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一次,本座的確無能爲力。”君無憂聲音清冷。
不是他不救,而是他真的無能爲力。
他不是神,可以無所不能。
說到底,他自己還只是一個朝不保夕的殘魂。
他連自己都救不了,更何況別人。
雲簫低着頭,靜靜地看着雲昊天,這是她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這個中年男人,明明才四十出頭,臉上卻有了幾道深深的皺紋,皮膚暗黃,毫無光澤。
“簫簫,以後如果見到你娘,記得跟她說一聲對不起,爹就……就先走一步了……”雲昊天聲音虛弱,臉色已經變得比白紙還要蒼白。
直到最後一個字說完,他徹底沒了呼吸。
雲簫閉上眼,一滴清淚從眼角落下。
恍惚間,她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寒冷的冬天,她一直沒有棉衣,卻在某個下午,在牀底找出一件雖然很舊但卻很保暖的衣裳。
生病的日子,沒有醫師,沒有丹藥,她一個人睡在牀上等死。
以爲這輩子就結束時,有人細心給她餵過藥,那雙溫暖的大手,和幼時摸過她小腦袋的大手,是一樣的溫度。
回雲家時,他不認她這個女兒,是以爲她鬥不過雲峰,想要讓她遠離雲家,然後保護她。
細節仔細推敲,雲簫突然發現,她以前真的好傻。
一直以爲雲昊天不在乎她這個女兒,原來在他的心裡,裝作不愛,纔是最深的愛。
可憐她在雲昊天離開之後,才明白這個道理……
“徒弟……”
“主人……”
綠妖和七寶輕聲安慰着雲簫,想要說些什麼,但發現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靜夜無聲,雲昊天就這樣突然地走了。
雲簫坐在原地,一直抱着雲昊天冰冷的身體,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透了進來,晃在雲簫的臉上時,雲簫才發現已經過去了一夜。
原來,再漫長的黑夜,總有過去的時候。
在黑夜中沉睡的人,是否也會醒來?
雲簫輕輕放下雲昊天,就好像雲昊天還活着一般。
她打開窗戶,然後開始收拾書房,等到所有東西都擺放整齊之後,她再輕輕一笑說道,“爹,天已經亮了,你該起牀了……
爹,你不要睡覺了,你怎麼比簫簫還要懶呢?
爹,你快起牀好不好?我們還沒有找到孃親,我們一家人還沒有團聚……
爹!你快醒醒啊!爹”
壓抑了一夜的情緒,瞬間爆發出來。
雲簫突然發現自己的好運,似乎已經用光了。
明明每一次,她在乎的人,不管是軒轅澈還是御江山,最後都能好好的。
爲什麼到了雲昊天這裡,他就必須要離去呢?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該有多好?
“對了!時光倒流!”雲簫如醍醐灌頂,神情大振!
對了,自己還有乾坤鏡!
乾坤鏡可以穿越時空,換言之,也可以改變過去!
只要自己回到昨天晚上,不對,是回到十四年前,然後改變當時的命運,爹不就是可以多活一陣了嗎?
“雲簫!你真是瘋了!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嗎?”君無憂大吼,阻止雲簫的衝動。
“我沒瘋!乾坤鏡既然可以穿越時空,我爲什麼不能用?”
“你現在的行爲,是在和天地作對!和神作對!”君無憂試着控制雲簫的意識,然後改變雲簫的想法。
可惜,這一次的雲簫,精神防禦力大大提升,他不能再隨意控制。
“神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命運就規定,我爲什麼不能救我爹?我爹就該死嗎?”雲簫固執己見。
眼看雲簫就要犯下大錯了,綠妖趕緊出來阻止。
“雲簫,你要想清楚你的每一個決定。上一次穿越,你害了御江山。這一次,你又害誰?”
綠妖的話給了雲簫當頭一棒。
是啊,自己上一次使用乾坤鏡,就害了山老大一次。
讓原本在二十一世紀混得風生水起的山老大,投胎成了御劍山莊少莊主。
穿越就像是蝴蝶效應,以爲只改變了一點,其實極有可能改變了整個世界!
那樣的結果,雲簫承受不起,雲家更承受不起!
她現在已經不是孤軍一人,在她的身上,還揹負着家族的命運。
她,不能任性!
雲簫暗自握緊拳頭,壓下內心的衝動,久久才平靜下來。
“爹,你一路走好!我一定會找到孃親,幫你完成最後的心願,一定會!”雲簫對着雲昊天的方向,重重地許下承諾。
新任家主上位第二天,父親雲昊天離世。
慶祝家主上任的儀式,暫且緩了緩,白色葬禮開始。
雲簫裝了一瓶雲昊天的骨灰,放進古戒空間,關於葬禮的細節,則全權交給了雲嵐。
現在的她,需要的是冷靜。
直到出殯那天,雲簫才緩過神來,準備送葬儀式。
也就是在這天,雲簫見到了許久未見的三姨娘。
如果不是這個特殊的日子,雲簫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女人。
三姨娘以前犯的錯,使她只能一輩子呆在雲家死牢,雲家高層念及三姨娘是雲昊天現在唯一的妾室,所以便特赦一天,讓她送葬。
正是這個決定,讓出殯這天生出了許多意外橫枝。
“老爺,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呢?留下我一個人,以後可怎麼活啊?
煙兒走了,你也走了,我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老爺老爺”三姨娘使勁哭着喪。
那表情,要多悲慘有多悲慘!
一旁的衆人看了,紛紛爲三姨娘感到嘆息,女兒沒了,相公沒了,下半輩子還要再死牢裡度過。
這個女人,的確很悲慘。
雲簫站在送葬隊伍前,看着幾個月不見的三姨娘,這個女人真的老了很多,臉上的皺紋,至少比以前多了十條。
不過,這樣的三姨娘,依舊讓雲簫充滿戒備。
“家主,三姨娘也挺不容易的。她以前犯的錯雖然重,但也受到了足夠多的懲罰,你看我們是不是……”有個稍微年長的雲家前輩,輕聲替三姨娘求情。
“是啊,家主。三姨娘也算是你名義上的娘,一直呆在死牢,也不是個事啊……”
“……”
衆位高層,你一言我一語地勸着。
有些人雖然是真心,但大多數只是湊熱鬧。
雲簫冷眼看着三姨娘,她算是明白三姨娘爲什麼會哭得那麼慘了,感情是爲了博取同情,好早日離開死牢。
可惜,這個提議,她不會同意。
放過三姨娘,就是放過一條隨時會反咬她一口的瘋狗,這種高風險,她可不會答應!