黑暗中，看不見爹地的身影，但是，淺淺已經聽出了爹地的聲音。衝着黑暗的房間，大聲地叫了出來。
也許，大聲一點，可以趕走心中的恐懼。
“淺淺！屏屏！”盛明煥丟下龍神，上前幾步，一左一右，將屏屏和淺淺摟入懷中。
將她們摟入懷中的感覺，真的好美妙。
他多麼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留，他就可以生生世世摟着這兩個至親至愛的人，一輩子不放手。
“爹地，我害怕！”淺淺聲音顫抖地哭了出來。
“淺淺不怕，有爹地呢！”盛明煥摸着淺淺的頭，想要給她安慰。
聽到女兒的哭聲，他的心都要碎了。
這麼小的女兒，離開了他的保護，會怎麼樣？他真的不敢想象！
龍神坐在沙發裡，點一支菸，優哉遊哉地看着面前上演的一幕深情戲。
這樣的效果很好，他就是要讓盛明煥心痛，就是要讓盛明煥乖乖地任他擺佈！
“煥，你沒事吧？”歐屏屏伸手，黑暗中，撫摸着盛明煥的臉。
“我沒事，屏，我想你！”盛明煥摟緊歐屏屏，俯身，去輕咬她的耳垂。
久久地，不肯鬆開。
龍神不屑地笑了笑。這個盛明煥，還真是個多情種啊，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親吻？
盛明煥輕咬住歐屏屏的耳垂，久久不肯鬆開，在她耳邊，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快速地說：“如果明天見不到我，就和歐小琳一起回香港，她會幫我照顧你的。屏屏，答應我，帶着淺淺，好好地生活！好好地！”
時間太久了，他怕龍神會起疑惑，所以，說完了，快速地鬆開。
“不，煥……”歐屏屏拼命地搖頭。
盛明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明天見不到他？她怎麼可以見不到他？沒有他，她怎麼能好好地生活？
盛明煥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這種情況下，有太多的話，是不能輕易說的。
歐屏屏心領神會，乖乖地閉了嘴，不再說什麼。
可是她的心，像錐扎一樣地痛。
過了明天，她就見不到盛明煥了嗎？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爲什麼上天要對她這麼殘忍？四年了，她和盛明煥分離了四年，好不容易相聚，好不容易明瞭彼此的心事，爲什麼，卻要面臨生離死別？
“煥——”歐屏屏緊緊抱住盛明煥，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真的好想抱住他，依偎在他懷裡，一輩子都不要離開！
“爹地！媽咪！”看到媽咪哭，淺淺哭得更兇了，小小的手臂，一手抱着爹地，一手抱着媽咪。
她多麼希望，一家人，就這樣緊緊地抱在一起啊！
別的小朋友都是這樣，爲什麼她不可以？
“好了，不要哭了，我沒事的！”盛明煥試圖想要安慰她們。
卻引來歐屏屏和淺淺更激烈的哭聲。
他的眼淚，就被這哭聲慢慢催了出來，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像皮毛動物被活生生地剝了皮，露出鮮活的肉，痛得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
“看夠了嗎？夠了就讓她們出去吧！”龍神煩躁地站起來，他不願意聽到這麼多的哭聲。
女人真的很麻煩，眼淚足以將人淹死。
“出去吧屏屏，照顧好淺淺，拜託了！”盛明煥輕輕地，將歐屏屏和淺淺一起推離自己的身體。
“煥——”
“爹地——”
兩個人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但是，龍神的人已經一左一右將她們架起來，根本不顧及她們漫天飛舞的眼淚，把她們拉出這個房間。
盛明煥站在那裡，看着她們離去的身影，心痛得已經忘記了呼吸。
“盛明煥，你看到了嗎？她們需要你的保護。明天要怎麼辦，你自己好自爲之吧！”龍神撂下這句話，大步走了出去。
明天，他不用擔心盛明煥會鬧出什麼變故。
明天，過了明天，他什麼都不用再擔心。
盛明煥頹然地坐到冰涼的地板上，四肢百骸都是冰涼的。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自己如此無力，居然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屏屏，對不起，淺淺，對不起。
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