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六節 夜晚

真他,媽,的幸運,老子至今爲止還活着。哪怕是再激烈的戰鬥,再殘酷的環境,老天爺都沒能收走老子身上的一根汗毛。這就是運氣。皇帝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用他寬闊強壯的肩膀保護着我。

可是現在……

眼前看到的一切,對尼克斯這樣的人來說,真的不是很常有。

探照燈雪白的亮光籠罩下,在一片荒蕪的黑黃?色土地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虐蟲。這些面目猙獰的生物非常聰明,知道不能再這個時候發出聲音。它們居然用腹部貼着地面,朝着向圍牆緩慢爬行着。在它們後面,緊跟着的,是一大片同樣是在匍匐前進的戰蟲。

是的,是戰蟲。泰倫蟲族當中最爲兇悍,戰鬥力最強的生物進化分支。如果用人類帝國加以對比,戰蟲的地位相當於國防軍。而此前的虐蟲,最多也就是帝國警備部隊,或者乾脆就是隻接受過最初步軍事訓練,用作維持社會治安的民兵。

這些戰蟲足足有兩人多高,兩對前肢上,生長着各種肉搏和噴射式的殺人兇器。它們慢慢地爬行着,骨質的關節和甲殼在探照燈的光柱下映着白光。

它們那一雙雙的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星星點點淡綠色的光芒。這無數的閃爍的光點讓人聯想起荒原上成羣結隊的野狼。然而,蟲族的威脅與狼羣無法對等,它們看到了來自頭頂的探照燈光,於是紛紛擡起頭,從所在位置,朝着守衛者們注視回來。那些眼睛看上去如同死物,橙黃?色的瞳孔在眼眶裡直立着。那裡沒有絲毫感情,沒有任何能夠代表智慧意識東西,甚至沒有一點點的飢餓,就像一羣木偶,一羣不會說話,單純只懂得殺戮的機器。

想到泰倫蟲族這種生物經常把整個空間領域吃個乾淨的事實,杜天豪至少會期待能在它們身上看到相應的那種飢餓。可是,那些眼睛裡什麼都沒有,甚至比地球上的變異生物還要冰冷殘忍。

杜天豪腦子裡忽然產生了極其古怪的想法:自己唯一見過比這些眼睛還要寒冷的,只有斯卡佛上校的眼睛裡的白色火焰。然而,第十三懲戒軍團所有人,這裡的每個守衛者,我們大家都知道,上校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沒有感情可言,瘋狂兇悍的機械。

好吧!蟲子是瘋子,上校也是瘋子。而我們,是夾雜在兩個瘋子之間的血肉沙包。

“各自瞄準目標,開火!”

杜天豪大聲吼叫着,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最大音量發佈命令。

守衛在城牆頂上的士兵們開始射擊。首先是火箭發射筒和自動炮,然後是激光步槍的齊射。這個時候,那些該死的罪兵們終於意識到,生死的遊戲已經開始了。就在圍牆下面,成片的虐蟲從沙石中立起身子,還有成排連片的戰蟲,朝着牆壁直衝了過來。在燈光下遠遠看去,一大片有着很多胳膊與手臂的殺人怪物,浩浩蕩蕩地衝到近前,帶着生吃了每一個人類的打算,揮舞着它們特有的鋒利角質武器,朝着一切能夠當做對手的物體猛烈揮砍。

從場院內部的陣地上,噴射出一陣陣重炮怒吼的熟悉巨響。之前的預警已經得到了響應,儘管陣地上的重炮數量不多,卻也可以對成片的蟲子構成壓制效果。

泰倫蟲羣在荒原上澎湃而來景象,如同波濤洶涌的洪流。炮彈爆炸的火光不斷地在它們中間綻開,在地獄的業火中將一個個恐怖身影短暫地映照出來。杜天豪轉過身,一步三階地跳下臺階,叫上正在發呆的尼克斯,跑回了自己排裡。

“好了,各位!”

杜天豪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用異常嚴厲的口氣告訴每一個人:“做好戰鬥準備,緊緊跟住我,保持密集隊形。如果你被單個隔離出去,那些蟲子絕對會優先把你放倒。絕對!射擊的時候,儘量瞄準露肉的部位。你們的激光步槍對付它們披甲的效果,就跟對付重型坦克厚重的裝甲沒什麼區別。天知道它們究竟是怎麼進化出這種該死的防禦,這些生物可不是你們擡起腳來就能狠狠碾死的蟑螂。一個不小心,你們的腦袋就會被砍飛。另外,還要注意你們的彈藥數量和儲備。今天晚上,註定要渡過一個漫長的夜,我可不想到最後還要赤手空拳去面對那些該死的蟲子。我的牙齒可沒有那麼尖,手上的指甲也不夠鋒利。”

杜天豪的戰前宣言,沒有在罪兵們當中引起什麼反向。罪犯們仍然吊兒郎當握着各地的武器,還有幾個眼神不善的傢伙自顧吸着煙,似乎對剛纔這些話什麼也沒有聽見。杜天豪確信,如果已經沒有退路,荒原上也沒有任何可供據守的位置,這幫傢伙肯定會打開大門一股腦全部逃走。即便是來自教廷最可怕的嚴厲懲罰,也無法阻止他們的戰場逃匿行爲。

這種做法和想法都可以理解。畢竟都是死,至少要選擇一條對自己比較有利,存活機率更大的逃路。

“最後,照顧好你們自己,千萬別死了。不然的話,老子還得再從候補新兵裡,找一個無可救藥的混蛋來填你的位置。如果你們要是讓我倒下,我發誓我會做鬼回來死死糾纏着你們,讓你們一輩子都記得自己,只是個被骯髒蟲子從娘們肚子裡幹出來的種!”

這話倒是贏得了一些笑容。罪兵們就喜歡這種嘻嘻哈哈,格調輕鬆卻骯髒無比的話。特別是杜天豪還在話裡涉及到了女人。如果再多幾句關於她們碩大豐滿胸部和屁股之類的言論,說不定這些病懨懨的傢伙還會爆發出幾句興奮的吼叫。

也許上校拒絕教士給傷兵們的救治是對的。這些罪兵的確無可救藥,活脫脫就是一幫穿上軍裝的垃圾。

其實就杜天豪個人來說,根本不在乎這些戰前演講之類的東西。只不過,罪兵當中有些人很需要這個。看得出來,有很多人跟杜天豪現在一樣,承受着很大的精神壓力。雖然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大肉腦袋,但是,即使他們的兩隻耳朵中間除了空氣什麼都沒裝,在面對着泰倫生物帶來的不可言的恐懼面前,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事情並不是它們殺掉你這樣簡單,它們會吞掉你,把你之所以成爲的你一切,把你可能成爲的一切,無情地剝奪,然後將這些處理、儲存,然後做成另外一種存在。

杜天豪不介意對這種恐懼做出承認。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認識,就跟他在地球上,第一次面對喪屍的時候一樣。

牆頭上的重機槍怒吼着,彈雨密集,激烈的射擊保持在一個穩定的程度。這種熱火朝天的戰鬥場景,讓杜天豪產生了還算不錯的感覺,也由此想到,目前的情況應該還可以,並不是到了無法挽回,極其糟糕的狀態。

轉身返回圍牆的時候,杜天豪給了自己一點點奢侈:將視線轉到了那些和當地人並肩而戰的修女的陣地上。

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什麼,也可能是這具身體原來主人凱奇中尉的緣故。杜天豪一直想要親眼看看那些身材曼妙,長相漂亮,手裡卻端着高能火焰槍和矢彈槍戰鬥修女的樣子。那些兇悍狠辣的妞兒真的很不錯,的的確確是做到了胸脯夠*也夠大的程度。天知道這種樣子究竟是不是手術導致的效果。但可以確定,前後兩大團脂肪的存在,的確致使她們的身體保持了平衡。唯一的缺憾,只是把這些漂亮美人弄傷戰場,的確有些殘忍。

杜天豪知道這裡守不了多久。很多戰鬥修女註定了會被蟲子殺死,會變成蟲子肚子裡一團模糊的臭血爛肉。一想到這裡,杜天豪就覺得遺憾而憤怒。這簡直就是一種犯罪,她們本該是男人最爲寵愛的目標。現在,卻變成了戰士。

杜天豪最終還是沒能看到自己期盼的戰鬥修女。

恰恰相反,他看到了另外一些絕對不願意看到的傢伙。

那真是個熱火朝天的景象,大概有一千多名皮膚黑黝黝的本地部落戰士。他們全部都是些又黑又髒的醜鬼。他們投擲着長矛,開弓射箭,滿身的汗水。他們用亂七八糟的莫名語言大聲喊着自己的戰歌,歌聲在高牆之間迴盪着。杜天豪絲毫不覺得那是一種令人振奮的歌聲,只覺得這些土著簡直就是腦子有問題。說不定,是一羣被禁慾很久的野蠻傢伙,對着鋪天蓋地的雌性蟲子腎上腺素激劇飆升,然後雙腿中間某個以“長矛”、“鋼炮”作爲別稱的物體,勇敢高昂着它絲毫談不上銳利的腦袋。

說不定,土著就是用這種東西來打仗。

那些修女也在吟唱着。雖然看不到她們的身影。這一切都怪那些土著,他們擋住了修女,牢牢實實遮擋住了最美妙的身姿。以至於杜天豪只能聽到那些女聲。在所有的這些聲音之中,她們對皇帝祈禱的歌聲緩緩升起,如同唱詩班一樣,所有人的歌聲都合爲同一個旋律。杜天豪聽不清具體的詞句,但是這歌聲進入到他的內心,幾乎可以感覺到它將自己的靈魂托起。那是飽含蔑視和熱情的歌聲,在修女們歌唱的同時,她們手中的矢彈槍伴隨着旋律一輪又一輪地對着黑暗狠狠射擊,每一發子彈都帶着一條光亮的痕跡,撕開前方的陰影。

圍牆擋住了視線,杜天豪看不到圍牆下面蟲子在集火射擊狀態下的混亂。但是從地面劇烈的震動上,的確可以感受出來,它們在修女兇悍狂暴的攻擊下,被打得很慘。

然後,杜天豪看到一大羣站在牆頭的本地土著四散地跳開來。他們好象瘋子一樣大聲慘叫着,用雙手在自己的臉上和胸膛上胡亂抓撓。那是敵人,也就是戰蟲特有的死亡噴槍。這種器官可以射出一種會爆開的小蟲子,打在哪裡就會濺出一大片酸液來。如果放任不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這種酸液可以腐蝕穿透任何東西。對於本地土著那種大部分身體都裸露出來的打扮,這東西絕對是非常致命的。

“一羣什麼也不知道的野蠻傻逼!”

杜天豪拎着自己的槍,嘴裡一邊不乾不淨地罵着,一邊把視線從受傷土著那裡挪開,試着對那些痛苦的號叫充耳不聞,開始用目光打量起門房一帶。

他很想知道,上校在幹什麼?

一些虐蟲和戰蟲越過牆頂,落進了門房位置,那裡已經開始了肉搏戰。杜天豪用激光步槍射翻了一頭正朝自己撲過來的虐蟲,隨後在人羣中找到了上校的身影。

他一手握着發着高速旋轉,發出刺耳轟鳴的鏈鋸劍,一手拿着矢彈手槍。當其他人都在絕望地拼殺砍刺的時候,上校只是一步一步來回走着。每一槍、每一劍之後,便有一個敵人倒下,精準無比,兇悍冷血。與那些周圍的混亂比較起來,神情冷漠的上校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杜天豪看到,一條侍蟲剛剛出現在上校的身後,上校也只是轉身站好,就用矢彈槍一槍就把這頭食人生物打得當場爆開,然後將鏈鋸劍迅速揮動兩下,把它的兩條大腿活活砍斷。

上校的表情實在太冷靜了。絲毫不像是在戰鬥,就好象只是在清晨的新鮮空氣裡散步一樣。該死,他實在是太冷酷了。跟他比起來,那些戰鬥修女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是感情豐富。

杜天豪腦子裡又產生了屬於凱奇中尉的思維意識————上一次,兩個多月以前,在這裡接替防禦任務的時候,那些戰鬥修女,她們看着我們,也就是這羣罪兵流︶氓的時候,眼神簡直要比帝國北方邊境最寒冷的冬夜還森冷。

突然,杜天豪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出現在門房的西邊。目光與目標驟然碰撞的瞬間,杜天豪幾乎在恐懼之中把自己的舌頭活活咬下來。

那是在初升的月光之下,一頭特別巨大的蟲族巢主身影。它幾乎有周圍活動的人影的三倍高,這東西總共有四條上肢,上面兩條合併生長成一支巨大的生體槍。餘下的兩條上肢,一條連着一把骨質的大劍,一條連着一條長鞭一樣的器官。在它的兩腿之後,長着一條巨大的尾巴。這玩意兒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帶有骨質甲片的巨蟒。尾巴末端是差不多有人累胳膊那麼粗的尖刺,還有能夠兩口囫圇吞掉一個人的下顎。在這頭大型怪獸的全身上下,到處都佈滿了光滑的甲殼,以及無比堅硬的骨質尖刺。

按照帝國?軍務總部對泰倫蟲羣不同物種的戰鬥力劃分,巢主在戰鬥中的地位,相當於主力軍團戰士。這種劃分沒有什麼錯誤。可是在杜天豪腦子裡,總會下意識的聯想起軍團戰士身上那一整套厚厚的動力戰甲。

蟲族巢主的毒晶炮朝着門房方向開火了,那個位置負責守護的國防軍軍士兵和所有異形生物統統都被撕了個粉碎。巢主絲毫沒有殘殺自己人等同於犯罪的意識,新鮮血肉卻對它產生了極其強烈的刺激效果。它將碩大猙獰的頭部向後一縮,再猛地前伸,釋放出一聲可怕的怒吼。那聲吼叫,就象是一道海面上數十米高的巨浪一樣,將恐懼深深打入每一個人的心中,讓士兵們顫慄的放棄了戰鬥意志,被他們面對的虐蟲和戰蟲割倒。然後,那頭可怕的暴君從胸牆上跳下來,它全身的重量壓在巨大蹄足上,將地面上的石板狠狠踏碎,激起一片漫天飛舞的石屑。

杜天豪看到一名士兵被壓在巢主腳下。那個人已經沒救了,雙眼瞪大,胸膛被活活擠壓得爆開。從破口望去,可以看到粉紅色的碎裂肺泡。

巢主朝着四周巡視了一番,然後,那雙無比邪?惡的眼睛,狠狠盯在了正在集合士兵,準備發動反擊的上校身上。那些手持激光步槍的士兵們衝到了近前,一道道光束毫髮無傷地落在那頭巨大生物體表的角質盔甲上,卻沒有產生絲毫傷害效果。幾名士兵一擁而上,掄起他們的刺刀,“劈劈啪啪地”朝着堅硬的甲殼上猛刺,依然無法寸進。這強勢的反擊,頓時激起了巢主的滔天?怒焰,它咆哮着,將上肢巨大的骨劍橫向揮舞過來,頓時,杜天豪只看到一片血泉噴射出來。

站在最前面的四名士兵身體從中部被活活切斷。骨刀的銳利程度堪比動力強勁的鏈鋸劍,四個人的身體表面出現了一條血線,然後從腰腹位置被砍斷。他們在這一擊中全部倒下了。兇殘無比的巢主上肢上長鞭揮出,上面的倒鉤將另外一名士兵的胸膛刺穿。緊接着,將那名士兵殘破的屍體狠狠甩出來,屍體直挺挺地飛過高牆,種種落在了院子側面的一堆雜物上,血肉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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