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七節 車站

如果運輸對象是平民,高銘陽肯定要少費很多口舌。

然而,他此刻面對的是一羣家屬,一羣在後勤機關辦公室裡久坐的軍官。

家屬也分高低不等的級別。普通士兵和尉官的婆娘,自然不如校官的老婆。這種區別不僅僅體現在氣質和語言方面,更直接的,還是個人攜帶物品的數量多少,囂張程度的強烈與否。

一個頗爲漂亮的女人找到高銘陽,聲稱她的丈夫是某某主力團團長,要求給予特別照顧,多帶一些東西。

都是軍官家屬,蘇浩也說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對某些人可以適當照顧”。本着這一原則,高銘陽決定稍微放水,讓這個女人帶走一隻屬於她的箱子。

然而,女人所謂的“多帶一些東西”,指的是兩隻旅行箱,四隻裝訂好的板條箱。那些箱子體積至少超過三立方米,死沉爛重,天知道里面究竟裝了些

除了這些,女人要求帶上車的物品,還包括一架精巧的三角鋼琴。據她所說,這是一臺意大利著名工匠製造的藝術品,價格昂貴,在和平時期的售價,高達數百萬元。

高銘陽發了幾秒鐘呆,直接扔下一句話:“這不可能。”

女人開始跺腳,開始叫囂,開始不斷撥着電話,四處找人幫忙。她在月臺上大喊大叫,威脅要找人扒掉高銘陽的軍服,開除軍籍,滾出基地市,做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這威脅實在太恐怖了。恐怖到高銘陽自己聽了也覺得渾身發抖。

爲了不讓女人所說的這些成爲現實,他於脆扭斷了女人的脖子,用鋼筋捅穿女人的耳朵,像天線寶寶一樣,高吊在月臺頂端。

至於那架鋼琴有一名士兵在病毒爆發前是藝術學校的教師。他過去彈了一曲《月光》,然後翹着拇指讚不絕口,不住的感慨“從未見過音色如此優美的琴,這的確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發第七列車的時候,一名神情嚴肅的少校帶着兩名手下,找到高銘陽。

他直接擺出證件,鋼印和文字顯示,少校屬於184集團軍電力管理單位,是頗具實權的主任。

少校的要求很簡單:“我需要一個車皮。因爲有很多物件需要運走。那都是電力供應方面的特種機械,非常重要。”

事關重大,高銘陽立刻站起來,讓少校帶着自己過去查看。同時承諾:如果真是重要物資,可以特事特辦。不要說是一個車皮,哪怕再多也不是問題。

沒有什麼重要物資,只有幾名軍官,還有二、三十名家屬。他們帶着各種各樣的行李包裹,數量之多,遠遠超過幾小時前被處決的女人。

面對高銘陽疑惑不解的目光,少校顯得很自然。他直言不諱:“大家都是軍人,有些話說太明白反而不好。總之,照顧一下,給我們一節車皮。我在其它基地市有很多熟人,關係也不錯。誰也說不準以後會遇到什麼麻煩,你幫過我,我當然記得,不會少了你的好處,以後也肯定有回報的機會。”

面對這種從和平時期遺留下來的“官場規則”,高銘陽只能無語的搖搖頭,隨即轉身離開。

少校卻不肯放過他,依舊追上去軟磨硬泡。恭維的語言和威脅話說了一大堆,套出一疊藍幣想要賄賂。拉拉扯扯過程中,高銘陽徹底怒了,反手一槍轟爆了少校的腦袋。

每發出一列車,都要放進一批新的乘客。相同內容的糾纏和鬧劇重複上演,懸掛在月臺上的屍體越來越多,丟棄在牆角的雜物也是如此。

除此而外,還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有人在車廂裡佔據大量面積,想要在旅途中過的更舒服些。

有人恃強凌弱,上車後強搶別人的財物。

還有人提出要求,聲稱願意付錢坐得寬鬆些,不願意跟其他人擠在一起,又悶又臭渾身是汗。

高銘陽的處理方法簡單于脆————把鬧事者直接拖下來,對準腦門就是一槍。然後……世界清靜了。

既然你們不願意上車,覺得有這種那種的麻煩和問題,那就把位子讓出來,給其他人。

這座城市很快就要陷落,很多人都想活着離開,根本不缺乘客。

新南陽基地,司令官辦公室。

這個房間原本屬於章盛飛。現在,蘇浩是這裡的主人。

厚重高大的牆上,升起一面巨大的電子屏幕。

電波傳送過來的圖像,是軍部寬敞的會議室。將軍們圍坐在條形長桌兩邊,趙志凱上將依然坐在中央首位上。他和其他人一樣,眼睛裡流露出嚴肅無比的目光,仔細打量着蘇浩。

章盛飛陣亡的消息震動了整個軍部。相比合肥前線潰敗,章盛飛的戰死,使得將軍們產生出憂慮,甚至可以說是恐懼。

一名擁有四階強化實力的將軍戰死了。

變異生物的強悍,軍部大佬們有目共睹。然而,注射過四階強化藥劑的人類,已經遠遠超越普通地球生物的概念。按照計算機推演和實驗數據,即便是陷入重圍的情況下,四階強化人完全可以突圍。儘管會受傷,卻不至於被殺。

預警機一直在高空監控戰場。章盛飛戰死的那一幕,清晰的出現在軍部所有人面前。當人們看到密集如潮水般涌來的怪物淹沒章盛飛的時候,每個人都覺得心跳加快,頭頂彷彿吊着達摩克里斯之劍。

特別通訊很快接通了新南陽基地,作爲整個基地市最高軍銜擁有者,加上章盛飛的遺言,蘇浩當仁不讓的開始與將軍們對話。

花了近半個小時,蘇浩用盡可能簡略的描述,讓將軍們明白新南陽基地市目前的困境。

趙志凱的眉頭緊鎖着。除了他,別人不會讀懂其中的具體緣故。

屏幕上的將軍們亂哄哄的討論了一陣,一名中將代替所有人向蘇浩發出問題。

“你覺得,在目前局勢下,可以守住新南陽基地嗎?”

“當然可以————”

蘇浩的回答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不顧,這種意外和驚訝,只持續了不到兩分鐘。

“這座城市擁有城牆,還有完備的防禦系統。我計算過,以現有能源和武器裝備,最多隻能對付三十萬至四十萬頭變異生物。那些怪物不是機器,它們很聰明,知道尋找弱點。爲了確保合肥戰役成功,184集團軍所有戰鬥部隊都被調往前線。現在,城內留守部隊只有不到八千人。加上我手下的第十一獨立部隊,總數不超過三萬。我們要維持城內秩序,要指揮平民撤離,用作防禦的人員連百分之五十都不到。”

“如果只是人員方面的問題,我們可以儘快解決。”

一名頭髮花白,戴着眼鏡的上將插進話來:“鄰近戰區與新南陽之間的交通情況不錯。從東南第二戰區調兵,最遲明天中午就能抵達。如果時間上來不及,我們還可以通過空投的方式先期機降一部分,然後固守待援。”

“恕我直言,這不僅僅是緊急調撥部隊的問題。”

蘇浩搖了搖頭:“合肥城內的變異生物實在太多了。構成這次生物狂潮的怪物,至少多達兩百萬。它們追擊潰散的前線部隊,沿途經過的所有廢棄城市都會受到影響。加入這股狂潮的變異生物會越來越多,預計抵達新南陽的時候,可能超過三百萬。基地本身的建設程度不完整,防禦設施稀疏,根本擋不住它們。”

先前發問的中將看上去有些不以爲然:“你怎麼知道它們會越來越多?個人猜測不足以證據。你最好先把事情搞清楚再下結論,否則……”

“我研究過它們。”

蘇浩的表情淡漠冷然:“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科學院“”級研究員。我從病毒爆發初期就開始研究變異生物,我瞭解它們的生活習性,知道它們的特點。”

悍然打斷對方的話,本來就是極不禮貌的事情。何況,蘇浩的軍銜只是上校。中將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繼而露出惱怒的神情。

趙志凱適時的加入進來。他擡起手,示意中將不要當場發作。然後轉過頭,和藹地說:“蘇上校,我們對你的情況多少還是有所瞭解。別那麼緊張,現在不是審訊,也不是軍法訊問。我們只是想要清楚透徹的瞭解問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浩挺直身子,神情莊重的點了點頭。

趙志凱對蘇浩的態度很滿意,認真的問:“請告訴我,你能不能守住新南陽基地?”

“不能”

蘇浩的回答異常於脆。

“爲什麼?”

“我已經說過,基地建設不完整,防禦設施數量不足,缺乏守衛部隊……當然,如果有足夠的時間,這一切都可以彌補。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明天下午,最遲不超過後天凌晨,生物狂潮的前鋒就會抵達新南陽。現在開始佈置防禦,根本來不及。”

屏幕上,衆多與會者的面容都有些陰沉。

顯然,這並不是一個會讓他們覺得高興的消息。

趙志凱的臉色同樣難看。他沉默了幾秒鐘,再次發問:“既然知道事不可爲,你爲什麼不走?爲什麼一直呆在那兒?”

蘇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句鏗鏘:“我答應過章盛飛司令官。儘管他沒有給出準確指示,但意思很清楚————讓儘可能多的人活着離開。”

說着,蘇浩按動電鈕,把章盛飛的遺言錄像上傳,讓軍部所有人都能看到

屏幕上的畫面,最終定格在章盛飛慘烈的微笑時刻。

“從昨天開始,我已經發布全城警報,通訊部門二十四小時反覆播放撤退信息,印發大量傳單,用直升機在基地市內外播灑。今天上午,我打開了預備役武器倉庫,把前期換裝下來的舊式8毫米口徑步槍和彈藥發放給民衆。他們會沿着指定路線,從北面、西面和南面三個方向儘快撤離這座城市。所有人出發前都能得到部分食品,步行的速度雖然緩慢,但只要離開新南陽基地市的範圍,就是安全的。”

“滯留在城內的軍屬和後勤機關正在撤離。預計今天晚上就能發出最後一趟列車。目前,新南陽局勢混亂,大批難民聚集在公路附近,爲了讓更多的人活着離開,迫不得已,我只能動用暴力手段。”

“城市內外都設置了破片炸彈。所在區域主要是街道和廣場。我們不能就這樣白白把城市讓給它們。得留下分量十足的禮物。雖然不足以把它們全部殺光,至少,也要於掉一部分。”

說到這裡,蘇浩臉上顯出怒意。他握緊雙拳,呼吸也變得急促。

“將軍,我不明白,爲什麼不能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我們有極其龐大的炮兵,有空軍,還有戰略遠程攻擊部隊。只需要一顆導彈,或者一次猛烈的炮火覆蓋,就能徹底解決所有問題。爲什麼不使用它們?”

屏幕上的與會者沒有回答蘇浩的問題。他們用微妙的眼神進行交流,作爲旁觀者,蘇浩內心充滿疑惑,卻不明就裡。

“蘇上校,這已經超出了你的職權範圍。”

一名中年少將清了清嗓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嗯你於得不錯,撤退也很及時。說吧你還需要些什麼?我們能給你什麼幫助?”

蘇浩控制了一下呼吸,回答:“請安排部隊接應那些逃難的平民。另外,如果可能的話,請於明天午後,在對應方向安排一次大規模的空中佈雷。雷場面積擴大,變異生物攻擊城市的速度就會延緩。它們不會永遠佔據這裡,我們終究還會回來……”

袁志成坐在會議桌側面,慢吞吞喝着茶,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之前說話被打斷的中將怒意未消。他迅速翻閱着手上的電子文檔,找出新南陽基地的列車運行表,冷笑着發問:“蘇上校,根據軍運總局方面的調度記錄顯示,你現在用於撤退的這些列車,從一週前就計入了運行時刻表。也就是說,這些列車從合肥戰役開始以前,就列入了使用計劃。對此,你怎麼解釋?

“這些車皮是我通過科學院王院長弄到的。”

蘇浩絲毫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他昂着頭,平靜的看着屏幕:“從一開始,我就對合肥戰役計劃持反對意見。我先後向軍部三十多個部門提交過報告書,列出大量數據和證據,表明這份計劃根本不可行。這些反對意見書沒有得到任何回覆。我向184集團軍總部投訴過,向軍法總局和警衛總局分別提請審覈複議。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制止這個計劃,然而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除了冷嘲熱諷,我什麼也沒有得到。”

“我提前一週要求十列車皮的計劃有什麼不對?這些運力不是歸我自己所有,而是全部用於運輸難民。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車站看一看,看看我有沒有夾帶私貨?還是非法藏匿重要資源?”

“你們只看到戰役勝利,卻沒人想到失敗引發的一系列後果。很多人白白戰死,沒有任何意義。對你們而言,死亡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的數字。二十萬或者兩百萬沒什麼區別。你們不需要爲此負責,不需要爲此付出代價。你們永遠不會親臨戰場,永遠不會拿着機槍戰斧正面對抗變異生物。躲在後面辦公室裡動動嘴皮讓別人去拼命,這就是所謂的將軍。我承認,擅自調用列車是我的個人問題。我只是不想讓更多人喪命,讓他們有機會逃離這座城市。事情就這麼簡單,不需要什麼複雜的調查。撤職?還是查辦?隨你們的便。我只希望你們晚上睡覺的時候不會被噩夢驚醒,好好問問自己的良知。”

蘇浩說話的聲音帶着悅耳的磁性,然而口氣生硬,內容讓人不寒而慄,充滿毫無遮掩赤裸裸的指責。

屏幕上的將軍們頓時臉色驟變。

以一個上校的身份,對軍部成員說出這種話,毫無疑問是以下犯上。就連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袁志成,也不由得眯起眼睛,透露出好奇的目光。

在袁家的相關檔案裡,蘇浩是一個精明的人,很善於捕捉對手的弱點,善於利用局勢和環境。

袁志成相信,蘇浩絕對不會犯“違逆上官”之類的錯誤。尤其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在這種有大量旁觀者的公開場合。

“你”和“你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單獨指某一個人,後者指向整整一個羣體。

如果蘇浩的話語指向是某一個人,那麼袁志成多少能夠猜透他的心思。

然而,蘇浩的怒意狂放,冷靜的表情下涌動着憤怒岩漿。難道,他真的如此狂妄,想要以一己之力挑戰整個軍部?

一個非常有趣的小傢伙,一個值得期待的年輕人。

袁志成在心裡默默地笑着,坐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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