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死神相約
按照西方靈異學的說法,吸血鬼最怕陽光,因此他們總是像蝙蝠一樣,晝伏夜出。他們是一羣嘯聚在黑夜裡的精靈,高貴,神秘,恐怖而又血腥......
方雅竟然沒去上課。
但是秋雪卻意外地看到了林浩軒--他獨自一人坐在最後一排,看到秋雪後,不動聲色地朝她點了點頭,臉色比之前幾天還要難看。爲什麼這幾天看到的人臉色都很難看?
秋雪本想過去找他打聽一些事情,但已經上課了,她不得不留在前排與胡靜坐在了一起。攤開教科書,卻沒有心情聽老師講課,滿腦子想的都是方纔在方雅牀上看到的血手印。這個手印的主人究竟是誰?
秋雪突然想到了昨晚被方雅的呻吟聲吵醒時,看到張雨蝶彎腰站在方雅的牀頭。難道......是她?秋雪仔細回憶當時的場面,實在記不起來當時張雨蝶有沒有將手撐在方雅的牀上,然而即使是她,她的手上又哪來的鮮血呢,如果不是鮮血,那紅顏色又會是什麼?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糟糕,早上走得匆忙,竟忘記將手機調成靜音了!秋雪連忙掏出手機,關閉了短信提示音,偷眼看下講臺上的老師,發現那個老頭正在不滿地望着自己,只好強忍着馬上查閱短信的慾望,假裝低頭去看課桌上的書本--她剛纔已經看到了發件人的姓名,是林浩軒。
過了數分鐘,發現沒人再注意自己以後,秋雪方纔小心地拿起手機,點開了那個未讀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第二節下課,我在六角涼亭等你。有事!
秋雪如坐鍼氈地上完兩節課,第二節下課鈴一響,她便拿上書包,走出了教室。林浩軒就跟在她背後,繃着臉一言不發。這讓秋雪覺得,他即將要告訴自己的,也許是一個比較重大的秘密。
";秋雪,我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果然,剛到涼亭,林浩軒便用低沉的嗓音對她說道。
";這件事我壓抑很久了,小雅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但是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情。方雅她......撞鬼了!";
";撞鬼";兩個字緩緩從林浩軒嘴裡道出時,秋雪的心臟彷彿被電流打了一下,短短數秒鐘內幾乎停止了跳動。雖然之前也有這方面的懷疑,但聽林浩軒親口說出這兩個字,那種感覺絕對是不一樣的。
秋雪微張着嘴巴,拿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望着林浩軒,潛意識裡期望他馬上笑出來,並跟自己說:我開玩笑的,逗你玩呢!但林浩軒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至少從他目前沉重的表情來看,他不可能在說謊。
林浩軒又開口了,緩緩道:";我知道剛纔的話讓你難以相信,我也是個無神論者,但小雅確實是這樣跟我說的,她沒有理由騙我,雖然我並沒有看到她所謂的鬼魂。";
";鬼魂?";秋雪似乎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沒錯,是周青的鬼魂。小雅說周青一直纏着她,並且託夢告訴她,自己在下面很寂寞,讓她下去陪他......";
秋雪越聽身上越冷,但有個問題她想不明白:即使人死後真的有鬼魂,就拿周青來說,倘若一個人在下面寂寞,首先想到的應該生前最熟悉最親切的人,爲什麼偏偏去找小雅呢?他們之間的交往並不深呀!
對於秋雪的疑問,林浩軒的回答令秋雪再次震驚,他說:在高中時期,方雅跟周青曾是一對戀人,後來因爲誤會分手,從此不再來往,兩個人也都把這份感情藏在了心底,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即使是秋雪這樣的好友,方雅也隻字不提。在大學的一年半時間,周青跟方雅一直很少來往,但是最近--也就是周青出事之前的一段時間,他曾給方雅打過電話,告訴她自己其實一直都很掛念她,想跟她好好談談,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方雅斷然拒絕了。周青便聲稱自己最近被一隻吸血鬼纏上了,恐怕時日無多,要方雅無論如何都要答應跟他見一面。
";雖然以爲是周青故弄玄虛,但小雅還是答應了見面,我們那天集體出遊便是周青的主意,可能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然後那天晚飯時,周青藉口身體不舒服回到房間,小雅很快便說自己喝多了,要回房休息一下,實際上是去見了周青。沒想到,那竟然成了最後一面。";
";那次見面......他們說了什麼?";
林浩軒沮喪地搖了搖頭,";小雅說他們沒談什麼,但是我覺得她肯定有所隱瞞,也許是直覺,我總感覺,那天晚上週青一定跟她說了什麼特別的事情,也許當時的周青,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命運了......";
";周青死後,小雅故意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最初兩天,她即使在我面前都裝作跟平時一樣,但是後來--據小雅自己說,周青開始糾纏她,給她發短信,要她下去陪伴自己。小雅實在扛不住了,那兩天臉色很差,我一再追問,她才告訴了我這些事情,並讓我一定要爲她保密。";
";爲什麼要保密呢?";秋雪忍不住插嘴道。回想方雅這幾天的奇怪表現,確實跟林浩軒剛纔說的那樣,並且一直遮遮掩掩地什麼都不願意跟自己說。
";也許,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總之你替我保密,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小雅到底怎麼了,畢竟你跟她在一個寢室,能多照顧她一點。";
";可是......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還是她的幻覺,或者是小雅心理......";
秋雪看着林浩軒的眼睛,嚥下了最後半句話。
";這也是我懷疑的,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在暗中調查。可惜這種飄渺的事情,根本就無從查起。";
林浩軒煩躁地從口袋掏出一盒香菸,點上一根,狠狠吸了一口。在秋雪印象中,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抽菸。
";對了,前兩天小雅幹什麼去了,一連兩天沒回寢室,還有你,你們當時是不是在一起?";
林浩軒吸了口煙,緩緩說道,";是的,那天晚上她說周青會來帶走她,情緒很激動地要我帶她離開這裡,說難聽一點,要跟我私奔。我拗不過她,當晚只好帶她到賓館去睡,第二天去鄰市幾個風景區玩了一遍,然後勸說她回來。還好她很聽話。當時關機是因爲小雅害怕周青再發短信來,所以要求我也把手機關了。我本以爲外出散散心她會好一些,但沒想到回來之後,她還是那樣。";林浩軒無奈地搖頭苦笑起來。
秋雪皺眉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想起小雅說的短信了,第一次她給我看了,發件人竟然沒有顯示號碼,而是";號碼不詳";四個字。難道......真是周青從下面發來的?";
";據我瞭解,最近有一種網絡電話可以讓接電話人看不到自己的號碼,但好像還沒有發短信的功能,我也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號碼不詳是因爲手機無法識別號碼,每種手機顯示的語句不一樣,比如我把小雅的卡換到我手機裡,顯示的就是無號碼三個字。";
秋雪似有所悟地點點頭。";也就是說,如果想查清楚這件事情是真是假,首先要搞清楚那些短信是從什麼地方發來的,也許我可以找我表哥幫幫忙,他正在查周青的案子,對這件事大概會有興趣!";
";暫時不要!如果警察知道這些事情,勢必會找小雅問長問短,那樣她肯定會產生牴觸心理,她的精神已經夠脆弱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林浩軒說着突然伸出手,捉住了秋雪的雙手。一陣暖意霎時順着手面、胳臂一直蔓延到全身,使她整個身子都有些發燙起來。
";秋雪,你知道我跟小雅的關係,我真心希望她能夠好起來,而我實在想不出在這件事上還有誰能幫助我,畢竟我跟她不住在一起,而你們則是朝夕相處,又是好姐妹,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謝謝你!";
面對他充滿質感的渾厚嗓音,秋雪咬着嘴脣,雙頰緋紅地點了點頭。片刻,她擡起頭時,看到的是林浩軒充滿真誠的微笑。
他笑得很好看。
秋雪內心又是一陣激盪。
天,不可阻擋地黑了下去。
陽光褪去,黑夜到來。
按照西方靈異學的說法,吸血鬼最怕陽光,因此他們總是像蝙蝠一樣,晝伏夜出。他們是一羣嘯聚在黑夜裡的精靈,高貴,神秘,恐怖而又血腥......
秋雪坐在牀上,在筆記本電腦上看着";百度百科";裡關於吸血鬼的資料,因爲上午";約會";到最後,林浩軒告訴了她一些從方雅那裡聽來的事情,譬如周青的鬼魂告訴方雅,他是被吸血鬼咬破了血管,血液被吸乾而死......這個消息令秋雪萬分震驚,整整半天,不管是上課還是吃飯,她的心裡總在糾結這件事情,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關於周青的死,方雅的說法竟和學院BBS裡那個聲稱";吸血鬼殺人";帖子的說法完全一致!當然,那個帖子不會是方雅發的。俗話說無風不起浪,爲什麼兩個人都說兇手是吸血鬼?一個是鬼魂相告,另一個是通過對屍體死亡特徵的推斷。難道真如他們所說,殺死周青和那個老教授的確實是吸血鬼?
秋雪連忙搖了搖頭,摒棄紛亂的思緒,繼續在";百度";上瀏覽關於吸血鬼的資料:
血族不用進食,但需要不斷吸取鮮血。當血族感到飢餓時,會對鮮血產生強烈的渴望,這種慾望的強烈程度,不是凡人能夠領會的。但是他們只吸取惡人的鮮血,對好人只採用點吸的方法。他們通常出現在大型舞會上,擁有讀心和透視的本領,找出惡人採取行動......
很明顯,這些資料定是那些所謂的";血族崇拜者";發的,他們無疑是將偶像按照自己理解的好的方向而神聖化了,秋雪由此想到,因爲小說的電影的誤導,在時下的中國,吸血鬼是很多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只因爲它們擁有貴族的氣質和迷人的藍色(或紅色)瞳仁,光是自己班裡同學就有好幾個";血族";,胡靜就是其中之一,秋雪記得胡靜曾*自己看過一本書,主角是個高中女生,一次偶然,邂逅了一隻因犯戒律被逐出家族的吸血鬼,並且愛上了他,最後他們的愛情戰勝了邪惡,吸血鬼終於變成了正常人,與女主角喜結良緣......小說總是浪漫而美好的,假如在現實生活中真的遇到一隻吸血鬼,秋雪想,那大概會是另一番樣子吧?
至少,她本人對吸血鬼這種神秘";生物";有着深深的恐懼和排斥。
張雨蝶一直沒回來,而其他人則集體去吃夜宵了。秋雪突然發現,自從上次從度假村回來後,自己就越來越少參加寢室的集體活動,對吃東西、看電影、唱歌這類活動再也提不起濃厚的興趣,但這大概只是暫時性的,倘若周青死亡的真相能夠儘快浮出水面,而方雅也能恢復以前的生活,那麼,自己肯定還會跟從前一樣愛說愛笑,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整天想這想那,卻什麼都想不出個頭緒來。
方雅還是老樣子,早早地鑽進了被窩。不過秋雪相信她一定沒有睡着。因爲就在剛纔,秋雪還問過她關於被單上";血手印";的事情,方雅當時目光閃爍,吞吞吐吐地說自己並沒有看到什麼血手印--秋雪回到寢室時,方雅牀上的被單已經換過了。
秋雪本想追問下去,又怕那樣會引起方雅的反感,只好忍住好奇,回到牀上,老老實實地鼓搗筆記本電腦,不時朝方雅的牀鋪望去一眼,似乎擔心會在她身上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女生的第六感往往是很準確的。
秋雪將自己的擔心通過短信發送給了林浩軒,提議再觀察兩天,如果她仍然是這個樣子的話,最好還是帶她去看醫生,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
她剛將自己的意見發送出去,短信鈴聲就響起了--當然不會這麼快就有回覆。接到短信的,是方雅的手機。
難道又是周青?
在秋雪緊張的注視下,方雅披頭散髮地坐了起來,從牀頭拿起手機,看了幾秒鐘,竟難得地笑了起來。然後,她放下手機,開始穿衣服。
她穿上了一件好看的T恤和牛仔褲,又認真地穿上球鞋,走到鏡子前梳起頭來。
";小雅,你是不是要出去?";秋雪終於忍不住問道,按說如果只是下樓買個東西,甚至吃飯,壓根就不需要穿得這麼周整;況且秋雪記得,方雅從前一向喜歡晚上穿睡衣、拖鞋下樓溜達。
";是啊,有帥哥約我。";方雅捂嘴一笑。氣色似乎一下子好了起來。這驚人的變化讓秋雪着實感到吃驚,好奇地問道:";約你?是林浩軒嗎?";
";不是啦,是另一個帥哥!";方雅照了照鏡子,突然跑到秋雪的牀前,面帶笑意地擡頭凝望着她。
";怎麼了?";秋雪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晚上吃飯忘了洗臉,有東西掛在上面了?
";沒怎麼,";方雅突然收住笑容,又看了她一會兒,眼圈紅紅地說道,";以後你多注意身體啊,我走了。";
秋雪還未咀嚼出最後句話什麼意思,方雅已經快步走到了寢室門口,臉上再次泛起笑容,站在路燈下衝秋雪招了招手,";美女,別太想我哦。祝你早日泡上個大帥哥!我走了,再見!";
秋雪總算覺察到了什麼,連忙爬下牀鋪,一個箭步衝過去,拉住還未來及離開的方雅。
";小雅,你到底要去哪?";
";不去哪啊,有帥哥約我出去吃飯,吃完就回來。";
";要麼我陪你一起吧?";
";哎呀你怕什麼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方雅撅起了嘴。
";你......";秋雪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小雅,你怎麼好像突然變了個人?";
";是啊,你難道不想我這樣嗎?";方雅衝她頑皮地眨了眨眼睛,";好啦,我的好姐姐,我曉得你擔心我,可是我真的沒事。我走了......哦對了,我在我們班第二組最後一個座位抽屜裡給你留了樣東西,你明天別忘了去拿啊!好了你快進屋吧!";
方雅一口氣將秋雪推回到寢室裡,然後笑着擺擺手,像一隻小鹿般輕快地跳開了,轉眼就消失在了樓梯口。
秋雪遲疑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沒有再追過去--既然她一心想走,那就無論如何也攔不住她,即使當時能攔住,總不能一直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吧?
但願她真的好起來了,而且真的是去跟男生約會。可是,爲什麼不是林浩軒呢?
一想到林浩軒,秋雪連忙跑回寢室,拿起手機,撥出了林浩軒的電話。
電話";嘟";了兩聲後,通了。秋雪急忙將剛纔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林浩軒沉默片刻,說道:";她下午就告訴我,晚上有個老鄉過來找她玩,那個男生好像也在許由市上大學。我想應該不會有事吧?";
";可是......希望沒事。";秋雪淡淡說道。一個人擔心總比兩個人一起擔心要好點。
";那你也就別再擔心了,小雅什麼時候回寢室麻煩給我發個短信說聲。就這樣,你早點休息。再見。";
掛上電話,秋雪站在走廊上發起了愣,目光遊離中,從掛在對面牆上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一張俊俏但氣色很差的臉,眉頭緊皺,臉上充滿了狐疑之色。
也許,真是我多心了?
秋雪自我安慰地笑了笑,朝自己的牀鋪走去。
這時候,她想起方雅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有東西留給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爲什麼要搞的這麼神秘、而不直接交到自己手上呢?並且,方雅用了";留";字!
想到這些,秋雪的心情又陡然緊張起來。
晚飯時間結束,室友們相繼回來了,唯獨不見張雨蝶的影子。
從與另外兩名跟張雨蝶一同搬進來的女生交談中,秋雪得知,張雨蝶此前在北校區時性格就很孤僻,不愛與人說話,也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朋友,她每天都是獨來獨往,行蹤不定,除了上課和睡覺時間,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當然,也沒有人想過去關心這些事情:張雨蝶就像安妮寶貝筆下的那些自閉少女一樣,與身邊所有人都保持距離,沒有人去關心她的存在,像是一朵開放在繁華路邊的小花,孤獨而安靜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其實我們私底下都猜想過,她大概是受過什麼打擊,不然沒有人會這麼內向,除非有......自閉症!";在胡靜好奇地追問下,那個新來的叫王淑閩的女生回答道。另一個有着漂亮丹鳳眼的女生叫黃倩,她馬上接過去補充道:
";對,一定是受過什麼打擊,不過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些問題,畢竟是個人隱私嘛。而且小蝶人也蠻好的,經常幫助別人,大家都很喜歡她。只是生活方式跟我們不同罷了。";
胡靜點點頭,";我其實蠻羨慕她這種氣質沉靜的女生,哪像我們,一天到晚沒心沒肺的,就知道胡侃瞎侃。哈哈!";
";秋雪不也是一直很安靜嗎?而且那麼漂亮。";黃倩笑着望了秋雪一眼,說道。
";她呀,最近剛剛失戀,所以裝深沉。以前可能鬧了,你們都不知道!";
";胡靜,閉上你的臭嘴!";
胡靜頑皮地衝她做了個鬼臉,";好了,不瞎扯了。我們去吃東西吧,據說小吃街的米線店最近來了個帥男廚師,長的比陳冠希還帥!";
";切,陳冠希很帥嗎?";
";當然啦,不信咱們一起去看看?";
幾名女生有說有笑地下了牀,打鬧着走出寢室。胡靜回過頭來招呼秋雪:";你怎麼還在牀上賴着?";
";我有點困了,想睡覺。";
";不行,你脫離羣衆已經很久了,今晚綁也要把你綁去!";胡靜說着來到秋雪的牀前,笑嘻嘻地伸出手,朝她高聳的胸脯抓去。
";到底去是不去?哼,不去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好好,別鬧了,我去就是。";秋雪無奈地搖搖頭,爬下了牀鋪。
胡靜所說的小吃街位於學院的最西邊,是一長排老舊的類似巷道的建築,早先是民居,後來這塊地被學校買下,住戶便遷走了。校方原本打算將房屋夷平,在原址上建一座實驗樓,後來由於資金沒到位,這些房子便沒有及時拆遷,一直空在那兒。再後來,爲了創收,校方便將這些房舍出租出去,搞了個小吃街,好在位置偏僻,不會影響到學校的教學氣氛。這條街上有數十家小吃店,南北風味一應俱全,很受學生青睞,尤其是每天晚自習下課後,這塊偏僻地段便成爲住校學生--尤其是女生們最愛去的地方,當這裡的熱鬧場面散去,理工大學的一天才算真正過去了。
今晚秋雪等人去得有點晚,當她們坐在小吃店裡吃宵夜時,大部隊已經紛紛往回趕了,周圍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看着一間間店鋪門前亮着的白熾燈,秋雪感覺,它們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亮光與四面八方的黑暗抗衡。被黑暗吞沒是遲早的事情。到那時,整個學校都將陷入深不可測的黑暗。
";幾位大小姐,想吃點什麼?";秋雪回頭看到了一個穿廚師服的男青年,看起來年齡比自己約大不了幾歲,留着簡潔的小平頭,正面帶微笑地站在餐桌前,目光在幾名女生臉上流轉,坦誠地說,他長的確實有夠帥。怪不得胡靜堅持要到這家店吃東西了。
然而,秋雪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男青年不像廚師--在秋雪的印象裡,廚師應該都是肥頭大耳的壯漢子。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實是將廚師與屠夫這兩個概念弄混了。
";帥哥,你看着安排吧。要麼你自己喜歡吃什麼,就給我們上什麼好了,這樣以後我請你吃飯時心裡也有個譜,你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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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靜剛說完,在場幾名女生就笑開了,一個個拿胡靜與這個年輕廚師開起玩笑來,鬧了會兒,帥哥回廚房了,不久出來給每個人面前端上一碗打滷麪。
味道確實還不錯。吃完飯付賬的時候,胡靜又挑逗了那個年輕廚師幾句,然後六名女生相繼起身走人。
走了一段,秋雪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找藉口回剛纔的店裡,有人找你有事。";
秋雪一下愣住。
短信究竟是誰發的?難道是那個帥廚師看上自己了?秋雪爲自己這個花癡的想法感到好笑:即使人家真看上自己,他又是從哪裡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的呢?
秋雪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回去看看,於是藉口東西忘拿了,讓胡靜她們先回寢室。
交代完畢,秋雪回頭往小吃店方向一路小跑,離店面還有一段距離時,便遠遠看到一個高個子男子站在店門口的燈光下,朝自己揮手。本以爲是那個帥帥的年輕廚師,可是走到跟前一看,竟然是穿着便裝的警官高飛!而那個廚師則站在高飛的身後,兩人一起衝秋雪神秘地微笑着。
秋雪吃驚地看着表哥。";你......怎麼在這?";
";嗯,進來說吧!";這時候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高飛將秋雪領到最裡面的小房間,還有那個帥帥的廚師--秋雪果然沒有猜錯:這個帥哥的確不是廚師,他的真實身份是許由市刑警支隊的便衣警員。叫雷雲。很有氣勢的一個名字。
高飛告訴他,雷雲是幾天前化裝成廚師進入這家小吃店的,目的是秘密調查最近兩宗殺人案的線索,化裝成廚師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爲了隱蔽身份,二是可以更容易地接近學生、打聽線索,畢竟每天到這裡來吃東西的學生很多,他們會帶來很多新鮮的校園資訊。
說到最後,高飛不放心地叮囑秋雪,";你還記得我上次交代你的話嗎?--不要過於接近那兩個女生,一旦發生什麼情況及時找我,實在來不及的話就過來找雷雲,這也是我向你透露他身份的原因,按規定這種事情是不能對外透露的。秋雪,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秋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本想問他爲什麼不能接近方雅跟張雨蝶?想了想,覺得表哥一定不會告訴自己。還是算了。
";那好,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從小吃店出來,街上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很多店面都已關門,燈也滅了。只有不遠處道路兩旁的路燈還在堅強地亮着,擡頭望去,如同一盞盞小小的月亮。
秋雪獨自一人走在路上,看着這些路燈,突然想起作家王小波的一句名言:我們好像在池塘的水底。從一個月亮走向另一個月亮......
突然腳下一硌,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秋雪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隻鮮紅色的女式皮包!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從道路右邊的柳樹林中傳來......
秋雪連忙朝聲影響起的方向望去--路邊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下,橫躺着一個女生!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女生!
";張雨蝶!";秋雪想都沒想就叫出她的名字,快步跑過去,扶起女生的臉一看,果然是她沒錯!
也許是四周太黑的原因,此刻張雨蝶的臉色看起來比平時還要白了一層,彷彿一張白紙!而她的兩片嘴脣,卻呈現出一種缺血的烏紫色,嘴角微微抽動,兩眼無神地望着秋雪,伸出一隻手,顫抖着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的手很涼,像一塊冰。秋雪旋即打了個冷戰,用力扶起她,惶惑地問道:";你怎麼回事?是不是生什麼急病了?";
張雨蝶虛弱地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走,我送你去校醫室!";
秋雪試着扶她起來,但張雨蝶掙扎了一下,搖了搖頭,似乎用盡全力地吐出一句話:";我......休息一下就好......";
";這怎麼行啊!你這個樣子一定要去醫院的!";秋雪固執地要扶她起來,但張雨蝶雖然不沉,秋雪畢竟也是瘦弱的女生,努力了半天也無法從地上將她拉起來,想了想,只好掏出手機撥打寢室的電話。
胡靜等人很快就趕來了,衆人一起上前,將張雨蝶從地*了起來,然後攙着她沿着道路向校醫室方向走去。好在路並不遠,十分鐘便趕到了地方。由於已是晚上,校醫室的醫生已經下班,只留了個值夜班的護士,仔細看了看張雨蝶的樣子,又摸了摸她的頭,便下了定論:";應該是嚴重貧血引起的暈厥,吃點藥休息下就沒事了,不過*她能儘快到醫院看看,長期貧血也是很危險的!";
護士說的沒錯,張雨蝶吃了藥,躺在牀上休息了會兒,氣色便好了很多,只是臉色還是蒼白--因爲她平時就這樣,秋雪等人暫時也就放心了,要張雨蝶留在校醫室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寢室。但張雨蝶堅持不肯,幾人沒辦法,只好扶着她回到了寢室。
經過這個突發事件,秋雪等人回到寢室時,已經熄燈了。幾人摸黑將張雨蝶安頓在她自己的牀上,便脫衣服上牀睡覺。
秋雪睡不着。因爲方雅居然到現在還沒回寢室,難道她今晚打算在外邊過夜了?
秋雪越想越擔心,於是給方雅打去電話,心裡祈禱着千萬別關機千萬別關機,可數秒鐘後,還是失望地聽到了那個標準的女中音:您好,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還是關機了。
秋雪心頭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舉着手機愣了半晌,繼而又撥出林浩軒的電話。謝天謝地,這一次她聽到了正常的";嘟--嘟--";聲。
電話響了很久方纔接通,林浩軒打着哈欠問候道:";喂,秋雪嗎?";
";是我,浩軒,你有方雅的消息嗎?她到現在還沒回寢室。";秋雪開門見山地道出自己打電話的目的。
";哦?";林浩軒彷彿這才清醒過來,問道:";你給她打電話了嗎?";
";打了,總是關機。我擔心她......";秋雪猶豫了下,沒有將自己的預感說出來。
";真是奇怪了,難道她今晚不打算回學校了?秋雪,她還跟那個老鄉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啊,還是你告訴我她是去見老鄉的!";秋雪着急地說道。";要不,我們出去找找看?";
";上哪去找?";
是啊,上哪去找?
秋雪想了想,堅持說道:";可是她一個人在外邊,我擔心會有什麼危險......";
林浩軒沉默片刻,說道:";還是我去找吧,你安心地早點休息,小雅又不是小孩子,偶爾在外邊過一夜也不會有事的,你也別太擔心了。";
秋雪聽出他明顯是在安慰自己--方雅夜不歸宿,他一定比自己還着急,畢竟他們是情侶關係,在安全的問題上,他肯定比自己要多一層擔憂。想到這,秋雪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給他施加壓力,於是掛上了電話,坐在牀上發了會兒呆,直到一陣涼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來,天氣驟然變冷,她才抱着膀子鑽進被窩裡。
下鋪的張雨蝶許是睡着了,偶爾發出一兩聲微弱的嚶嚀,似乎是在提示秋雪自己的存在。
秋雪又將注意力分到下鋪這個渾身是謎的女生身上,那個護士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張雨蝶是因爲嚴重貧血而臉色蒼白。但她想不通的是,如果真是突然的暈厥,張雨蝶爲什麼會昏倒在柳樹林邊而不是道路中間呢?難道她當時剛從樹林裡出來或即將進去?這大晚上的,她到柳樹林裡幹什麼呢?
夜,更加深了。
404寢室的幾個女生大多已經睡熟--除了秋雪。她心裡惦記着方雅的安全,一直盼着林浩軒能送她回到寢室,因此努力與睡眠對抗着,不願意馬上就睡過去。
然而,睡眠這東西是永遠無法被人自主控制的。一個人往往越是不想睡,睡眠就越會主動找上門來。幾番爭鬥,秋雪還是敗下陣來,然而,就在她頭腦越來越沉、即將滑進夢鄉的瞬間,下鋪的一陣異常響動將她拉了回來。她馬上意識到,是張雨蝶起牀了!
張雨蝶起牀了,她緩慢地穿好衣服和鞋子,然後獨自一人走出了寢室--這一切都被上鋪的秋雪聽個清楚,她馬上想到了幾天前的那個夜晚,張雨蝶也是半夜出門,至少一個鐘頭之後纔回到寢室。這一個鐘頭裡她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幹了什麼事情?如果是普通的事情,爲什麼一定要等到半夜纔去做呢?
該回來的不回來,該睡覺的卻半夜出門。秋雪想來想去,覺得這兩件事情都很蹊蹺,甚至詭異。一個大膽的念頭旋即在秋雪的腦海裡浮升起來:方雅的夜不歸宿,與張雨蝶半夜神秘離開,這兩件事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隱秘的聯繫?
她再次想到初次見到張雨蝶時,方雅緊張而恐懼的神情,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停在了一個上下不能的位置。
這種感覺說不出的難受,甚至恐懼。
在對方雅的擔心和對張雨蝶的懷疑下,秋雪最終還是昏昏沉地睡了過去。她夢見了方雅,她們兩個人坐在六角涼亭裡聊天,張雨蝶突然來了,站在她們身邊一言不發。方雅開始害怕,抱着秋雪,哆嗦着說:鬼......
秋雪連忙問她哪裡有鬼。方雅突然叫起來:不就在你身邊嗎!
秋雪往身邊一看,張雨蝶的臉上不知何時佈滿了鮮血,粘稠的暗紅色的血液正順着下巴一滴滴流下來,一雙通紅的眼睛望着自己,顫巍巍地伸出手,對她說:我貧血,我需要鮮血......
秋雪猛的睜開眼。
窗外天已經大亮了。白花花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
這種舒服的感覺很難得,秋雪於是又閉上眼睛,想再躺一會兒,在陽光下逐漸平復因惡夢而加快的心跳。然而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連忙坐起來,朝方雅的牀鋪望去--被褥仍舊疊得整整齊齊,跟昨晚方雅離開時一樣。她還沒有回來。
秋雪嘆了口氣,繼而朝自己的下鋪望去--張雨蝶正仰面熟睡,表情很安詳。秋雪驚異地發現,她的臉色竟然泛着一種罕見的紅潤。難道是因爲睡眠的關係?她昨晚是什麼時候回的寢室,爲什麼自己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秋雪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睡前塞在枕頭下的手機突然壓抑地叫了起來,聲音中似乎夾雜着莫名的不安。那種令人心悸的預感又來了,秋雪甚至有些害怕去接這個電話。可是,在被吵醒的胡靜的質疑聲下,她還是遲疑地拿起了手機......
電話是表哥高飛打來的。他沒有像往常那樣一接通電話就滔滔不絕地發言,而是以沉默作爲開場,數秒鐘後,他用低沉的嗓音問秋雪:";你跟方雅是好朋友對吧?";
秋雪的心";咯噔";了一下,顫抖着回答了一個";是";字。
";那你做好心理準備。";
高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出了那個噩耗:";方雅昨天夜裡......被人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