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當她看到林葉飛發呆的時候,原本不想過來打擾,但還是沒忍住,就躡手躡腳地來到林葉飛身邊坐下,像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一樣感覺輕鬆自由,但如果換成是王棟坐在這裡,她肯定不會這麼大大咧咧,因爲每一個充滿矜持的羞答答的少女心都是因爲遇到她的意中人才會本能的展現出來。

林葉飛驚訝之餘有些尷尬,於夢晴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兒過於輕鬆自由,於是又往旁邊挪了挪,乾淨利索的馬尾也隨着身體的移動晃了晃。

一段尷尬的沉默。

四個小孩子在不遠處嚷嚷,每人手中拿着一把塑料的玩具劍,個個情緒激昂:我是黑無常!我也是黑無常!我也是嘞!我也是我也是!四個孩子爭着搶着喊了一圈之後發現大家都是黑無常,那誰是壞人呢?黑無常應該打壞人啊,有了壞人黑無常才能替天行道啊,我們都是黑無常,那我們打誰去啊?這是一個很尖銳很實際的問題。眼看着遊戲就玩不起來了,一個孩子突然說,現在不是和諧社會嗎,電視裡的新聞聯播天天都說現在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壞人早就被黑無常打光了,我們就不用再打壞人了啊。

哦對呀對呀,其餘三個孩子激動地附和,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讓遊戲繼續玩下去的最合理最具有說服力的理由。

那我們自己決鬥吧!一場黑無常大亂鬥隨即上演。

林葉飛忍不住笑起來,於夢晴也嘻嘻笑,轉過頭對林葉飛說,昨天晚上黑無常去了石塚鎮,他一個人打掉了石塚鎮的一個黑惡勢力團伙,爲民除害,替天行道,他太厲害了,我們同事老早就跑去現場報道去了。

哈哈,替天行道,你水滸傳看多了吧。林葉飛嘆了口氣說,打不完的,黑惡勢力就像莊稼地裡的雜草一樣,拔掉一茬又一茬,年年春風,年年如此。再說黑無常這樣以暴制暴的做法,已經嚴重違背了法律,警察不會輕易放過他,當然,如果警察能抓住他的話。

那你說抓黑無常的任務會不會落在王棟身上?於夢晴有些緊張。

林葉飛嘿嘿笑着說:“目前警隊裡最能打的就數王棟了,抓黑無常的首要條件就是要能打,如果你是領導你說你會派誰去?”

於夢晴微微嘆氣,有些失落。很明顯,在百姓心中,黑無常就是一個懲強除惡、爲民除害的大英雄,去抓他本身就是一件不得人心的事,誰去抓他誰就有可能成爲百姓心中的罪人,她不想讓王棟去抓黑無常,更不希望王棟成爲罪人,但她沒有任何辦法,一籌莫展。但她很快調整自己的狀態,她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小心思。笑着問林葉飛:你在這裡發呆,思考什麼呢?

“想想過去,做了那麼多2B的事情,現在也還在不斷地犯二,唉,也許到了三十歲就不會再犯二了吧,都不敢想未來了。”林葉飛苦笑着說。

“你應該相信未來!”於夢晴站起身望着遠方,像革命舞臺劇裡的人物那樣望着遠方,林葉飛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見遠處校園的牆上寫着‘一切爲了學生、爲了一切學生、爲了學生一切’的宣傳標語,林葉飛認爲只有‘爲了學生一切’這句話才真正暴露出了那些辦學者真正的邪惡用心。

於夢晴目光堅定,像是看到了未來,林葉飛看着天,天上除了幾隻鳥百無聊賴的飛過,連雲彩都沒有。於夢晴自顧自地朗誦: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

當灰燼的餘煙嘆息着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我的紫葡萄化爲深秋的露水,

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邊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陽的大海,

搖曳着曙光那枝溫暖漂亮的筆桿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們對於我們腐爛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悵、失敗的苦痛,

是寄予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諷。

我堅信人們對於我們的脊骨,

那無數次的探索、迷途、失敗和成功,

一定會給予熱情、客觀、公正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們的評定。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林葉飛拍手稱讚,哎呀不愧是做播音的,朗誦的太好啦,太能打動人心了,那些跳樓的投湖的喝藥上吊的想不開的人要是聽了晴格格驚天泣鬼神的朗誦,一準兒立馬覺得生活充滿陽光、幸福就在前方,放下是非恩怨、續寫生命篇章。太偉大了!這首詩太偉大了!儘管我一直都背不下來,但一點兒都不影響他的偉大,偉大的拇指先生,偉大的.......

“是食指,這首詩的作者是食指啊。”於夢晴嘻嘻笑着糾正。

林葉飛一臉不在乎的說,反正都是手指頭嘛,哈哈哈......哎哎哎,瞎看啥呢,快上課去,幾個打扮成黑無常模樣的孩子隨即一鬨而散。

於夢晴決定帶着林葉飛去參觀孩子們的節目彩排情況,這些孩子們都是從各個班挑選出來的文藝精英,正在努力地爲表彰大會排練節目,有舞蹈,有合唱。在舞蹈排練室裡,林葉飛沒看明白舞蹈所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又不好意思問,只好笑着點頭掩飾自己的尷尬。孩子們像是見到了自己崇拜已久的偶像一樣,尖叫着拉着林葉飛合影,林葉飛突然想起來不久前熊大熊二的人偶出現在學校裡的時候孩子們也是這種近乎瘋狂的狀態,被孩子們嗷嗷叫地圍着,他感覺自己不是熊大,也不是熊二,而是熊!

好不容易從舞蹈排練廳裡逃出來,剛推開合唱排練廳的門,又是一陣驚聲尖叫,不知道情況的肯定會以爲出人命了。合影完畢,一個男孩子提出要爲林葉飛老師唱一首歌,引起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鼓勵,孩子張嘴便唱:

今天天氣白茫茫

林老師上街耍流氓

見到男的喊哥們兒

見到女的往家扛

扛到家裡放牀上

嘁哩喀喳脫衣裳

門一槓,燈一拉

四個牀腿崴斷仨!

熊孩子,你這麼調皮你爸媽知道嗎!孩子能把這樣一首歌唱給自己,林葉飛也真是醉了。

一下午就都在彩排。

彩排結束天已擦黑了,石大林和路大瑤請客吃飯,一大桌子豐盛的菜餚,王棟劉志國林葉飛三個人像是剛從五八年鬧饑荒時逃回來的難民,已經不用再談什麼吃相了,王婧一臉驚愕地看着三個人。石大林和路大瑤只顧着自己高興,兩個人手舞足蹈,你一句我一句爭着抒發自己激動的心情,黑無常除掉了石上流,石塚鎮的人民家家放炮,鎮上搭臺唱戲,舞獅子耍龍燈,打腰鼓擔斤挑,比過年還熱鬧......等他倆說完桌子上已經一片狼藉了,劉志國打着飽嗝說今天博物館去了兩撥人找老館長,一撥是日本人,一撥是韓國人,都說自己是文物工作人員,跟老館長聊了大半天,不知道聊的啥。

石大林哼哼着說,不管聊的啥,反正日本鬼子來中國就沒有好事兒,還有他媽的韓國棒子。王棟,我覺着你爺爺有危險了。

老館長倒是不會有什麼危險,劉志國打斷石大林的話說,真正有危險的應該是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鎮館之寶?

衆人一臉詫異。特別是王棟和王婧,他們從來沒有聽爺爺說過博物館有什麼鎮館之寶,更沒有見過。石大林催着劉志國趕緊講講這鎮館之寶到底是個啥玩意兒,劉志國慢條斯理的跟家講述,其實這個鎮館之寶是一個八卦盤,它之所以能成爲寶,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八卦盤是當年伏羲所畫的八卦製成的,極少數人知道有這個東西,我也只是看見過一次,老館長藏得極其嚴密。

石大林兩眼放光,激動地說:“這個八卦盤是不是可以穿越時空啊,集齊七龍珠,召喚神龍,一統三界!”

引來噓聲一片。

石大林繼續猜測:“既然不能穿越,那它一定是一個寶藏的開關,啊,伏羲陵,伏羲陵裡有寶藏,只有八卦盤能打開,得到八卦盤,就得到了寶藏,呀,我們組個團吧,叫奪寶聯盟?奪寶幸運星?怎麼樣?怎麼樣?”

劉志國嘿嘿笑着說:“其實八卦盤就是一件文物而已,只不過它的價值不能以金錢來衡量,因爲金錢已經無法衡量。我們與其在這不切實際的猜測,不如探討一下爲什麼黑無常不去除掉周子風呢?”

一陣沉默,因爲大家都不知道黑無常爲什麼不去除掉周子風,而除掉了周子風以後整個縣城就和平了啊。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黑無常一直沒有除掉周子風。隨之,大家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瞎聊,聊得無聊了就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王棟一個人來到一個看上去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酒店旁邊的小衚衕,衚衕裡停着一輛黑色小麪包車,王棟拉開車門,鄭華傑帶着大耳機坐在車裡,一個顯示器屏的畫面是一男一女正在啪啪啪,具體細節不方便詳細描寫,只能靠大家發揮充分的想象力去腦補了。王棟一把拽掉鄭華傑的耳機,說:“我讓你來執行任務,你個熊貨在這看毛片!”

鄭華傑一臉冤屈:“我是在執行任務啊,這對狗男女就是小日本鬼子啊。”

那現在韓國棒子在幹嘛?

鄭華傑切換畫面,同樣是一對男女在啪啪啪。王棟拍拍鄭華傑肩膀示意鄭華傑繼續監控,自己下車抽菸。牆角竟然有兩隻老鼠在忘情的啪啪啪,哎呀我去,衚衕不遠處還有兩隻狗也在啪啪啪,臥了個槽,難道今天是世界啪啪啪日嗎?

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啪啪啪聲,劉志國和劉璐啪啪啪結束後滿足地相擁在牀上,突然門被撞開,衝進來一羣黑衣人,兩人都沒來得及翻身就被黑衣人死死地摁住,矇眼堵嘴捆綁手腳,速度快得讓劉志國以爲在做夢。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黑衣人扔到了一個貨車箱裡,然後貨車開動,行駛了一段時間後停下,他們又被黑衣人拖下來,劉志國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他被這羣人拖到了一個房間裡被吊了起來,而且他媽的自己身上連一塊遮羞的布都沒有,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快嚇尿了。

劉志國的恐懼很快應驗了,那羣黑衣人對劉志國進行了一輪毒打,打得劉志國像個沙袋一樣在空中盪來盪去,劉志國暈了過去。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眼上膠帶被撕掉了,但嘴巴還被封着,他發現自己確實被吊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但他對面的椅子上坐着的人竟然是周子風,他彷彿又被抽了一悶棍,他不知道周子風爲什麼會把他綁到這裡來,他試圖掙扎,但無濟於事。

周子風坐在椅子上幽幽地說:“劉志國,你知道嗎,劉璐是我的女人,可是你他媽的睡了她。我知道,你愛她,她也愛你,但她畢竟是我周子風的女人啊,我怎麼能輕易饒了你們呢?”

門被推開,一羣光着身子的男人把同樣光着身子的劉璐拖了進來,劉璐就像一隻被灌了迷藥的小貓一樣被隨便扔在地上,劉志國心如刀絞,拼命掙扎,拼命喊叫,但都是徒勞。

周子風燃起一支菸,走到劉志國面前,說:“我不殺你,給你個贖罪的機會,告訴我八卦盤在哪兒。”

劉志國眼中噴出的怒火恨不得把周子風燒成灰燼,周子風點點頭,一揮手,那一羣光身子的男人一窩蜂朝劉璐撲了上去,哦,這個場面大家自行腦補吧。劉志國的眼神從憤怒漸漸變成哀求,苦苦的哀求,周子風坐在椅子上無動於衷,悠然的抽菸。

過了一個小時,周子風拍了拍手,那羣男人退了出去,劉璐依舊被扔在地上,周子風深吸了一口煙,再次走到劉志國面前,說:“我說了現在不殺你,給你三天時間幫我找到八卦盤,否則,我讓你親眼看着劉璐被人活活幹死,你也不得好死。你看,我沒有讓人打你的臉,你只是身上有點皮肉傷而已,只要你不說,不會有人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劉璐我先照顧着,我馬上讓人送你出去,記住我們的約定,三天,八卦盤!”

劉志國又被黑衣人蒙上眼拉了出去,在小區門口被扔了下來,他不顧一切地跑回自己屋裡鎖上門,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