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進入老營以後,才發現這裡纔是真正難啃的骨頭。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有人修築這麼多的防禦設備,以致於即便衝入寨內,還要受到更猛烈的攻擊,他們擡頭低頭,都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地堡。
這樣的防禦,除非是集中幾十門火炮一齊轟擊才能打破,只是他們沒有發現,柳宇已經修築了不少防炮掩體。
劉永福他們只是深深感受老營濃厚的軍事氣氛,即便是自己的老營之中,仍佈置了不少哨崗,這哪裡是老營,這根本是一個小型化的軍事要塞。
在要塞裡,能看到太多的軍事設施,一切似乎都在爲軍事目的而運轉,時不時有哨兵走過,甚至連幾間僅有的小店鋪也在出售一些軍需品,他們甚至看到了一個小型的修械所,裡面似乎正在小心用機器製造着什麼。
楊著恩覺得自己的話確實過了,那個細柳營的半大娃娃難道是戰爭狂人?
現在已經是大年二十七了,可是在這裡,他除了殺氣騰騰之後,一點喜慶的色彩都看不到。
還好,他總算是看到一點讓他舒心的,那是書香的氣味。
一路行來,他看到每一個閒瑕的人,無論是五六十歲的老人,還是十多歲的孩子,每個人手裡都拿着書,《三字經》、《千字文》,或者其它的普及讀物,每一個人都把手中的書視爲和後門槍一樣珍貴的寶物。
他們只要有空,他們就會找機會看書,有的少年一邊一手拿着槍,一邊拿着書在那裡相互爭論,有的中年人,或許是他們的父親,他們奮力推着裝滿物資的大車,可腰間的大袋口還鄭重其事塞滿車。
一種書香,楊著恩無法想象一個軍事化的要塞,怎麼會同這樣一種熱誠的學習氛圍結合在一起,他無法理解。
不過他對此很有好感,在黑旗軍中,他算是唯一有過功名的人,曾經考取過武監生,但武舉生員不通文墨那是常事,他也不過識得幾百個字而已,因此楊著恩對讀書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劉永福亦然,他比楊著恩還要不堪些,差不多便是個睜眼瞎,平時處理公文都得依幕僚。不識字是生平恨事,看到這麼一番奇景,怎麼不會心懷好感。
他甚至看到有差不多和自己同年的老者,正在路邊向着孫子輩的少年請教着,那真是格外感傷了,忙轉過臉,對着走在前面領路的柳隨雲問道:“你們管帶在哪裡?”
柳隨雲並沒說柳宇今天帶了一個步兵排出去野外演練,他只是說:“我先帶你們去右哨的司馬哨長。”
“司馬哨長?可是司馬泰?”
好歹劉永福聽過司馬泰的名字,可司馬泰卻不認識劉永福,當他們碰面的時候,司馬泰正在他樸素過份的書房裡看着書,嘴裡唸唸有詞,一擡頭看到柳隨雲便說:“好啊!今天我又識得了十個字,再過三四個月,哨裡的文書,做哥哥便能自已動手了,咦?這幾位是?”
他眼睛還盯在那書上,卻迫於禮節站了起來,柳隨雲當即替他介紹說:“是黑旗軍派來聯絡的貴人。”
“好!通知廚房,晚上多殺頭豬。”
他手裡還拿着那書的動作,讓劉永福大生好感,他也是個睜眼瞎,一遇到處理公文就要跳腳,有時候還得請幕僚將那駢文轉成口語,他行文也非得將口語再轉駢文。
眼前這人和他差不多情形,似乎卻快到自行處理文書的地步,再看這書屋,那書架齊齊整整地又疊了不少書,那更是心生好感了:“這位老弟,有句話想問一問,不知你現在能識多少字?費了多少功夫?”
這正是司馬泰極得意的地方,他當即張揚起來,劉永福在眼裡也看得順眼了:“識得不多,學了三個月出頭,現在已識得一千出頭了。”
他話裡難免帶了點水份,他原來已識得兩三百字,這些時日進度甚快,每天都有進步,竟識得近千字,他便自稱千字出頭了。
這進步也是因爲這愛誇耀的毛病而來的,這事上他原來不甚積極,只是全營都有一種學習的氛圍,而且柳宇建章立制,以他的正規化眼光來要求一個步兵連隊,結果哨裡要需要的文書甚多,。
司馬泰不願丟人,再加上和他一向甚有矛盾的經世易進度極快,在全營位列前茅,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結果突破了最初的難關,他現在越來越輕鬆了,連哨裡的往來文書都能看懂大半。
劉永福不由嘆道:“可惜我戎馬轉戰,不得半刻閒暇,不然也可以和老弟一道習文識字。”
司馬泰笑得臉上象長了朵花:“老兄過謙了,只不過咱們哨裡的事務也是極忙碌的,在下也是抽空才識得幾個字。”
幾個黑旗軍營官都有劉永福有着差不多的難言之隱,他們出身貧苦,早年沒有那個時間學習,等到功成名就,卻覺得自己見識有限,引爲生平恨事,偏生一來放不下臉面,二來也沒有那個閒暇。
司馬泰指着自己那個有些陳舊的書架說道:“等我識全字,不但這些書,便是管帶手上的什麼拿破崙戰史、中國衰敗戰史,我也讀一遍。”
“好!有志氣。”
賓主雙方正談得融洽的時候,一個少年兵就從屋外走了進來,朝着司馬泰說道:“哨長!經世易這回說他又要露一手了。”
在細柳營中,司馬泰和經世易那真是碰面就要起衝突的兩個,一聽這話司馬泰已經冷笑一聲:“他那套小把戲我還不清楚,折騰不出什麼名堂來。”
他轉身看了劉永福他們一眼,才說道:“老兄有沒有興趣去看個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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