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面試了很多家。腳都走腫了,每天奔波在杭州不同的公司裡。
從象牙塔裡走出來,第一次面對生活的殘酷。
開的工資很低,基本上是六百到八百。他們不管你是不是重本出來。在他們眼裡,只有你值不值這個價錢。
一個女老闆說,我們寧願十萬請一個有用的人,也不會八百塊錢養一個人。剛開始只能給這麼多。
如月無話可說。
面試了七八天。
因爲是本科,英語又是六級,機會還是多的。
但是很多公司出爾反爾,前天明明說了第二天通知上班,第二天又沒了消息。
一個公司面試很多次,從人事處面試到最高經理,到最後依然沒戲,如月的金錢時間精力不知浪費了多少了。
第一次面試是應聘一個公司的文員,一個文員幾十個如花似玉的女子競爭。打扮得時尚,如月剛出校園,自覺自已稚嫩和土氣。
站在那裡等着,公司裝修得豪華高檔,從前臺文員到最後的總經理,都漂亮得出奇。
杭州果然多美女,只是都是這樣深藏着的。沒有活在大街的煙塵裡,在名車酒店或者高級公司裡深藏着。
如月依然是學校的打扮,既然是工作,長頭髮當然不能披着,顯得人沒精神,她把它紮成馬尾,高高的束着。穿着打扮依然是大學裡的裝扮,廉價的T和仔褲。幾十塊錢的貨色。前面是整齊地厚劉海,頭髮紮起來,劉海這樣一留着。更顯得人稚氣。
對比着那些燙着優雅的捲髮,踩着細高跟的長靴。手上挎着上萬名牌包包地其它面試女子來說。她真是太寒酸了。她就像一隻貧寒的醜小鴨。
她也有名牌包包,一諾買給她地,可是她極少拿出來背,總是捨不得,有時候是沒有相應的衣服來配。
原想着出來找工作。自然是什麼樣的衣服手袋耐髒耐穿就行了,如今出來面試,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
當時坐在那裡等着,只覺得絕望。工作怎麼那麼難找啊,一個文員,竟然這麼多看上去漂亮又有錢的女人來應聘。
鼓起勇氣堅持到最後的面試。
一個超級漂亮地女經理。
如月不管是在生活中還是電視裡,從來沒有看到女經理有這麼漂亮的。
一時間只知發呆。
她是那麼美麗,彷彿臉上有着光,耀眼的厲害。
而且這麼漂亮的女子.電腦小說站新最快.卻絲毫不以自已美麗爲傲,衝如月笑了一下,請她坐下。就和她談了起來。
談吐優雅,處事沉着。
如月才知道。在大城市。要想混得好,光漂亮光有學歷都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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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具備許許多多的東西。也許纔有立足之地。
果然,面試以後,那家公司再也沒有找過她。
爲了節省錢,她住在杭州市招待所,老闆大概看出她小姑娘沒有錢,對她道,你跟我們服務生住,三十塊錢一晚。
如月大喜過望,要知道從臨安到杭州的大巴來回比這個價還要高。
當下就付了錢,住了下來。晚上才知道是什麼房子。
是一間地下室,招待所的服務員是幾個安徽的阿姨。四十多歲,如月覺得她們可憐,這麼大年紀出來打工,她們看着如月卻心疼自已地孩子,想着那麼小,一個人在大城市裡瞎轉悠。晚上住在這樣的地下室。因爲互相體諒着,關係倒還好。
只是誰也沒想到會煤氣中毒。
如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渾身無力,阿姨已經不在,估計是做工作去了。
看到不遠處一煤爐上燒着水。
門窗關得死死地,又是地下室,空氣不流通。
她知道自已多半是煤氣中毒了,掙扎着想起來開窗。卻爬起不來。手拼了命的舉起來,又無力地落下去。
四周靜悄無聲,心裡知道出了事,卻沒有一個人來,着了慌。使勁睜着眼睛望着光亮地地方。
想自已不會就這樣死在這異鄉吧?
幸好不久有位阿姨過來了,給她開了門窗。
她躺了一個小時,才恢復力氣爬了起來,逃也似的跑到地面上去。呼吸到外面新鮮地空氣,才知道自已終於沒事了。
拿出手機,翻到一諾的號碼,急着打過去。可是卻被掐斷。
整個人徵徵的落下淚來。
她都差點死了,他卻仍是不接她的電話。
絕望來得鋪天蓋地。
第二天爲了趕一個面試,公司找不到,誤闖進一個工地裡,卻引來民工的一陣轟笑聲。
她驚慌的在笑聲與口哨聲中逃開。
跑出去很遠,站在街邊,拿起杭州市的地圖,重新尋找着公司所在地。
好不容易找到,才發現是一個騙子公司,要有工作,先交六百錢手續費。她總共身上都沒有五百塊錢,直接出了門。
難難。太難了。
她回到臨安,一個人在晚上翻看着這幾天買來的報紙。
想在報紙上找到一份工作,卻發現根本沒有適合她的工作。
她望着報紙上那些徵婚啓事出神,人逼到絕路上,會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湖南她不想回,不如去應徵徵婚好了,反正已經不圖愛情,她現在只想找個安身的地方。
望着那些徵婚廣告發呆直到後面,有一個通知面試的電話,她才清醒過來。笑自已剛纔想法的可笑。
學長的態度越來越惡劣,她在一個通知上班地電話後,背了所有行李離開了臨安。
學長去上班了。把他給她的門鑰匙從門縫塞進去。
等到車子開動,她纔給他發短信。我走了,謝謝你的接待。學長回短信過來,說道,我送你,你等一下。
如月說。不用了。
學長也沒有說什麼。
如月工作兩年後,才明白了這個學長。生活有時候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完全地功利和現實。在電話裡說歡迎是一回事,真實生活中這樣的接待,態度差也能理解了,她不怪他。能做到這樣,給她單獨地一間房子住算是不錯。
卻在面試後又被告知,不招用。
一個人在杭州市揹着行李走着,天色越來越黑,她卻不知道往哪裡去。
天已經馬上要黑下來了。第一次這樣茫然。揹着山一樣的行李,只知道往前面走,想着走到房屋中介去。看能不能找個房子住。
第一次沒有家的感覺。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不知道天黑了她要住到哪裡去。
她的爸爸。要是知道她是這樣可憐。不知會多麼心痛。
不敢想。
前面卻突然有個中年男的回過身來,對她說道。小姐,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好像。她在杭州商場賣衣服。
如月禮貌地笑笑。男的就走到她面前來,和她並排往前走着。
你這是到哪裡去?
我去房屋中介找房子。我來這裡找工作,沒地方住,今天晚上還不知道住哪呢。
她突然就全部說出來。因爲實在是太苦太茫然,傻到以爲天下會掉下來個大救星。
那個男的果然一副救星的樣子,說道,你真是碰到我了。我也是在杭州工作的,我那裡住的地方還有空房子,兩百塊錢一個月,水電另付。
真的?
真的。
如月的眼裡有了亮,也不去房屋中介了,停在暮色四合地街頭,問他。
那個男的笑着點點頭,說道,是真的。只是離這裡比較遠,在杭州地郊區,否則也沒這麼便宜。小姐,你算是找對人了,我帶你去,跟房東說一下。包你有房子。
如月謝了他,他便帶着如月去坐公車。
他看了如月一眼,笑了笑道,今天晚上,要是房東問起來,你不要說什麼,我替你去說。
如月說好。
他又笑了笑說,一切有我。你不用擔心,絕對有房子的。
兩個人站在站牌下,和着一羣回家地人等着車。
如月站在夜色裡,杭州市地夜風吹着她。
她一直在等着車,那個男的站在不遠處。
車等了很久沒有來。
在空濛睏乏地意識裡,她想起他,那個一直不能忘記的男人。一諾在電話裡的忠告傳了過來,丫頭,可以和陌生人說話,但是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
她突然慌慌起來,心裡如閃電一樣劃過。她竟然神經質的跟着一個陌生男人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在已經天黑的夜色裡。
她一身冷汗都出來了,對那個男的道,我不去了。
那個男的眼裡有失望和壓抑的神情。
如月不敢再看,慌慌的往另一頭跑去。最後重新回到了杭州招待所的地下室裡。
他是個騙子嗎,不一定。
但是這樣相信一個陌生人,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如月後來看報紙,說在杭州,廣州這樣的大城市,有很多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被別人以招工找房的名義,拐騙走,先**一番,然後逼迫着去賣淫,具體案例,說有一個全國知名學府的考古專業的女研究生,被人拐賣,賣到一個小鄉村裡,十年後才逃了出來。
如月想着自已,當時如果不是想到一諾的忠告,如果不是平時她聽他的,從來沒有錯過,如果不是想到他那句忠告清醒過來,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真的是好可怕,不敢多想。
她慶幸自已覺醒得早,卻在自已的想像中嚇出一身汗來。
想到了這件事,也才明白過來,既使他不在她身邊,不再屬於她了,不在她的生命裡了,他也照樣會保護到她,一個深愛過的人,是這樣的難以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