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雪在暈闕之間,隱隱看到有一個人飛快地閃身過來,扶住了自己,模模糊糊地,但她卻很奇妙地知道,這個人不會是誰,就是莫逍城。
隨後,她的思維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很真實,又很夢幻。在夢中,她夢見自己的外公死去了,一天過後,又離奇地活過來了。
在夢中的胡有運活地很健康,和之間沒有什麼區別,還是會在龍虎拳館的庭院裡,舒舒服服地靠在竹椅上,緩緩地扇着大葵扇,指點着小虎子他們的動作。
有時她也會來到龍虎拳館,在外公面前撒嬌,說着今日裡發生的事情,樂的分享,哭的分擔。外公對自己很好,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外公對自己的疼愛,她很喜歡,很享受外公的疼愛。
可就在她還在撒嬌的時候,忽然走進來一個人,一下就把外公打成重傷……時光飛逝,畫面流轉……外公沉睡在病牀上……她在哭,拼命地哭,一夜過後,有人告訴他,他最親愛的外公,居然死了,已經死去了……
她拼命地掙扎,然後,她就醒了,原來是一個夢,她摸了額頭冒出的汗水,頭還些疼,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牀上,房間裡沒有一個人,除了自己。
驀然,她渾身一震,因爲她看到在窗戶外面,掛着兩個白色的燈,是喪燈!
她的頭腦慢慢地清醒,她回憶起來了,原來剛纔自己做的那個夢,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外公真的已經死了!
秦香雪渾渾噩噩地推開門,走出房間,她看到庭院裡多些不認識的人,這些人在小虎子的指示下,把花圈等一些喪禮要用到的東西,搬動在屋子裡。
這是在佈置着喪禮。
沒有理會小虎子的呼喊和擔心的目光,秦香雪一步一步地,腳有千斤重地走到屋子裡,她看到了一副赤木色的棺材,走前過去,立刻能夠看到,自己的外公正安詳地躺在棺材裡面。外公已經被化了妝,顯得很平和,不過也能夠看得出,他走的時候走的安靜,表情很自然,並沒有什麼痛苦。
在棺材裡面,外公躺下的周圍,佈置着一張寬大的,白滑的白布,白布上面又擺放着朵朵菊花。
“外公……”
秦香雪呢喃着,望着棺材裡安靜地躺着的胡有運,許許多多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涌上腦海:
八歲,在外公懷裡撒嬌,不想寫字……
十三歲,拿着獎狀在外公面前邀功……
十六歲,外公說骨頭已經長硬,可以練武,每天在外公的督促下站樁習武……
二十歲,對一個大學裡的老師有好感,心裡好矛盾,終於在偶然的機會把他帶到外公面前……
想着想着,秦香雪的眼淚又流下來,“外公……”,她撲到裝載着胡有運的棺材邊緣,跪坐那裡,用手輕輕地撫摸着胡有運蒼老的,如同樹皮一般粗糙的臉。
周圍有好多的人,看見妻子要過去扶起女兒,秦洛新拉住妻子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切準備就緒,樑成寬與莫逍城從門外雙雙走進來,來賓坐在兩旁,大多是一些胡有運生前的朋友,都懂得兩手功夫,只是大部分都已經年老,沒有像胡有運一樣開館收徒。
看到秦香雪跪坐在胡有運的棺材面前,莫逍城想了想,在很多人的注視下,走過去,蹲下身,輕輕地拍着秦香雪的肩膀,溫聲道:“胡老臨終前交代我,從今以後,我能照顧你,就像妹妹一樣……而且,他說過,不希望看到你還爲了他而傷悲,你這樣做,就是違背了他的意願。”
最終在莫逍城的勸說之下,秦香雪收起了眼淚,安靜生分地站在莫逍城的身後,看着胡有運生前好友一個個地上前祭拜。
全場氛圍進行得很安靜,沒有一點的吵鬧,很多哭泣悼念的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發生太大的響聲,似乎是不願意吵醒安詳躺在棺材裡的胡有運。
終於輪到了莫逍城,他居然牽起秦香雪的手,走到靈臺面前,然後轉身向着衆人,背對着靈臺,旁邊就是棺材裡躺着的胡有運。
秦香雪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下意識地掙扎了下,莫逍城卻是更加地抓緊了她的手。
“各位胡老的親朋好友,我是莫逍城,胡老的一個往年朋友。今天,乘着諸位都在,我冒昧地宣佈一個消息。”
衆人互相望了望,就是小虎子與樑成寬他們都搞不清楚莫逍城要幹什麼,難道是師傅臨終前把香雪許配給莫師傅了?
其實不單是小虎子他們,就算是秦香雪本人,都是這樣認爲的,因而她的臉有點紅,是蒼白中透出的一絲羞紅,甚至她能聽到自己心跳開始加速。
語氣頓了頓之後,莫逍城接着道:“胡老臨終前,曾經對我說過,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孫女秦香雪。而他,交代過我,要我莫某人在他過世之後照顧她。”
說罷,莫逍城舉起秦香雪的手,面向着棺材裡的胡有運,一字一字地道:“我莫逍城,今後當秦香雪是自己的親妹妹,不會讓她受到一點的委屈,直到秦香雪嫁人爲止!”
啪啪啪!
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有些有身份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莫逍城這個人,別的不清楚,至少也知道他的上海的名頭,是一名化勁高手。有這麼一位化勁高手當衆承諾照顧,秦香雪是不愁了,只要是長了眼的,都不會去招惹她。
“妹妹……”
不知道怎麼的,本來已經有些泛紅的秦香雪,聽到妹妹這兩個字,臉色竟然又開始蒼白起來。
不過已經沒有人去發現了。
莫逍城不言苟笑,正正經經,始終是沉重的臉色,在悼念着胡有運,當然了,這裡大多數人都是這副表情,這是喪禮,而不是喜宴。
時間過得很快,等所有的生前好友都說完話,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其中也很多在邊說着就哭了的人,不得不說,胡有運生前還是很有人緣的,交的朋友都是有感情的。
胡有運這派的習俗是這樣的,人過身之後,屍體擺放在家中三天,三天過後在去火化,上山安葬。
很快,夜幕降臨。
今夜無星,月亮露出半邊天,冷冷的,是一輪寒月。
空氣中的溫度有點低,大概五六度的樣子,常人起碼要穿三件衣服以上才能禦寒。
北風呼嘯,刮在人臉上會生痛,帶走人身上的體溫,更加地寒冷了。
莫逍城身子好,只穿了一件襯衫加黑色西裝的他,一點都不覺得冷,北風吹來,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凉。
因爲來參加喪禮的人五湖四海皆有,幸好龍虎拳館房子夠多,勉強能夠住下前來參加的人,不然要他們去住酒店,就顯得不美了。
“莫老師,你怎麼不進去?你穿得這麼少,真的不冷麼?”秦香雪走了過來,與莫逍城並列一起。
莫逍城轉身望着穿了不少的秦香雪,微笑道:“嗯?還叫我老師?”
“呃……莫,莫大哥。”秦香雪想了想,纔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
“怎麼,認我做大哥,很不情願?”莫逍城笑笑問道。
秦香雪氣一窒,趕緊搖手道:“不是的,只是……只是,有點不適應,挺彆扭的,感覺……”
呵呵笑了兩聲,莫逍城沒有說話了。
沉默了好久,秦香雪又不經意地問道:“莫……莫大哥,你中午在靈臺面前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外公的臨終錢囑咐嗎?如果,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無所謂的。”
莫逍城道:“是真的,胡老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他信任我,就囑咐我照顧你。呵呵,這什麼願意不願意的,你想多了。再說了,你不是要跟着我練太極麼,一舉兩得吶。”
秦香雪嘟囔着:“你會不會覺得我是累贅……”
其實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她心底不知道怎麼的,並不想做莫逍城的妹妹……
“莫師傅、香雪,吃飯了。”
小虎子人未到聲先到。
……
晚飯,坐了好幾張桌,人太多了,有幾十個,廚房裡專門請來了廚師,不然的話,就幾個人,還真忙活不過來。
話說當年李存義的喪禮上,他的一些親朋好友都是一些練家子,吃過晚飯之後,在好多人的提倡下,來賓之間進行了一場特技展示,看看武功有多厲害。其中李存義的徒弟薛顛,就表演了一手身法功夫,震驚四座。
“莫師傅啊,聽說你是化勁高手,哈哈,我老柳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化勁高手,你露兩手吧,讓我們這些明勁曾經的老傢伙開開世面。”
下人手下殘羹飯菜之後,一個握着柺杖,老態龍鍾的人哈哈道。
“是啊是啊,我在大連就已經聽說過了,上海有個莫逍城,化勁高手,在黑拳上打敗了同是化勁的高業先,那情景,堪稱經典,可惜我沒能看到……今天難得機會,莫師傅你就展示展示武功吧。”又一個老拳師附和道。
在許多人的期望下,莫逍城推辭不脫,走下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