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了……
爲什麼……
爲什麼要告訴她,這樣殘忍的事情……
陸展顏大吼,“住口啊!”
秦世錦卻一把狠狠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逃脫,厲聲喝道,“瞧!你現在就是在逃避!”
無從釋放,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釋放這一切,這樣的痛苦……
手腕彷彿被捏痛,卻感受不到一絲半點的痛意,可能內心的傷痛早就讓自己麻木了。
陸展顏咬牙,猛地擡頭,對上了他的眼睛,那樣瘋狂和凌亂地質問,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秦世錦!你懂什麼!你究竟懂什麼!我不用你來向我說教!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不用你來管!”
誰也別來管她……
反正,已經無可挽救……
“是!我不會管了!那個許靜,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秦世錦喝道。
“那你還不放開我!”
“是你自己在無理取鬧!”
尖銳的話語,兩人在激烈的爭執,卻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了什麼。秦世錦的手勁一鬆,陸展顏只覺得手腕的束縛也放開了,連同心裡的束縛,也在同時被放開了。她死死咬着自己的脣,只是耳畔還盤旋着他最後一句話,是她自己在無理取鬧。
“你可以把我轟走啊!爲什麼要讓我站在這裡!是我不該來的!打擾你了!再見!”陸展顏切齒地說完這幾句話,立刻轉身,再也不願意逗留,就走得頭也不回。
一推開辦公室的大門,陸展顏冷着一張臉,大步奔了出去。
她根本就來不及去顧及別人的目光,只想快些離開。SVJ。
離開那些,她不願去面對的。
部門裡的職員,又是詫異困惑。
“剛剛那個不是陸秘書嗎?”
“不是陸秘書啦,現在應該是陸經理……”
“她好像有點不對勁哦,難道是吵架了?”
“錦總明明是在開會的,她突然過來了,膽子好大,就這樣衝進去了!錦總啊,竟然也沒有說她呢!”
“哦哦哦,看來真是不簡單吶!”
忽然,有人發出了噓聲,更是連連使眼色。
職員們回頭瞧見,只見秦世錦冰凍着俊容經過。登時,沒有人再說話了,一個個都低頭,只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更是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點了名,那可就完蛋了。
秦世錦踱步重新回到了會議室。
衆人還在等候,瞧見他到來,更是不敢出聲。
秦世錦像是無事人一樣,如此翩然沉穩地入座。深邃的目光掃過衆人,徐徐開口道,“繼續。”
隨之,之前話說到一半被打斷的主管繼續了下文。
秦世錦側目,瞧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淡青色的,好似被覆了一層帷幕,有些黯淡。
這個冬天,也應該明媚一些纔對。
……
當天陸展顏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之前一直都住在秦世錦那裡。她打開門去,瞧着空無一人的房子,還是和離開的時候一樣。下午回來過一次,匆匆地拿了東西就走,也沒有仔細瞧瞧。
現在靜下來了,她才明白真的結束。
餘光卻瞥見洗浴室的櫃子上,還放着那瓶精油。
陸展顏眼眸一緊,幾個大步衝了進去。她抓起那個瓶子,怒不可抑,擡手就往地上砸。
砰——
瓶子砸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也四分五裂了。
而瓶子裡的精油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薰衣草的香味,因爲太濃了,所以都有了刺鼻的感覺。
陸展顏感覺很不舒服,蹙着的眉宇卻慢慢放開了。
整個人也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她望着一地的碎片。
想哭卻哭不出來。
嗡嗡——
有簡訊傳來。
許靜拿起手機一瞧,是沈逸發來的:在家?
她回了過去:恩。
而後是一陣沉默,過了半晌後,就有人到來了。公寓的門本來就沒有關上,開了一個小縫隙。
沈逸將門推開,他看見許靜正在收拾行李。
聽見聲音,許靜也沒有回頭,她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面前是一隻箱子,她將所有的東西,一件一件的往裡面放。等到他走近了,她纔開口說道,“有些亂,我也挺忙,所以沒空招呼你。要飲料的話,廚房有,自己去拿。”
她這樣平靜的詢問,讓沈逸感到微微詫異。0
沉默了下,沈逸問道,“打算去哪裡。”
他已經收到消息,秦世錦已經解除了對她的封殺。只不過,按照現在的趨勢,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一家公司會聘用她。
“我爸打算去別的城市,我媽當然也跟着走,我弟弟也是。”許靜輕聲說道。
“那麼你呢。”她沒有說到自己,她有什麼想法。
許靜只是收拾着東西,用透明膠封好。她避而不答他的問話,只是說道,“你不是來給錢的嗎?”
“你說過要保障我和我家人的今後的生活,我想你也得給一筆錢吧。我可是爲了你,纔會這麼做的。不然,陸展顏可還當我是好朋友。”透明膠裹着東西,一圈又一圈,層層纏繞起來。
她將一個箱子裹好,又要繼續下一個。
然而透明膠用完了,她起身就要去拿新的。
此時,許靜擡起頭來,瞧着站在一側的沈逸。
兩人的目光相撞,一時間也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你打算給我多少?”
沈逸瞧了她許久,而後纔有了動作。
果然,從西服的口袋裡,取出了一張支票,遞給了她。
許靜卻有一剎那的怔愣,低頭的時候,眼底迅速地竄過一抹失落,卻是稍縱即逝。明明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她還在期待什麼。她伸出手來,終究還是接過了那張支票。
瞧了眼支票上的數字,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那笑容似乎很欣然。
然而事實上,並未感到高興。
“這些錢足夠你們去別的城市再買個房子,也夠你們經營一些小生意,至於你弟弟,我想也可以順利進新的學校。如果有什麼困難,你再聯繫我……”沈逸溫溫說着,垂眸望着她。
許靜捏着支票,她不敢用力,只怕會將這張紙揉皺,只是淡淡說道,“這些錢,可能我賺一輩子也賺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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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自嘲,這一次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永遠也不可能抵達的河岸,即便就在前方。
然而他們之間,卻隔了一整個海洋,那麼遙遠。
“許靜,那麼你呢?你有什麼打算?”沈逸又是問道,眼中是真摯的關切。
許靜只是將支票妥善地收好,放進了自己的皮夾子裡。而後她轉身又是望向了他,就在對視的時候,有了動作,她忽然上前撲向了他,近乎是不顧一切的,飛蛾撲火一般的壯烈,狠狠地摟住他的脖子,去親吻他的脣。
許靜的吻是熱烈的,沈逸在這一刻卻是被動的。
只是,漸漸卻也有了糾纏,一種不可思議的糾纏。
沈逸眼眸一凝,撞見她的眼睛,是睜開的,一雙冰冷冷的眼睛。他抓住她的肩頭,硬是將她拉開了。
“你別這樣!”沈逸的呼吸紊亂,沉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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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靜微笑,那笑容很虛無,“都要拜拜了,就算是分手的吻好了。”
她的笑容讓他感到心煩意亂,沈逸凝眸又是問道,“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許靜揮開了他的手,“誰知道呢,也許是做點生意,也許是找個工作,也許是找個人嫁了,都可以的。我這種虛僞可怕的女人,有了這些錢以後,也一定有人要的吧,我想應該會有人要的。”
“許靜!”沈逸似乎對她的話語感到氣憤,喝了一聲。
“別吼我!沈逸!”許靜冷冷瞥着他。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沈逸竟然對她莫可奈何。
“我覺得我一直很正常。”許靜輕笑了一聲,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她去拿了新的一卷透明膠,又蹲了下去,坐在地板上,繼續封那些箱子。
沈逸動了動脣,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一通電話進來了。
他拿起手機接起,斷斷續續地應了幾句,大抵是有事要忙。
剩下的話語,於是又全部吞了回去,或許連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只是說道,“我先走了。”
封着箱子的手,有那麼剎那的停滯,而後繼續纏繞,許靜輕飄地回道,“那就不送了,還有,謝謝你的支票。”
沈逸就要走出公寓,在門口又停住了步伐。
他回頭,望着她道,“記住,有什麼困難來找我。”
許靜並沒有回頭,只是比了個“OK”的手勢,“幫我帶上門!”
聽見了門關上的聲音,他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不見。許靜怔怔地愣了半天,而後又是機械似的動作,不停地纏繞那些透明膠,也不知道是要將什麼封閉起來。只是彷彿這樣,就可以不再泄露,泄露她最脆弱的情感。
這日齊亞集團總部,剛剛進行完一場會議。
董事會一致決定了新一任的總經理人選,想當然的,沈逸落選了。
回到辦公室裡,沈蓉不免氣憤,忍不住說道,“現在倒好了,讓他們長了志氣。”
沈逸很是從容淡定,“我們以後的時間還長。”
沈蓉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怕會影響到他,而她也相信他的能力。只是腦海裡想起什麼,她又是問道,“許靜那裡,你處理好了?”
秦世錦之前下了封殺令,他們是絕對不能保許靜的。
沈逸點了個頭,並不多言。
“那就行,我還要去辦點事情。”瞧見沈逸如此的模樣,沈蓉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就要離去,起身之前,開口提醒道,“沈逸,你要記住,你的婚姻是早就定下來的。而且,像她那樣的女人,就算是留在你的身邊,也挺可怕,說不定她什麼時候就反咬你一口……”
“大姐!不要再說了!”沈逸打斷了她,不讓她繼續。
沈蓉眼眸一緊,也不再說了,果斷地離去。
沈蓉出了大廈後,卻迎面撞上了許靜。
許靜在大廈外邊逗留,似乎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她的手中,還握着手機。
“許靜?”沈蓉一瞧見她,開口喊道。
手機不着痕跡地放進了口袋裡,許靜微笑,“蓉姐。”
“你怎麼在這裡?”沈蓉狐疑詢問,許靜卻仍舊是微笑,而她明白過來,她可能是來做什麼,立刻說道,“你跟我來。”
就在大廈底樓的小會客室裡,兩個女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沈蓉直截了當道,“許靜,我知道你一向明白事理,也知道你一直都對沈逸很好。我也不想和你拐彎抹角,以後你就不要和沈逸見面了。他的婚姻,早就有安排的。”
太過坦然,也夠直接,一貫是沈蓉的作風。
許靜明明很能接受,也是這樣明白,只是在聽到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感覺刺痛。
許靜幽幽道,“蓉姐,現在事情完了,就想一腳把我踢開了嗎?”
“那你想怎麼樣?”沈蓉質問。
許靜微笑說道,“我要錢。”
“我想沈逸那邊,已經給了你足夠的錢。”
“這怎麼夠呢?我付出了這麼多年的青春,要點青春損失費總不爲過吧?”許靜的笑容燦爛。
沈蓉眯起眼眸,“你要多少?”
許靜比了個手勢,沈蓉道,“你還真是會獅子大開口。”
“我想蓉姐爲了沈逸,也會給這筆錢的,是吧?”
“好,我可以給你這筆錢,但是你要立刻離開港城!永遠也不回來!也不許再和沈逸有任何聯繫!”
許靜爽快應道,“沒問題。”
得到她的允諾,沈蓉拿出了支票簿,填寫了數字,遞給許靜。
許靜接過了支票,起身說道,“那麼蓉姐,再見了。”
……
隔天在火車站,人羣裡一道孤單的身影,拖着行李箱慢慢遊走着。她的手中拿着前往某地的車票,她正要進站臺。其實目的地,並不是車票中的某地。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前方在哪裡。
家裡已經安排妥當,他們已經前往另一個城市去了。
而她,也要前往別的地方。
火車鳴笛,即將開始漫長的旅程。在這一剎那,還是沒有忍住,她拿着手機按了那個號碼。
終究,還是接通了。
那頭是低沉溫和的男聲,是她愛過的男孩兒,“喂。”
她有片刻的遲疑,竟然不想就此掛斷,也許應該再多說點什麼,可是那麼多的話語,到了最後,也只有一句,“我要走了。”
“到了新地方安定下來,有什麼事情,再聯繫我。”他在那頭這麼說。
爲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
“沈逸,其實你啊,你也很笨。”所以纔會這樣輕易地相信,那一夜他們真的有發生過什麼,纔會相信她的片面之詞,只是她說了,他竟然就相信了。許靜的聲音沙啞,也很輕很輕,“那天你問我,我有沒有懷過你的孩子。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沒有。那是我騙你的。”後明瞭出。
所以,才能這樣跟着你去加拿大留學。
才能,一直留在你的身邊。
“沈逸,我想以後我們不需要再聯繫了。”
“許靜!”那頭的沉默,忽然換來他一聲急急的呼喊。
可是在下一秒,她就將通話結束了。
火車已經發動,朝着前方而行。窗外掠過整個城市的風景,越來越遠了。
許靜坐在窗口的位置,她將手機拆開,而後從窗口仍了出去。
鬆開手指,很輕易的方式,隨風逝去。
其實還有些話沒有來得及問的。
比如說: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哪怕只是一點點。
可是彷彿也不再需要了,沒有又怎樣,有又能怎樣,她已經不再需要了。
靠着玻璃,就這樣閉上了眼睛。也許睜開眼後,就可以是新的明天,就可以是新的開始。
她果然是最可怕的人。
所以,就算是到了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也沒有說一聲再見。
沈逸,我不會和你說再見。
因爲有個人曾經告訴我,再見,就是再也不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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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偶然遇見了沈逸,那麼陸展顏是不會知道,許靜已經離開的消息。那是在某處房地產規劃處,她遇見了沈逸。兩人見面,倒也沒有太過尷尬,只是因爲這其中維繫關係的人,已經不存在了,所以也生疏了不少。
也許,人和人相處就是這樣。
再熟悉的人,也會有生疏的時候。
也會成爲陌生人的時候。
陸展顏和沈逸隨意地打了聲招呼,也沒有過多交集,就要各自而去。
就在擦肩的時候,沈逸開口說道,“她走了。”
陸展顏的步伐一止,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點了個頭。
對於她的離開,似乎也料到是既定的結果,可是對於她的離開,原來在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些泛空。
走了也好,就走吧,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
各自的目標,不再是一致的向前。
我曾這樣真心待過你,這已經足夠了。
走出規劃處,兩人紛紛上了車。
沈逸的車往左,陸展顏往右。也許人生就像是這樣的選擇,總要一個離開,一個留下。
車中的沈逸,不自覺地握住了那個鑰匙扣。
那個招財貓的鑰匙扣。
車中的陸展顏,仰望着天空。
縱然如此,想象着對方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這不知道是不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可是,仍舊這樣堅信着。
許靜,你曾經說過,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
你曾經說過,一定要比現在過得更好。
假如,身邊再出現一個女孩子,我會更加坦誠地對待。我要告訴她,我愛草莓的味道。我要告訴她,能和她一起,我感到很幸福。我還要告訴她,我們要一起長大,看着各自結婚成家。
那個時候,親愛的你,在另一個城市,過得好嗎?
“陸經理,KB集團來電,想問您這周有空嗎?如果時間可以安排的話,那就前往瑞士。”
秘書進了辦公室,如此彙報道。
陸展顏問道,“你看日程安排怎麼樣?”
“可以調整一下。”
“那麼回電過去,週四晚上出發,週五到,這個週末就留在瑞士,你問他們可不可行。”
“好。”
秘書立刻離去,又過了一會兒,一通內線進來,“陸經理,KB方說沒有問題。如果確認了,那麼就定週四晚上的飛機。”
週四要出差,前往瑞士……
今天已經是週二了。
還剩下兩天。
空暇下來的時候,陸展顏就會想到秦世錦。那天發瘋一樣衝進了會議室,衝進去找他,又和他說了那些話語。現在回憶起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的爭吵,明明可以避免的,她爲什麼要這樣說。
想要找他的,可是又做不到。
想要聽聽他的聲音的,又遲遲無法打電話給他。
也想去中正大廈樓下等他的,可是又覺得不好。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分分秒秒吞噬着她的內心。
他都說了,不會管了。
她的事情,他不會管了。
陸展顏坐在大班椅裡,簡直是茫然無措。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她還是給他發了條信息。
反反覆覆地按了好幾遍,這才確認發送。
可是竟然說不出什麼道歉的話語,只是一句——週四我要去瑞士出差。
等待……
等待他的回覆。
在這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陸展顏感覺自己像是在和手機作對。每每過十分鐘,二十分鐘,都要拿出來瞧瞧。
哪怕是在公司會議中,也忍不住要去看。
結果就尷尬了,職員們的目光讓她只好抱歉笑笑。
秘書更是好奇了,“陸經理,你的手機壞了嗎?”
“大概吧……”陸展顏模棱兩可地回道。
真希望是手機壞掉了,不然他爲什麼不理她呢?
難道他是真的不管她了嗎?
可是等到週四,等到她將行李收拾好前往機場,始終卻都沒有等到他的回覆。陸展顏忍不住,到了機場後,在等候大廳裡就想要給他打電話。
電話起先是通了。
而後等待接聽。
可是,緊接着卻被強制掛斷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忙……”
同一時間,她聽見KB方負責接待的助理,熱情地喊道,“錦總,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