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們在數落了我新填的歌詞,稱其爲“做作的女王”之後,又集體出行了,說是要去尋找創作的靈感。這就是他們的善意,我心領神會,十分感激。
我來到若秋的工作室,在門外呆立了足足十分鐘,因爲就這樣看着她,心情也會異常地好。她埋頭苦幹認真的樣子特別有意思:在思考一個新點子的時候,她會輕輕咬住她右手拇指的指甲;在遇到衝突的觀點時,她會同時拿起兩隻筆讓其自相殘殺;在對結果滿意時,她會一個人傻笑;在失望的時候,又會趴在桌上撇着嘴嘆氣……就像她現在的樣子。
“怎麼,又不喜歡?”我走過去,抽出那張讓她愁眉苦臉的畫稿,看了兩眼,然後捏成一團,扔進了桌旁的垃圾筒裡。
“喂!你怎麼能這樣?這是我花了兩個小時才畫出來的東西耶!”她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你會畫出更好的東西的。先休息一下,給我個面子當一回我的聽衆。”
“嗯,也好。”
來到練歌房,我背起了木吉他,坐到了她的對面。
“下面這首歌,獻給我對面的美女,希望她今晚做個好夢。”
就像是河畔邊平凡無奇卻又充滿希望的小草一樣的我有一天看見你從河面上走來
你用你輕盈的手拂去了我身上的塵埃卻又用你溫柔的腳步帶走了我身上的晨露一轉眼消失在我眼前
從夢中走來的你卻從現實中離開從心中離去的你卻又從我的夢中醒來
請帶我一起走吧請帶我一起走吧請帶我一起走吧一起離開~~~~“哈哈哈……”聽我唱到這裡,她竟然笑出聲來,並且沒有收斂的跡象……
“喂,這首歌有這麼好笑嗎?你這是不尊重作者……”我欲言又止。
“唉,我不行了,肚子都笑痛了,這麼幼稚的歌詞不會是出自你手吧?”她用她發着光的眼睛望着我,看得我心慌慌的。
“對……怎麼可能會是我寫的,我是在網上聽到,覺得旋律還挺清新的,就彈着玩……早知道你反應這麼大,我就不彈給你聽了。”
她收住了笑容,託着自己的下巴,緩緩地說:“這首歌我聽過,是高中的時候一個網友發給我的,說是他自己創作的歌曲——沒想到居然還放到了網上。當時我在家聽了,也笑得不行,可是爲了不打擊他的自信,
還是說喜歡。看吧,我就是這樣的好人。”說完,她的目光停在我的臉上。
這裡的光線暗淡,所以即使我的臉上發燙,也不用擔心她會發現。本來是想喚醒她的對過去的記憶,沒想到,她真的記得這首歌。這是我的第一個作品,當時聽見她說喜歡,自己也開心得不得了,第一次有了找到知音的感覺,沒想到她是騙我的……有點小小的失落。
“那網友什麼人啊?還會寫歌?”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想繼續看看她的反應。
“跟你說過的,就是那個叫無冕之王的混蛋,在機場放我鴿子的人。”
我趕緊嚥了下口水,繼續發問。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你這麼恨他,一天到晚混蛋混蛋地叫他,是不是因爲,你其實是喜歡他的?”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正在我興奮得想要抱住她的時候,她接下來的話又把我推進了萬丈深淵。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只是喜歡,不是愛,所以其實我並不恨他。從來都不是恨,而是失望。對自己失望,怎麼可以這麼幼稚地相信一個只通過文字認識的人呢?怎麼可以因爲這樣一個人而讓最愛的丫頭丟了性命?”
此時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捏住一樣,極其難受又無法掙脫。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渴望挽回一線生機。
“那你還想見到他嗎?畢竟相識一場,也許只是個誤會。”
她堅定地搖搖頭,“已經不重要了。時間從不停下腳步,我們又怎麼能回頭呢?曾經有個人對我說過這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又是那個長得跟我一樣的人嗎?”
她點點頭,朦朧的眼神說明她又神遊到過去的日子裡去了。
我的心裡充滿了嫉妒,又是那個男人,她把他的話當成至理名言,她把他當成神一樣信仰,而我,只是她懵懂無知時的試驗品,一旦失敗便被她扔進了垃圾筒,就像今天我幫她做的那樣,自從遇到了他,她心底曾經屬於我的角落也被淹沒了吧。呵呵。我忍不住冷笑了幾聲。
“你怎麼了?有話想對我說嗎?”
我搖搖頭,無奈地笑笑。“本來有,現在沒了。”
把吉他放回原處後,我對她說:“現在突然沒有靈感了,也許我應該跟他們一樣,去外面感受下生活,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先走了。”
“你沒事吧,看上去很沒精神的樣子,不要緊嗎?”
“沒事,你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吧,別偷懶哦!”
我在街上閒蕩着,不知不覺,來到一酒吧門前。話說自從那次出事,被人冤枉之後,我就再沒進去過這種地方,呵呵,天知道這次進去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事情?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因爲我本來就不是個重要的人。
“來一杯萬箭穿心。”
“沒有這種東西。”調酒師冷眼說道。
於是我把我的配方告訴他,讓他照着自己的辦法調一杯烈酒出來。
“那要加收五十
元。”
我白了他一眼,“隨你便。”接着掏出皮夾,將一千元大鈔放在臺面上,“看着上吧。在我的皮夾沒被偷之前,還可以多來點。”
他收起了他的酷臉,變得隨和了許多。
隨着一杯杯烈酒下肚,我的神經不僅沒有昏昏欲睡,反而越來越精神,和烏蜜糖之間,和若秋之間,那些回憶的片斷不停地在眼前放映,溫柔的,粗暴的,淘氣的,悲傷的,開心的,驚慌的,羞澀的……全是她的模樣,她是我電影中的女主角,可是我倆出演的是一出悲情劇,劇名就叫——她不愛我。
忽然間我看到了一個男人坐到了我的對面,我對調酒那小子吼道:“這醜八怪是誰呀?讓他走開!別擋着我看電影!”
調酒那小子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相當無語。
“喂,你怎麼不趕他走呀!”
“他一來就給了我千元大鈔,我怎麼趕他走啊?至少也得等他把酒喝完啊。”
“那你怎麼不給我酒喝?這是水嗎,怎麼不起作用?”
我質疑地舉着空杯,看着吧檯裡的帥小夥。
他憋住笑,一邊做着手上的活,一邊說,“怎麼沒起作用?你自己看看你現在坐在哪呢。”
我低下頭,沒發現什麼,只覺得屁股軟軟的,暖暖的,再轉過頭去一看,嚇得我馬上跳了起來,嘴裡不停地說着“對不起”。原來,我坐到了一個胖男人的腿上,他此時正生氣地望着我,再晚一分鐘,我就要被他擰起來,扔到地上。
完了,出現幻覺了嗎?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了……看來我還是醉了。一摸皮夾,居然還在,我哈哈大笑起來。周圍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
看來,老天爺是不會讓人重複相同的過錯,他是多麼明智的人啊,那我呢?我已經錯過烏蜜糖一次,難道還要錯過若秋一次嗎?她會再出現,以另一個名字出現,就說明,這是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等着我,若秋,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消極等待,只會緊緊抓住你不放……除非你說,你不愛我。
出了酒吧才發現,星光璀璨,而行人已無蹤影,夜已深了,那傢伙卻一通電話也沒有打給我。算了,對於一個一心只想着那個醜八怪的女人來說,其他人完全就是空氣,還是作爲空氣的我主動一點,纏着她不放,不然她怎麼呼吸呢?想到這裡我得意的笑了,原來我是她的氧氣。
“喂,出來接我。”撥通電話,我一副命令的口氣。
電話那頭,她的聲音細若遊絲,敢情是已經熟睡後又被吵醒的樣子,說了句“你神經病啊……”然後就沒了下文。
“唐若秋!不出來你會後悔的!”我對着電話大叫道。
“變態……後悔什麼……”
“後悔……啊!”
話沒說完,我只覺得身子突然一輕,飛了起來,然後像一個巨大的鐵塊般,狠狠地砸到了地上,頭像是爆裂了般,心臟像被壓扁了般的難受,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